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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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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舊事

眼下雖正值初夏,可晨起時才落了一陣小雨,似乎沖散了那一抹浮躁,就連空氣中,也餘著一股淡淡草木芳香。

椒房殿外,幾個身著青衣的內侍正小心翼翼灑掃著殿外的積水,動作十分輕緩,仿佛擔心驚擾到了什麽。

吳皇後臉上淚痕未幹,兩眼通紅,仔細看去,整個眼睛都是腫的,顯然是哭久了的緣故。

“娘娘,您一宿都沒休息了,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蘭姑姑扶住吳皇後坐下,忍不住小心勸慰道。

吳皇後沒有理會蘭姑姑,只是向遠處招了招手,問:“許院判,本宮且問你,依著脈案看,聖躬可有大礙?”

被點名的許院判是個中年男子,只見他身子微微顫了顫,躬著腰答道:“萬歲脈像時強時弱,手足紅腫且軟弱無力,比之前些時日,更……更甚了。”

宮裏忌諱頗多,尤其是關乎帝王性命之事,即便是元和帝身子不行了,也是萬萬不能直接說的,否則那便是犯上。

聽到這裏,吳皇後臉色當下就垮了,泣了一聲,“萬歲前兒個都還好好的,怎得突然就成了這個樣子?”

許院判小心瞧了眼吳皇後的臉色,再想到這些時日子萬歲的所作所為,也是有口難言。

吳皇後伸出手帕抹了抹眼淚,微微定了定神,連忙給身旁的蘭姑姑使了個神色。

蘭姑姑心領神會,對跟前的許院判道:“院判也是知道的,我們娘娘與萬歲少年結發,感情甚篤,既然娘娘在這兒,又是這等緊要的關頭,院判不必忌諱那許多了,不妨直說。”

聽了這話,許院判一臉為難地看著吳皇後,“娘娘也是知道的,聖躬所診脈案、所用藥方具是密封存檔的,沒有萬歲的吩咐,臣下們是萬萬不敢私自示於人前的。”

見許院判還有些猶豫,吳皇後怒了,心下一橫,厲聲罵道:“你們太醫院總顧這顧那,平日遮遮掩掩也就罷了,可眼下都到了這緊要的關頭,你許院判也不清楚嗎?”

“萬歲沒事倒也罷,若是有個好歹,你們……你們……”

說著說著,吳皇後兩眼一紅,垂淚捂著口鼻,時不時抽噎一兩聲。

許院判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拱手一禮,“既然娘娘下了懿旨,那下臣也就鬥膽向娘娘如實稟告了。”

“萬歲精損過重,所以太醫們一向使用固精建中之類的藥物。這類藥物本是慢工,豈能神仙一把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萬歲埋怨服之無效,顧而濫用仙方丹丸,以致我們數月調治之功毀於一旦……”

“若萬歲不再亂用服用仙丹妙藥,只以充血生精之藥調理,還是有望的,就只怕……”

剩下的話許院判沒膽子再說下去了,不過話已然說到這個份上,吳皇後也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今上已經數年不曾上朝了,這些年一直在行宮修道,按照許院判這話,想來是在那見不得人的去處養了許多小妖精。

想到這裏,吳皇後暗恨般咬緊了銀牙,右手重重拍在了雕花小幾上,“這麽大的事,怎麽也沒個人來稟告本宮?你們瞞的緊,如今可瞞出禍事來了!”

許院判一哆嗦,連忙俯身跪了下去,顫顫巍巍道:“娘娘,不是臣下們不來稟告,實屬是萬歲下了聖旨,臣下們不敢不遵旨啊……”

吳皇後面色不虞,她又怎會不知,那行宮就連昭陽殿的狐媚子都進不去,更何況她了,縱使有心規勸也是無用。

吳皇後暗暗打定主意,如今這樣的事,只怕是不能把責任一昧推到太醫院身上,把責任推到那些狐媚子和萬歲身上才是上策。

“許院判,你可有把握讓聖躬痊愈?”吳皇後悄聲問。

“娘娘?……”許院判不明其意,可在看到了吳皇後那張晦暗不明的臉時,他便什麽也明白了。

許院判在太醫院混了這些年,若是連主子這點心思也猜不透,那他也不必繼續擔任院判了。

“娘娘也是知道的,酒色最是傷身,萬歲又沈迷仙方,娘娘若是規勸一二,臣下再佐以湯藥,想來聖躬也是能大安,若萬歲繼續信以方士,唯恐……唯恐久不見好。”

許院判不敢將話說死了,再者,皇後什麽打算,他不敢也不想參與到裏面。

說說到這個份上,吳皇後哪裏不明白聖躬日落西山,眼下已然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吳皇後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定會規勸萬歲,只是聖躬,還請院判繼續盯著了。”

送走了許院判,蘭姑姑一臉凝重地看著吳皇後,壓低了聲音問:“娘娘,瞧著許院判的意思,聖躬只怕不好了,您可得想想法子啊。”

萬歲不省人事,太子又未立,待元和帝一去,這宮裏宮外怎會不出亂子。

“法子?”吳皇後瞥了蘭姑姑一眼,自嘲道:“萬歲爺這般作踐自個兒的身子,本宮也是沒法子了,論是誰也尋不到那救命的仙丹妙藥。”

見吳皇後未上道,蘭姑姑繼續提醒:“萬歲已然這個地步,娘娘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殿下考慮一二啊。”

說到女兒身上,吳皇後心下一緊,元嘉還那般年少,若是沒了倚靠,以後誰還把她放在眼裏。

“娘娘,旁的也就罷了,昭陽殿裏那位,斷然是不能放過的,眼下萬歲病著,可不正是天賜良機。”蘭姑姑聲音放的很低,悄然附在吳皇後耳邊。

是了,此刻不就是收拾那狐媚子的機會嘛,只要將那狐媚子釘死,萬歲歸天後自是不會生出那許多事端。再者,萬歲的死因說不準也能按在那狐媚子的頭上,總教她永世不得翻身!

想通了這些,吳皇後兩眼透出一抹駭人的神色,連忙吩咐:“去,去把燕王給本宮喊過來,再去拿了對牌去請母親和嫂嫂進宮。”

蘭姑姑得了命,連忙帶著幾個宮娥風風火火地出了宮,因著吳皇後時常請承恩伯夫人進宮,倒也沒引人非議。

至於元和帝的身體情況,更是一絲都沒透露出來,被行宮一眾人死死壓下去了。

承恩伯夫人和世子夫人得了吳皇後的傳召,皆是一楞,世子夫人不禁疑惑道:“娘娘怎得這會子傳召?”

雖不明白吳皇後的意思,可婆媳兩人還是快速按照品級大妝打扮登上了入宮的馬車。

至於姜珩,看著眼前的蘭姑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聽聞吳皇後要見他,心下一陣怪異。

他這些年孑然一身,自從生母離世後,更是爹不親娘不愛的,雖說吳皇後對他們這些庶出的兒女時常關照,卻也僅限於嫡母的本分罷了,算不上親厚。

“母後娘娘怎得這會子傳召我?不知可是有什麽吩咐?”姜珩似是無意般向蘭姑姑打聽。

蘭姑姑面色不變,淡淡道:“娘娘久不見殿下,思念的緊,還請殿下入宮一敘。”

見問不出什麽來,姜珩也打消了念頭,壓下心中的疑惑,開口道:“既是母後娘娘傳召,還請姑姑稍作片刻,待本王換身衣服,這就同姑姑入宮。”

說罷,姜珩閃身進了王府深處,同幕僚們交代了些許事情,又讓探子們死死盯住行宮的方向這才退了出來。

須臾,姜珩再次回到了花廳,隨著蘭姑姑一同登上了入宮的車架。

見了自家母親和兄嫂,吳皇後哭著撲進了承恩伯夫人的懷裏,泣道:“母親……”

“娘娘這是怎的了?”承恩伯夫人一頭霧水,帶著詢問的目光向殿內其他宮人看去。

就在此時,蘭姑姑跟著姜珩前後踏進了椒房殿的大門,眼前一幕皆是讓兩人一楞。

姜珩率先反應過來,拱手一禮,溫聲問:“母後娘娘,不知您傳召兒可是有什麽吩咐?”

吳皇後抹了抹眼淚,在宮娥的攙扶下緩緩落了坐,隨後才對著姜珩擡了擡手,“無須多禮,坐吧。”

吳皇後一時也不知道怎麽開口,讓蘭姑姑帶著承恩伯夫人她們去了偏殿,這才開口道:“今兒召你來,本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我久不見你,想念的緊,顧而讓芷蘭喚了你來。”

姜珩眉頭微微皺了皺,心道吳皇後向來是個不多事的,怎得這會子念起來了他?

因著不明白吳皇後的用意,姜珩便順著吳皇後的話繼續往下打著太極,“兒本該是常來宮裏給母後娘娘請安的,如今讓母後娘娘掛念,是兒的不是了,還請母後娘娘恕兒不孝。”

吳皇後笑著將姜珩扶起來,柔著聲音道:“好孩子,你能有這份孝心便已然勝過其他皇兒了,你我母子之間,本不必這般客氣。”

姜珩的臉色更加怪異了,吳皇後怎的突然同他說什麽母子不母子的話來了。

說起來也不怪姜珩,自那日吳皇後向元和帝表示要撫養姜珩的心思後,元和帝雖沒下達任何旨意,卻也是點過頭的,只是還沒拉到明面上來罷了。

似乎是想到了這一層,吳皇後微微嘆了口氣,“說起來,當年我與賢妃妹子交情甚好,又是閨閣裏姐妹,當年賢妃妹妹生下你之後,不幸血崩而亡。本宮想著與賢妃妹妹的交情,便向萬歲請旨將你記在本宮名下,只是……”

說到這裏,吳皇後腦海裏再次浮現那段不妙的記憶,當年元和帝偏愛昭陽殿的狐媚子,連著那小孽障也頗為受寵。

若她撫養了姜珩,姜珩那便占了半個嫡字,身份自然不同,而徐貴妃自然也不會讓旁人的身份比祁陽王貴重,枕邊風沒一日地落在元和帝耳邊,收養過繼一事,自然而然也就耽擱了。

後面的事,姜珩也知道,他被交給了太妃們撫養,可一個沒生母照拂的皇子,奴才們又豈會真心看護,吃不飽飯是常有的事。

看著上首一副悲天憫人做派的吳皇後,姜珩心下微微一冷,十分不屑,遲來的關心和照拂總是一文不值。

今日召他來舊事重提,大抵不過是見他長大成人,想要利用他去爭那張椅子罷了。

他會去爭那個位置,不過不會甘當吳皇後手中的棋子,這天下向來是有能者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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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本來打算暑假完結的,只是我最近在備戰考研中,更新可能有點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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