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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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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與姑姑暢談之後,我豁然開朗,漸漸對棠梨有些放下了。

我想著把山翻完之後就修仙。

但在我的山翻了三分之一時,那人踏雲而至。

彼時我正在挖土,那人把白雲停於我身前,歡喜地喊我:“琛兒。”

我一怔,擡頭看他。

內心幾轉萬千,所有情緒染上心頭。

但看到藏在他身後的小秦探出漂亮的腦袋之時,我把所有的情緒壓下去,轉過身去怒吼:“走,我不想看到你們!”

他來,還把那個女人帶來,是嫌傷我還不夠深嗎?

“我來,”那擾我心思的藍色羽衣卻竄到我身前,“是向你說前因後果的。”

前因後果,還要說什麽起因後果?

壓抑的玉碎聲:“我是被冤枉的。”

我震驚得擡頭看他,他如星辰一般的美目藏著委屈:“給我個機會,讓她告訴你。”

其實這已是板上釘釘之事,但我不知怎麽還想要掙紮一下。

他要說起因後果,那就讓他說,看他能說出朵什麽花來。

小秦瑟瑟地躲在棠梨身後,還嬌聲連連說自己怕怕。

我看向棠梨,他一把把小秦抓到身前來,冷冷道:“別做戲了,說吧。”

小秦再也不敢裝可憐,一下子跪倒在我面前。

小秦,原是人間帝王身邊權臣之女,及竿後便嫁與了同她爹同等地位的竹馬為了妻。

小秦長得漂亮,是有幾分傲的,本來這竹馬長相不甚俊美,若非官位高,小秦才不會嫁他,但如今既然已嫁,便決定就此般過下去,誰知竹馬出外狩獵,不慎葬身了虎口。

二人還是有些許感情的,夫君死後,小秦也是日夜以淚洗面。

但因她貌美聲名早已遠揚,且其夫逝後大筆財產由她掌控,於是,多少王公子弟攜禮踏上門口。

有比她夫君俊美的,有比她夫君高挑的,有比她夫君年輕的……皆等著她的挑選。

看到這些鮮活男人,她豁然想通,與其日日消沈,不如享樂人間。

這小秦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她皆知那些面首看中的不過是她容貌,於是更加重視美貌,時時美容日日保養。

但隨著年齡消逝,皮膚再如何保養都似有衰老跡象。

因接近帝王之家,能接觸到不少秘事,一日知曉喝妖血能維持面容不老,她便養得許多捉妖師,專門抓捕在人間的妖怪。

棠梨道:“我資質聰慧,妖力級級提升,於是生性狂傲,要我那一天到晚只知喝酒的爹禪位與我,但我爹以我未成家為由把我趕下山,說什麽時候給他找回來個兒媳婦兒什麽時候讓位。”

棠梨看天,“我娘美麗,所以我就想著找媳婦兒一定要找像我娘那般的氣質美人。”

棠梨看我,“我承認當時的自己膚淺,一心只想找一個貌美不已的女子為妻,下得山看過多少姑娘,卻都認為不合心意,便帶著土醬一路南下,到了人間。”

我看小秦,即使此刻她狼狽不堪,但仍擋不住她的美若倩兒姿態萬千,我想若是這般美貌氣質的男子,我怕是第一眼也會淪陷。

“她的美麗傳入了我耳中,我便備好禮物前去拜訪。”

棠梨長相俊美自信張揚,小秦美麗無雙柔情萬種,自然一見鐘情。

但未經過人間險惡的棠梨本著誠信,約會幾次便告訴小秦他乃妖類,還把他娘臨死前給他未來媳婦的手鐲給了小秦表真心,想讓她同他回深山老林當壓寨夫人。

人間的花花世界小秦怎麽放得下?

還有多少面首等著她約會,怎麽可能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

且本來人間妖物不多,夠她喝的妖血也快枯竭,小秦便惡向膽邊生,與棠梨虛與委蛇,假意答應,說下次來就跟他走。

棠梨開心不已,心心念念盼著下一次約會,但赴到約會地點,剛好落入人家設的陷阱。

捉妖師們在約會地點布下了強大的法陣,他和土醬皆被困住,然後那小秦和捉妖師現出身來,棠梨才知一切都是陰謀。

棠梨低頭看自己的腹部:“那夜,我差點死在那裏。和土醬拼盡全力脫離開陣法後,捉妖師來襲,我二人不慎散開,我腹部被刺了狠狠一劍,跳入黃河才撿得一命。”

他擡頭看我:“琛兒,這就是我遇到你之前的故事。”

怪不得他說漂亮的女人會騙人。

此時故事聽完,我心裏很堵,看向小秦。

小秦見到我可怕表情,有幾分發抖,可憐巴巴道:“妖,妖大王,怎麽了?”

狗棠梨居然對這個女人心動過,除了我之外,他還喜歡過別人!

其實喜歡,倒也沒有什麽,我以前也喜歡過追俊,可是你喜歡個好的噻,怎麽喜歡這麽個蛇蠍女人呢?

我擡起一腳就向小秦踢去。我可不憐香惜玉,下腳極狠,那小秦被我踢得在地上滾了好幾滾。

有石子劃破了她的額頭,她那般珍視美貌,便“啊啊”大叫:“天哪,我的臉!我毀容了!”

“竟敢把我們妖耍得團團轉!”

我朝小秦怒吼著,眼角風卻瞄著棠梨,“再叫,再叫就把你整張臉劃爛!”

我倒看看他心不心疼。

他背過身去,沒有動。

小秦不敢叫了,跪著爬到我跟前來:“對不起,我騙了你們,我該說的都說出來了,求你們放了我!”

放了她?

我彎下身去,眼神兇狠地盯她:“那你那一次來山谷又是為了什麽?”

這個女人不老實,不跟她兇一點,她說不定又要說謊話。

她怕得眼淚鼻涕橫流,再也不敢撒謊,道:“人間捉不到妖了,妖血也快喝完,我臉皮有點枯燥,便以重金相誘帶捉妖師來深山捉妖,但誤入一處妖窩,裏面妖太多,捉妖師們都差點被打死,我趁亂跑了出來,到處亂轉,轉了好幾天才不小心轉到了您的山頭。”

“居然到處捕捉我們!”

我聽不下去了,一巴掌扇過去,小秦被扇得臉一下子腫了起來。

小秦知道我不是善茬,也不敢哭鬧,趕忙爬到棠梨的腳邊求他:“你說過的,帶我來說清楚就放我回人間的,我已說清楚,你放我回人間好不好,我再也不養捉妖師了,也再不抓捕妖怪了,求你了,看著我們好一場的份上,放我走吧!”

呵,好一場,我朝棠梨哼:“你的相好求你放過她呢。”

棠梨卻捂著胸口頓了頓。

我道:“怎麽,心痛?”

他臉色慘白了一下,然後把小秦踢開,撲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道:“琛兒,我對你,並無二心的。”

無二心?

就算小秦的事解釋開了,但,我甩開他的手:“你偷了我九山的鎮山之寶是真,屠了我滿山是真!”

我恨他:“我不找你償命就已經不錯,你還來跟我花言巧語?!”

棠梨急死了,臉色更白,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屠山,我在調查。”

調查?

我問他:“那你查出了什麽,這些年你查出來什麽。”

他道:“我查出慶真逃了,我派人找到了他!”

什麽?

我瞇眼:“你找到了慶真?”

棠梨點頭,道:“你當時不信我信千延,我萬分冤枉,所以這幾年間我一直在派人找千延,非要問出當時具體情況,但一直未找到,不過倒找到了慶真。”

“慶真說山被屠那日他看見你山頭一只小妖化成了我的模樣。”他恢覆沈靜,轉頭去看追俊的山頭,“我懷疑一切都是他追俊搞的鬼,小秦說之前是追俊讓她按他說的來同你講。”

棠梨轉過頭看我,“且千延是玉妖,他追俊也是玉妖,難道不是他們互相串供?那東西在把所有的罪往我身上推。”

什麽?

“那晚我是送小秦出去,畢竟,我曾經想她做我媳婦,不想她就那麽被煮了,但我並未向她表明身份,也從未說過要她等我之類的話。”

我問小秦:“可是如此?”

“是是!當時那公子找到我,說已查清楚我與棠梨的關系,問我你有無找過我,我說沒有,他就把我捉了來,要我同你講那晚送我出去的人是棠梨,還要我編造棠梨在做事情,要我等他。”

我渾身一疑,原來,是追俊?追俊才是屠我山頭之人?

棠梨道:“琛兒,現在可信我?”

等等,我腦子有些亂,棠梨說一切是追俊做的,而追俊說一切是棠梨做的……

到底是誰做的?誰在騙我?

我木納納轉身邁開腿:“我要把追俊找來對質,我們三人對質。”

但追俊上次來說要閉關,此後就未再過來過。

若他真在閉關,則不能打擾他,否則一不小心便會走火入魔。

我停下腳步,那麽我應該怎麽辦?應該信誰?

棠梨一把拉住我:“那壞坯文采好,舌燦蓮花,若與他對峙,他定然顛倒是非,不若琛兒,你先聽聽慶真怎麽說。”

對,那時慶真在九山,必然知道些什麽!

棠梨道:“我把慶真藏在了知了山,琛兒,你若想要真相,就與我回去。”

我轉頭看棠梨,同他回知了山?

我清醒了,甩開他的手,問:“你敢保證現在對我說的話沒有一句假?”

傻的時候總是被他騙,我已經被他騙怕了。

我說:“要我同你回知了山可以,你敢起血誓,說你現在一句話都沒有騙我嗎?”

血誓是什麽,便是一種毒誓,這種誓一發,若是話裏有半丁點摻假,傾刻便會引發雷電,劈得你五臟俱焚。

他深沈地看著我,道:“我說了這麽多,你都不信是嗎?”

我說你發毒誓我就信,“你敢嗎?”

“我把小秦這個鐵證都帶來了,你還是不信是嗎?”

我閉上眼睛,這能怪我嗎,當初是你騙我那麽多呀!

我說:“想要我信,你就發。”

良久,傳來他沈痛嗓音:“好,我發!”

我睜開眼。

他變出九爪妖刀,果決地劃開手脘,開始起誓。

天空陰雲被他吸來,手腕之血升入空中,化為一張法印。

他五指並天。

宣誓了。

若他話有半點參假,雷電會傾刻澆頭而下,把他劈為灰燼。

他張嘴要宣誓。

不知為何,我突然不想他宣誓了。我立馬伸出兩指頭蓋在他唇上,搖頭:“別宣了。”

他看我一眼,卻嘔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我趕忙抱住他:“怎麽了?”

他呼吸急促,額上淌下大滴大滴的汗珠,但他卻道:“我沒事。”

不對,這哪裏是沒事的樣子!

他不說,我便瞪向小秦,他二人一同到來的,小秦必然知道。

“他怎麽了!說!”

我的模樣太兇神惡煞,小秦嚇得趕忙道:“是我的錯,上次被那個男妖捉,回去後我太害怕,便雇了很多厲害的捉妖師,這次他去人間,跟他們打架,受,受了傷……”

我起身一腳就朝小秦踢過去,小秦又在地上翻了三滾。

棠梨擡頭,咬牙站起,五指並天,又要宣誓。我散開烏雲,他看我,我說:“別發了,我同你走。”

棠梨如雪一般白的唇扯開:“你信我了。”

我信他了嗎,是的,我內心更傾向於相信棠梨。

因為他從來沒有為自己辯解過什麽,只是去行動,去找證據。

而追俊,他雖然向我坦白了千延的事,但為什麽不坦白小秦之事?

且他追俊有一次想盜鎮山之寶的念頭,必然有第二次……

棠梨道:“我早就派人去找小秦,但她在人間四處藏匿,總也找不到,上次你回來之後,我便親自去人間尋,現今終於找到。”

他看我,“若是早找到,你也會早信我,對吧?”

我死硬:“我雖然願意與你去知了山,但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到底誰才是兇手,一切都尚未定論。”

棠梨沈默良久,道:“好。”

若一切都是追俊的陰謀,那我不放心把我爹一個人留在九山。

我爹聽我講了這許多,嘆了口氣,然後仰天很久,才道:“一切都是鎮山之寶引發而出,也許我當初就不應以那樣的方式拿走它,如今……也罷!”

我爹做了個決定,“琛兒,我與你同去,也是時候會會那位老朋友了。”

走之前,我陰陰瞄小秦,想怎麽處置她為好呢。

小秦見到我陰狠的眼神,往棠梨的身後躲。

呵,以為老情人護得了你是吧?

我手一伸便使出法術,然後把法術朝棠梨和小秦一甩,兩個人瞬間變成了兩只琵琶蟾蜍。

一公一母。

琵琶蟾蜍,那可是相當醜陋,滿身腥臭的綠色黏液不說,全身上下還長滿了令人惡心的疙疙瘩瘩。

那小秦不是在意美貌嗎,讓她頂著這張醜面皮不是對她最好的懲罰?

果然母的就有些瘋了,它伸出爪子看看,然後再伸出腿看看,再翻開肚皮看看,最後舉起兩只爪子呱呱大叫,在地上撒潑打滾。

估計是在喊著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棠梨化為人形,用手抹了抹身上的黏液,扯嘴角:“琛兒你怎麽把我也變了。”

我哼:“讓你老情人一個不孤單寂寞嘛,我做好事兒。”

他用妖術把身上變幹凈,然後蹭到我身邊來,朝我低語:“生氣了?”

我離他兩步遠:“生什麽氣。”

他又蹭過來,估計怕我爹和阿白姑姑聽到,於是把唇瓣放到我耳畔。

“那都是以前,現在我心裏面,只有你。”

這狗東西,太會撩了。我的臉瞬間染上緋紅。

“真的。”嗓音似能柔進我骨頭裏,“除了你,再也沒有誰能住進我的心。”

不行,我要理智,決不能就這麽讓他給攻陷。

我硬生生把紅潮逼退,伸出兩根手指放到他唇上:“先把案子查清楚再說。”

他嘴角噙笑,素手抓住我那兩指:“遵命,我的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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