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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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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娘子盯著李婆子離去的方向,手中的帕子死死捏緊,恨不得沖上去一口吞了那老貨。

咽下心中的恨意,張娘子默默盤算起來,眼下夫人還不知曉此事,她得想辦法在夫人得知此時之前了結那老貨。

看著一旁出神的張娘子,趙鸞微微勾了勾唇角,心下微微一笑:“看來,這李婆子還有大用處!若是能借此機會反咬秦氏一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趙鸞微微有些遲疑,如此一來秦氏只怕更惱她了,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她便沒了預知未來的先機。

趙鸞的思緒緩緩向遠處飄去,就連張娘子呼喚她也未聽見,最後還是在珍珠的提醒下,才回過神看了眼向張娘子。

看著趙鸞的眼神,張娘子有些摸不著頭腦,心想二姑娘這是怎麽了?莫不是此事讓她懷疑到夫人身上了?

不等張娘子細想,這可不行,若是二姑娘為了此事而懷疑起了夫人,那她們之前所做的功夫可就全廢了。

張娘子當下便擺出了一張笑臉,柔著聲音:“姑娘這是怎麽了?可是風寒還未好全的緣故?姑娘雖年輕,可身子還是當仔細才是,若是落下什麽病根兒就不好了。”

趙鸞笑了笑,“勞娘子憂心,風寒我已大好。只是想著方才李婆子攀扯母親一事……究竟是誰給她的膽子,竟然敢攀扯起母親來,若知道是誰,我便回了父親,直接將那起了黑心腸的亂棍打死!”

話畢,趙鸞似有意無意地把玩著手腕上的八寶珊瑚手串。

張娘子聽著這話,平白嚇出一身冷汗來,平日裏瞧著二姑娘溫文爾雅,不像是個狠茬子,卻不想也有這辣手無情的時候。

“奴婢出來許久了,還得回去向夫人稟告此事,奴婢就……就不擾姑娘清凈了,奴婢告退。”

說罷,張娘子見勢便要離開,趙鸞也沒攔著,只是看著張娘子離去方向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姑娘,您這是?”珍珠有些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頭,眼神寫滿了困惑。

趙鸞緩緩起身,自顧道:“既是釣魚,自然得給足了餌料,那大魚才會上鉤,你明白了麽?”

珍珠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連忙跟上了趙鸞的步伐,扶著她緩緩向內室而去。

外邊日頭正好,凝暉院的氣氛卻格外壓抑,丫鬟們都將腳步放的很輕,生怕驚擾到什麽似的。

忽然,一道尖銳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一般的院子,“你說什麽?李婆子招了?”

秦氏看著下方的張娘子,氣打不一處來,一個青花繪花鳥的茶盞頓時向張娘子飛奔而去,只聽見一道清脆的響聲,茶盞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四處飛濺。

“廢物,全都是廢物!我讓你辦的差事你便是這般敷衍我的麽!”

張娘子淚如雨下,接二連三磕著響頭,“夫人恕罪,奴……奴婢也不曾想李婆子膽敢抖落了出來,奴婢……奴婢也是無心之失啊。”

“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足平息夫人的怒火,只是如今那老貨既然將奴抖落了出來,那便讓她咬死這件事好了,奴一個人擔了罪過也就是了,萬萬不會連累到夫人身上。”

聽了這話,秦氏臉色微微好看了些,可終究還是沒說什麽,只是冷眼看著地上碎裂的瓷渣,不知在想些什麽。

見秦氏不為所動,張娘子心中一梗,微微調整了一下情緒,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帶著哭腔道:“奴以後不在夫人跟前侍奉,還請夫人保重身體。夫人近年憂思落下的失眠之癥,也得請大夫好生瞧瞧……”

見秦氏身邊的兩個丫鬟正為秦氏按壓著穴位,張娘子又抹了把眼淚,繼續道:“彩月和彩喬她們還年輕,性子難免還有些毛躁,還請夫人日後看著奴的顏面上,多多寬宥她們二人,奴感激不盡。”

話畢,張娘子重重磕了個響頭,一臉視死如歸。

聽了這話,叫彩月和彩喬的兩個丫鬟頓時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張娘子一眼,平日裏張娘子自負秦氏身邊“第一得力之人”,向來是看不上她們這些小丫頭的,可沒想到臨死前卻還在秦氏跟前替她們美言,如何不讓她們震驚。

秦氏卻一如既往地坐在那裏,臉色有些晦暗不明,也不知在想什麽,空氣頓時靜的有些可怕,張娘子心中大喊不妙,她這般做,好像未免有些失了分寸……

不等張娘子細想,秦氏卻嘆了口氣:“你是自幼服侍我的,如今不過是刁奴攀附主子不成誣陷主子,怎得便生離死別似的?”

秦氏緩緩起身,雍容典雅地走向張娘子身前,親手將張娘子扶了起來,又貼心為張娘子理了理雜亂的發髻,“你總歸是我身邊的人,這般合該失了體面,今日你也累了,下去歇著吧。”

張娘子一臉茫然,秦氏一氣呵成的作為實在難以捉摸,直到她走出正院還有些飄飄然,不明所以。

目送著張娘子離開後,秦氏臉色頓時就變了,張氏當真以為她這點子手段便能蒙蔽她?若不是見她還有用處,這府裏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出能接替張氏的人,她早就想要除了這個禍害。

“夫人,該喝藥了。”忽然,一個嬤嬤打扮的婦人緩緩從外廳走了進來,手中還端著一個藻紋漆碗。

秦氏微微皺了皺眉,不喜道:“又是這勞什子苦藥,喝了多少年了,也不見好,還不如不喝。”

那嬤嬤會心一笑,“良藥苦口,向來都是如此。況且,只有病痛骨髓,才有心忍痛拔出,姑娘您說呢?”

說話的嬤嬤姓李,是秦氏早先還在國公府的乳母,當年隨著秦氏一同到了侯府,雖不管事,卻也這些年頗受秦氏看重。

說罷,李嬤嬤又遣散了屋裏的其他人,獨留下她一個人伺候秦氏。

聽了李嬤嬤的話,秦氏仿佛來了幾分興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噢?嬤嬤也以為到了拔出病根的時候了?”

李嬤嬤只是看了秦氏一眼,便繼續伺候秦氏用藥,“張氏跟了姑娘多少年,做了些什麽事,想來姑娘也是知道的……”

當下秦氏心中便有了計較,微微點了點頭,“既如此,那便吩咐下去吧,只是我與她多年主仆,還是厚賞她老子娘罷!”

是夜,趙鸞在壽安堂剛用過晚膳,還正與老夫人喝茶消食,忽然便有人進來稟告,說是凝暉院的張娘子投繯自盡了。

趙鸞瞳孔放大,有些不置信地又覆問了一遍,“誰?你是說誰投繯自盡了?”

地上跪著的小丫鬟眼中含著淚花,有些哽咽答道:“回姑娘話,是夫人院裏的張娘子。”

趙鸞心神大震,今夜她本就是為李婆子攀扯張娘子一事來壽安堂向祖母請示,卻不想她還沒來得及向祖母開口,張娘子便先歿了。

如今看來,她還是低估了秦氏,不想秦氏如此狠毒,連跟隨多年的人也能說放就放,如今秦氏棄車保帥,她也只能就此放下了。

看著出神的孫女兒,老夫人皺了皺,目光又轉移到地上的小丫鬟,開口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好好的怎會投繯自盡?”

前來報信的正是彩喬,只見她哽咽了一聲,又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才慢慢說道:“回老夫人的話,因著老夫人您壽宴將至,夫人方才傳召張娘子核對各府請柬以及宴席的菜式,誰料前去請張娘子的姐姐竟發現……發現張娘子已經投繯自盡了。”

“奴婢報信前,夫人身邊的幾個姐姐又從張娘子房中搜出了幾封家書,似是跟張娘子家裏有關,至於其他的,奴婢便不知情了。”

顯然,在彩喬報信前,秦氏上下都已經打點好了。

見問不出旁的,老夫人也只能作罷,揮揮手,便讓彩喬回去了。

張娘子簽的是死契,雖是奴仆,可一個大活人就這樣在侯府沒了,傳出去指不定怎麽議論侯府的名聲。

當朝仆役雖同貨物,可畢竟是一條人命,老夫人的心沈了沈,撚著佛珠的手雙手合十,微微道了一句佛號。

趙鸞心情十分覆雜,早上還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跟她說話的人,如今就已經陰陽兩隔,縱使趙鸞前世也算計過不少人,可如今再次經歷這些事,只覺的深深的無力和沈重。

張娘子死了,李婆子若是再留著,只怕反倒還會給她帶來麻煩,她不能再留著這個禍害了,若是被秦氏反咬一口,她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另一邊,老夫人暗暗出神,近日府裏禍事接連不斷,莫不是許久不去皇覺寺進香,惹菩薩怪罪?

就在這時,趙鸞起身拂了一禮,“祖母,時辰也不早了,孫女兒在您這兒叨擾多時,就不打擾您歇息了。”

老夫人回過神,微微點了點頭,又再三囑咐趙鸞身邊的人好生伺候,這才讓人將趙鸞送了出去。

趙鸞走後,老夫人才嘆息了一聲,“劉嬤嬤,近日侯府接連出事,我心裏甚是不安,也是時候得去皇覺寺走一遭了……”

老夫人身後的劉嬤嬤緩緩走上前,輕輕為老夫人按壓著雙腿,柔著聲音道:“老夫人您就是憂思過慮,老夫人一心侍奉菩薩,必定會如老夫人所願的。”

聞言,老夫人微微合上了雙眼閉目養神,沈沈吐出了一口濁氣,“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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