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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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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寧瀚蹲在監牢外,看著岳寧星和神志不清的樂明,忍不住晃了晃牢門。

“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他急切地問。

“柯延鈺還沒死,他,侮辱了二哥,還誣陷我們有斷袖之好。”

“他還沒死!可是,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啊!”

岳寧星苦笑:“那就是說,沒有人相信是他所為。除非抓到他,讓他自己供認。”岳寧瀚痛苦地閉了閉眼睛,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會的,一定有別的辦法。”岳寧瀚咬牙說道。

“倘若此事,沒有緩和的機會,二哥死了,那也別救我。”岳寧星閉了閉眼睛。

“不會的,沒有做過的事,就是沒有。即便有,也不該死。不過,你們,到底有沒有。”岳寧瀚厲聲問道。

“黃天在上,後土為鑒,我和他清清白白,絕無茍且之事。”岳寧星忍不住落淚,“他才是受害者。”

岳寧瀚起身:“既然如此,我必定拼盡一切保全你們。”

“如果保全我們,對莊裏名譽有損,我甘願赴死。”

“什麽狗屁名譽。”岳寧瀚罵了一句,含淚看看他,還是匆匆離去。他不敢在此久留,即便是這麽短的見面時間,也是想盡辦法才能安排到的。

此事一發,爹承受不住,已經病重在床。岳寧瀚暗暗握緊拳頭。兩個弟弟的性命和名譽,就都在自己身上了。

岳寧星輕聲問樂明:“到底怎麽回事,他怎麽會還活著。”

樂明搖搖頭,他只是回想著,柯延鈺身上的斑點。

屍斑。

他已經死了,他確乎死了。他的呼吸發臭,可是!一具死屍,怎麽能動?

借屍還魂。

樂明瞪大雙眼,想要說什麽,卻因為被毒啞,什麽也說不出來。

岳寧星看出他的意思,問道:“怎麽樣?你要告訴我什麽?”

樂明心說這怎麽比劃?岳寧星拍著牢門,問守衛要紙筆。守衛根本不理會他,樂明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寫起來。

“借屍還魂。”

岳寧星有些驚駭地看著他:“這?”

樂明點點頭,又是一口血吐出來,他掐著自己的喉嚨,只覺得火燒一樣的劇痛。

柯延鈺緩緩收功。身上的屍斑終於淺淡了一些。

他從古墓的石室裏坐起來,看著石室的壁書。

他那日附身在蛇身上,逃到了墓裏。

這墓裏,居然是一個茍且偷生的骷髏人,在此修煉。

此人生前,因為一口氣被哽住而進入假死狀態,又因為身份特別,被倉促下葬,他是聽著自己被活埋。棺材蓋上的聲音,釘釘子的叮當聲音,每一聲都砸在他心裏。

他回過氣來,在棺材裏苦苦掙紮,他的手捶打著厚重的棺槨,手已經抓撓出鮮血,可是眼前只有這麽一點點黑漆漆不見天日的地方。他能呼吸,他知道這東西並非嚴絲合縫,可是,他推不開,他出不去。

他是被活活餓死的。

這口怨氣讓他不得安心長眠,他魂魄不肯離體,居然就附在自己身上修煉。雖然地下寒冷,屍體變質很慢,但是不過三天,也出現了屍斑。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屍體上生滿了蟲子,自己的腐肉爛盡,變成一具枯骨。就在最後一點肉被吃完的時候,他終於能附在自己身上,控制這具白骨。白骨的力量格外強大,他打破棺材,又掀開墓頂的一部分,讓自己能見天日,又不至於完全暴露在陽光下。

他欣喜若狂,把自己的成就刻在石壁上,給飄蕩而來的鬼魂分享,教他們借屍還魂。

柯延鈺終身難忘進入墓室的一瞬間。墓室已經年久失修,墓頂的部分石板被掀開,月光撒下來,一具白骨坐在棺材上,竟然嘩啦嘩啦地動著,掰下自己的腿,扔出去,逗引一只毛色骯臟雜亂的小狗。那小狗不厭其煩地陪他玩,一次一次為他叼回腿骨,搖著尾巴在他身邊撒歡,他伸出白骨拼湊的手,摸摸那小家夥。

這是他最喜歡的小朋友。他雖然沒有能力餵飽它,卻也從來沒傷害過它。

他曾經陪無數只這樣的小家夥玩這種無聊的游戲,給無數只這樣的小家夥以愛撫。他刻意躲著偶爾會在這裏出現的活人。他好寂寞。

時間已經過了太久了,他忘了自己是誰,他只知道,和小朋友們一起玩,很快樂。

柯延鈺卻被這景象嚇到了,從蛇身上下來。那白骨黑洞洞的雙眼,聞聲扭頭看柯延鈺。一轉頭,骨頭相碰,嘎啦啦的聲響。

柯延鈺用鬼氣附在他身上,吞噬了他的魂魄。這家夥已經太老了,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修為,一時間竟然讓柯延鈺覺得恢覆了不少。

那小狗看白骨嘩啦一下散落在地,化為齏粉,嗷嗷地慘叫著。整個墓地的鬼魂,都拖著殘破的屍體,皚皚的白骨,向柯延鈺走來。

一場血戰。

天快亮時,柯延鈺看著朝霞,站在高高的白骨堆上。一只眼球帶著蛆蟲,從白骨堆上骨碌碌掉下來。

他還是贏了。他知道,自己就是最強的鬼蠱。

他隨手扯過一件沾滿了土和汙穢的舊衣服,披在身上,遮擋著清晨的陽光,找到自己殘破的屍體。

借屍還魂。

他摸著自己心口的傷痕,已經沒有血流出來了。他伸手摸進去,能摸到自己心臟上的那道傷口。

一點也不痛,這種感覺,反而很奇妙。

可是,期盼已久的一夜良宵,也同樣的沒有任何感覺。

他想著樂明清澈的眼睛,想著他白皙皮膚被□□出來的青紫傷痕和紅色印子,他想起他壓抑不住的急促呼吸,他一聲也沒喊。

依舊勝卻人間無數。

血是最容易變質的,然後是內臟,是肉。

他劃開自己脖子上的動脈,一點一點運功,把凝成黑褐色血塊的血逼出來。過一陣子,功法上一臺階,就可以剖出內臟。皮肉如果經常整飭,註意清潔,用功法維持,亦可保持完好,

逆天又如何。倘若此生,做一個凡人,庸庸碌碌,還不如做一個所謂的壞人,得我所想,即便最後被人碎屍萬段,此生亦足矣。

他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青巒莊不會叫樂明死的,岳寧星也是。只不過,青巒莊會身敗名裂,失去在岳家的聲望。

他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即便得不到,也要毀掉!

他擡頭,看向投映進石室的明媚陽光。如今,他一個活死人,根本不畏懼陽光。

昨天的雪,蓋滿了石室,像一張白色的絨毯子,只有他的腳印和剛剛被排出來的,骯臟的血。他嫌惡地看著那黑色的血。即便是自己的,他也覺得一陣惡心。他隨手抓來草和破舊衣服,把血收拾幹凈,然後躺在棺材裏,閉上眼睛。

這就是死嗎。

他在裏面關上蓋子,眼前一片黑暗,有幾個小縫把光漏進來。

真好玩。

他忍不住笑起來,用手摸摸透光的小縫。這裏好安全,這裏好安靜。他閉上眼睛,從未睡的如此安心。

樂明驚慌地醒過來。

他只覺得一個人抱著他,不許他掙紮。醒過來,才發現是岳寧星。

岳寧星憂心忡忡地看著他。樂明這兩天,一直在驚慌失措和昏睡中切換,什麽也吃不下,只是喝了點水。岳寧星不知道對他說了多少聲別怕,可是,他知道沒用。

樂明有些愧疚地摸摸他被自己抓傷的地方,岳寧星搖搖頭,輕聲說:“二哥,你別怕。你死了,我就跟你去。有我護著你。”

樂明搖搖頭,他拿起石塊,慢慢寫道:“不要死,報仇。”

岳寧星含淚笑笑,握住他的手:“明天就要提審了。你放心,我會努力說明我們是無辜的。我盡量不提到他。”

樂明搖搖頭,寫道:“你脫罪即可。我隨意。”

“那怎麽辦,你的名聲?”

樂明苦笑,如今哪還有心思考慮名聲。

岳寧星抱緊他,輕聲問:“你冷不冷,這該死的族長,就給發這種衣服。”

樂明搖搖頭,只是含淚看著岳寧星。

岳寧星望向四周,陰沈窄小的監牢,一股子發黴潮濕的味道,混合著排洩物的味道。一開始令人作嘔,聞久了也就無所謂了。

“二哥,倘若你我真的在一起,會怎麽樣?”

樂明咧嘴一笑,在地上寫了一個字,婉。

“你怎麽知道,我居然真的在想她。”岳寧星輕聲笑起來,輕嘆,“我一死,她終於可以改嫁了。”

樂明搖搖頭,寫道:“不會。”

岳寧星笑起來:“你怎麽知道她不會,她心裏根本沒有我。”

“她待你好。”

岳寧星含笑點點頭:“是啊,她待我是好。只不過,人家說是為了報恩。”

樂明搖搖頭:“以身相許,不為報恩。”

“那是我騙人家嫁給我,什麽以身相許。”岳寧星笑著說。

“傻。”樂明寫道。

岳寧星握住他的手:“倘若你需要人照顧,我們就真的在一起。我無所謂。反正就算岳家不在乎你,也必須在意我。我身上,畢竟流著岳家的血,看在定北王的份上,他們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樂明搖搖頭,感激地看看他,牽動嘴角,勉強笑了笑。

“不會的,莊裏肯定是在意你的。不需要我以身相許。”岳寧星笑著,心裏卻也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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