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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將軍府邸又失竊,進士自私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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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紇老人的叫喊聲中,小夥計快步跑回烤羊饢坑,“回紇老頭子哇哇啥呢?對徒弟不咋底呀。”沙陀將軍李克讓看不過眼挑理道。

王家大公子壓低了聲音說:“藥師傅就是這個樣子,脾氣哈得很。”他偷眼瞅著遠處的攤主,“可心地善良,藥志是孤兒,沒有藥師傅收養早餓死在大街上了。”

“咦!是你們呀,三位小老弟,還有王老爺子,都在制達呢?”有人從街對面走過來,手裏牽著個小孩子,親切地向他們打著招呼。

“哦,是韋叔叔呀。”王處存帶頭起身施禮,並熱情地禮讓著,“快,夥計,藥志!加凳子和碗筷。”

來人宛然謝絕道:“不要忙活了,我是不吃午飯的,打小習慣啦,今天只是帶著孩子來吃個饢。”

“中書舍人大駕光臨,小吏這廂有禮了。”王老爺子就要行大禮參拜,被來人一把拉住,“這是您家小公子嘍,果然與傳聞說的一樣,長得聰明伶俐虎頭虎腦的。”董乙聽出是王超的客氣話,那男孩子既不聰明伶俐,也不虎頭虎腦,而是捏呆呆楞呵呵的。

“巽兒隨我,和我小時候一樣聽話,讀書上進,讓幹啥就幹啥。”中年官人摸著孩子的頭,頗為自豪地對朋友們誇道。

“娃長的爭希扔人勒,乃見學習,是個好苗子,可得兒好好嚼一嚼呢。”李克讓喜歡地端詳著孩子,隨手拿起一塊羊肉,彎下腰遞到稚嫩的小手裏。

可惜小孩子沒有拿住,羊肉“啪嗒”掉到了地上,“掉了。”木訥的韋巽不知如何是好地看著父親。

做兒子的反應緩慢,當爹的卻是動作靈敏,一下子從地上拾起那塊羊肉,用力吹去粘在上面的灰塵,又麻利地塞到孩子的嘴裏。“可不敢糟蹋東西,你爹我小時候家裏窮啊,靠左街寺廟裏的齋粥才得活。我韋昭度雖然做了官,卻不能忘本啊,肉掉到地上不還是肉嘛,吹幹凈了一樣吃。”孩子的確聽話,一聲不吭有滋有味地嚼著。

他領著兒子坐到董乙的對面,轉向王掾吏好奇地問道:“王老爺子辦案呀?我聽說潘將軍家又被盜啦,確有其事嗎?”

王超本意是不想向外洩露案情的,見人家已經知道了,再無隱瞞的必要,便向其如實回稟道:“是的,昨天夜裏潘將軍家進賊了,丟了一些銀碗、銀碟子和銀燭臺諸如此類的祭祀器皿,萬幸的是自從上次失竊之後,將軍把玉佛珠帶在身上,這回沒有被小偷順了去,只是裝珠子的玉石盒子不見了。”

“這小偷帶點兒著呢?拿走個空箱箱抓啥?買櫝還珠,還是粗心大意?也不一樣嘛,可有說接了。”李克讓感到很是蹊蹺,難道小偷就愛玉盒子,還是偷東西不看好了就拿走呢?

沒等他想明白,中年官員向其發問道:“金吾衛將軍,令尊的病好些了嗎?”

沙陀將軍感激地回答他:“謝謝蔫的關心,額達還是老樣子,上個月額還派人回振武軍城,給額達送月呢。”他情緒低落地嘆著氣。

中書舍人觸景生情發出感慨,“振武軍節度使的病是出生入死為國操勞所致,幾十年浴血奮戰積勞成疾呀。你們朱邪家族對大唐忠肝義膽,脫離吐蕃誓為唐臣,跋涉千裏奔蕭關自歸。此後剿回紇,討潞州,平定龐勳之亂,得先帝垂愛賜名李國昌,預備屬籍,贈京城親仁裏官邸,功勳卓著啊。”

“想當年,我叔的爺爺和父親率領部落三萬戶東歸,突破吐蕃大軍的圍追堵截,且戰且走,爺爺戰死,我叔的父親朱邪執宜率餘部流落代北,獲朔方靈鹽節度使範希朝收留,屯守神武川之黃花堆,部落改號為陰山北沙陀。後因討伐成德節度使王承宗有功,遷任蔚州刺史。又多次奉旨出戰平定叛亂,授予陰山府都督、代北行營招撫使之職,為九姓、六州胡人所畏伏。我叔更是驍勇,任太原行營招討、沙陀三部部落軍使,隨河東節度使劉沔打敗回鶻烏介可汗,隨康承訓鎮壓龐勳之亂,得到先帝嘉獎,賜國姓,遷振武節度使。”王家大公子隨聲附和著,“可恨朝中的那些小人,誣陷我叔持功自傲,專橫放肆,不服王化,貶官大同軍防禦使。氣得他老人家一病不起,多年不愈,你們說到哪裏說理去呀?”

“大哥說得對!”王家二公子情緒激動地讚成道,“我叔的病就是被這些只會耍嘴皮子、沒事搬弄是非的昏官氣出來的,戍衛邊關能和治理內地一樣嗎?面對的是彪悍的黨項、韃靼、吐蕃諸族的侵襲,你硬他就軟,你軟他就強。不豪橫些行嗎?”

“是呀,為帥者不硬氣些,怎麽能有攻無不克的霸氣和實力呢?”中書舍人韋昭度也是非常認同,“金吾大將軍,在這一點上,你們兄弟幾個很像李節度使,你討伐草寇南征北戰,宿衛京師遠離家鄉,不容易呀。”

沙陀人氣憤地說:“寡的,額跟蔫說,就有人背地裏嚼舌頭,見博得別人的好。那心,那心!博尿那,博理那。”隨即又無奈地嘆氣道,“想家啊,想回金城老家回不去呀,為國效忠是臣子份內的事,背井離鄉也目有啥好抱怨的,誰讓額是大崗呢,克儉、克用、克恭、克勤、克柔、克寧那們年紀尚輕,尤其是克用還在雲中做牙將,目法□□啊。”

“你三弟克用可是個難得的將才呀,小小年紀武功了得!號稱飛虎子,一箭雙鴨技壓群雄啊。柳子鎮一役打敗龐勳叛軍,扭轉戰局,他是沙陀部族的驕傲嘛。”中書舍人豎起大拇指佩服之至。

“爸爸,我餓了。”小男孩輕聲地對父親說。

“巽兒,餓啦?”中年官員低頭看了看孩子,然後向饢坑邊上的夥計問道,“藥志呀,饢烤好了沒?我兒子餓了。”

“好啦!小公子餓了,餓誰也不能餓著孩子呀。”小夥計藥志端著盤子快步走過來,裏面盛著色澤焦黃香噴噴的一張饢,“韋爺,您的饢來了,快給孩子吃吧,新烤出來的。”王家二公子又將烤肉盤子端給孩子。

“嗨,嗨,嗨!夥計,你暈頭了嗎?是我們先點的饢喲,怎麽先給後來的呢?還講不講先來後到呀?”有人扯著嗓子吵嚷道,惹得眾人側目去看,是遠處坐著的客人在挑理呢。董乙認識氣勢洶洶的抗議者,正是問路不說的胖子,與他同桌的瘦子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夥計端著盤子,陪著笑臉解釋道:“客官,這是我們的老主顧,孩子餓了,就先給他吃嘛。新出爐的饢有很多呢,我這就給您送過去。”

“哎!成何體統?是我們先要的饢呀。”胖子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陰沈著臉訓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孟子雲,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你們做生意也得循著規矩吧?誰沒有個三親六故、熟頭巴腦的,這會兒照顧小孩小,呆會兒是不是要體諒老人老,照顧這個,體諒那個,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我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受窩囊氣的。”

“客官,不用這般生氣吧?不就是一個饢嘛,我這就去給你拿。”小夥計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地好。

對方卻不依不饒地拍著桌子吼了起來,“粗俗!小子,你這話說的可不對呀,像是我鄭賨跟個孩子搶嘴吃呢。別看只是一張餅子,它能看得出你是非不分,粗俗使你常常不講道義,意氣用事呀。我是剛剛蟾宮折桂的新科進士,去接手的同伴是金紫光祿大夫,我本不該和你個無知的平頭百姓一般見識,卻又不忍心見你如此黑白顛倒,渾渾噩噩下去。聽人勸吃飽飯,若是還不道歉認錯,把那張餅子先給我們,信不信我叫人收了你的攤子,長安城裏再沒有你立足之地呀。”最後一句話令小夥計呆立在原地,舉棋不定了。

“咋咧?大志,他社啥?娃們家鬧啥呢麽?”耳聾的攤主猜測他們在爭執著什麽。

“達!麽啥。”小夥計怕幹爹跟著著急上火,擺著手不讓老人管。

買賣人怕惹事砸了攤子,可食客中有路見不平不怕事大的,“嘿!敢情是個當官的,口氣蠻大呀,差點掀翻了爺的桌子。”與胖子隔張桌子坐著的青年男子聽不順耳,氣往上撞打起抱不平來。

“呀!還有人充大個要強出頭啊,瞎起什麽哄?你聽明白了嗎?不分青紅皂白,就上來多嘴多舌的。”胖子沒料到會有人站出來反駁他,“我在立規矩,教人學好,你有什麽看不慣的?我看你們是一丘之貉,他爹是烤肉的不知事理,你是幹什麽的?哦,是個買賣人啊,你應該對這些規矩門清呀?”他看見男子一身商人打扮,桌邊還放著一桿大號的鐵秤,與其同座的女子也穿著綢緞衣裳,頭上紮著驚鵠髻的發式,形如鳥振雙翼狀,容貌長得頗有些姿色,引得胖子多看她幾眼。

男人還要爭辯下去,卻被身邊的女子扯了扯袖子,“輝哥,我們還要辦大事呢,別和小人一般見識。”同時用眼色示意他不要多事。

“額醒得,找老不死的要緊,不待要和他生氣。都怪額找錯了宅子,莽莽撞撞到他三弟家去了,耶!可不要打草驚蛇啦。”那人似心領神會壓下了火氣,但還要數落胖子兩句,“你個哈貨,說話要有些秤數,平民百姓咋來來?不要出口傷人,自以為是。”

他將筷子往桌面上狠狠一頓,筷子貫入木板插進去一半,董乙看在眼裏知道此人不是個善茬子。可胖子鄭賨哪裏懂得這些,他仍然趾高氣揚地數落著小夥計,讓其必須把饢先端給他吃,否則是決不肯善罷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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