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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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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梅香詠在風逸居的日子可以說是相當的舒坦。不但沒人將她當奴才使喚,反而還被人當作小主子供起來。

雖然天天跟著李如意一起學這學那,可她一點學習壓力也沒有,輕松得很。大多數時間都是李如意在學,她在一邊看。歇下來時,她便拉著風逸居的姑娘們“姐姐姐姐”叫個不停,讓人給她講故事聽。

這與她之前所以為的小奴才生活完全不一樣,比她在家時過得還要自在。

不過好日子也有不好過的時候。每日入睡前的那一段時間最難熬。

這與她之前拼命來想與美人主子一起睡時所以為的狀態完全不同。

那時她就想著親近主子能得個安心,也能睡得安穩。

可現在主子停了她的筆,斷了她的糧不說,還夜夜當著她的面看那些話本。

她看著那幾箱子話本眼睛都直了,那裏邊有好多都是她沒買到的,可卻只能遠遠看著,摸都不能摸。這滋味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想著自己已經乖乖學了好些天了,梅香詠窩在躺椅上試探著問:“主子,阿旺這些天都有認真跟著學,你能賞本話本給阿旺翻翻麽。”

江承恩漫不經心地翻著手中的《囚囚愛》,說:“那你說說都學會了些什麽?”

梅香詠可不敢說自己已經記熟了妙姑所說的一百零八式,只好挑著別的說。可別的她又沒學個啥,根本沒得說。便討好地從躺椅上挪到了床前的腳榻上坐下,抓著江承恩的衣角說:“阿旺這些天學得可多了。”

江承恩看了她一眼:“別坐腳榻上,受涼生病了還要辛苦胥蝶給你熬藥。”

“哦,好的。”梅香詠答應完便起身上床,跪坐到了江承恩的身邊。

江承恩看著她如此熟練地爬床,也是不知怎麽教訓她才好。不讓她坐在腳榻上,並不是讓她坐到床上來。

梅香詠才沒註意到江承恩的臉色不好看,只顧著數著指頭說:“阿旺學了雙面繡、風雅曲、飛天舞、沖茶花、制香餅……”

江承恩打斷她:“會了什麽?”

梅香詠尷尬地呵呵笑了兩聲:“阿旺愚鈍,動作是學得慢一些。可裏邊的道道我記下了不少,以後寫話本時遇到這些可不會瞎扯了。”

“你是蠢了些,但知道將這些記下來以後寫話本時用,那說明你這腦子還可以用一用,沒白長。”

得了表揚的梅香詠得意地說:“阿旺的腦子可好用了,不光記下了這些,姐姐們的故事也都記在腦子裏了。”

江承恩放下手中的話本,看著她問:“她們都將自己的事講給你聽了?”

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風逸居的姑娘們都經過了什麽事,能讓她們對著一個初來乍到的小屁孩說出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只以為是這小麻煩精招人心疼,又能讓人不設防,可沒想到是因為他的特別對待讓大家都對小麻煩精看重了幾分。

“嗯,都說了。她們還說謝謝主子開了這風逸居,不但收留她們,還幫她們了了心願。”梅香點著頭回答,頓了一下又試著問,“主子,你是不是也是受了什麽苦才開的這風逸居啊。”

江承恩這些日子看多了話本,故事也是張口就來:“若沒受苦,誰會開這花樓。我本來也是有夫家的,可耐何那男人嫌我身子長得太高,說女子山大無財,命帶刑克,便休了我。我一氣之下,便辦了這風逸居,要讓這些男人看看沒銀子到底是女子的原因還是他們男人沒本事。”

梅香詠聽著呵呵直樂:“那主子你那夫家怕是悔死了吧。瞧瞧這風逸居,處處都透著又有銀子又有格調的樣子,分明是山越大財越多嘛。他怎麽沒像婉娘那前夫一樣天天來求你回去呢?肯定是沒臉見你。”

江承恩看見她那傻樂的模樣也跟著笑了,這麽假的故事她也信。真是個小蠢貨。

梅香詠笑完之後想著之前自己在說到婉娘被休時沒感同身受,美人主子還訓了她兩句,便想著還是得安慰兩句,畢竟被休了也不是什麽喜事。

於是,她開口安慰,卻沒想到成功挑起了江承恩的怒氣。

“主子,你也別難過了。雖說被夫家以這種理由休了是很氣不過,可不是他休了你,你哪裏會有現在的好日子呢。再說了,就你這點事,在風逸居裏比起來根本不算事。這些天下來,我聽了她們以前的經歷,發現這風逸居裏的姑娘可是一個比一個慘,若是辦個比慘大賽,還真分不出個一二來。不過所幸的是她們都遇到了你,能在這風逸居裏過著舒心快樂的日子。”

梅香詠只顧著說,卻沒註意到江承恩的臉色越來越差。

江承恩此時的心情有點覆雜。他看著小麻煩精的臉上一臉的調笑,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這個小麻煩精並未將別人的苦難經歷當作一回事,只當作個故事,聽聽也就算了,不帶一點感情的。

想想他一個大老爺們,在知道風逸居這些姑娘的事後心下都有所觸動,而這個小姑娘卻看著一點也沒因此感傷。

他不知道是她一下子聽得太多麻木了,還是對這個世道過於樂觀,還是根本沒上心,體會不到別人的痛苦。

江承恩想弄清楚她到底是怎麽想的,便又試著問:“那日你偷聽到尤紅與那男人的對話,你覺得她是為何不願跟那男人走?”

梅香詠一楞,沒想到這還會變成一個問題。

“那尤紅姐姐不是說了嗎,就是要他偷不著,現在這樣很快樂。”

江承恩又問:“那婉娘呢?你覺得她為什麽也願意留在風逸居。”

梅香詠不解:“風逸居好啊。來的男人一個個跟舔狗一樣,將姑娘們捧上天。風逸居裏的姐姐們個個都有好本事。”梅香詠想到妙姑教的那些東西,偷偷笑了。

江承恩覺得將小麻煩精留在風逸居是個錯誤的決定,他可能將人越帶越歪了。

他轉念又一想,這小麻煩精年紀還小,又沒見過什麽世面,可能被一些表現所騙了,所以才不把一些事當事,也誤以為一個個都過得很好。

他將手中的話本合上,點著《囚囚愛》問:“這本你看過沒?”

梅香詠點頭說看過。

江承恩又問:“這個你怎麽看?”

梅香詠眼睛眨了眨:“怎麽看?好看啊,先虐後愛這種橋段很火的。”

江承恩有些生氣了,不停地點著話本問:“這裏邊寫的,一個姑娘因為長得好看,就被那太子關起來欺負,還拿她家裏人威脅她,最後她愛上了太子,當了太子妃。嫁給太子後生不出孩子還體貼地幫他收了兩個側妃。這樣的橋段你身為女子,你說好看?”

梅香詠有些楞楞的,不知美人主子氣從何來,弱弱地說:“那太子是喜歡她才想要欺負她嘛。太子對她也很好的,而且還不在乎她的家世,立了她當太子妃。”

“對她好?對她好在哪裏?見著人長得漂亮就逼迫別人就範,還不分白日黑夜地不停欺負人,害得這姑娘落胎後無法再孕。這種叫好?”江承恩怒氣沖沖地說,“誰要敢這樣對我女兒,我一定要弄死他全家。”

梅香詠沒想到美人主子對一個話本如此較真,趕緊開口寬慰道:“主子,你別氣,看話本不就圖個樂麽。這不結局在一起了,大家都樂了,總比一死一傷好嘛。”

江承恩質問她:“那風逸居裏的姑娘呢?她們的經歷都是實實在在的,你聽著也只是當個故事,圖個樂子?”

梅香詠覺得自己不是來圖樂的,但卻又確實是將別人的經歷當故事在聽,聽了也沒當回事,但主子也犯不著這樣生氣的呀。

“那,那些姐姐們的事都已經發生了,現在過得也不錯。不是誰說昨天的經歷都是今天的下酒菜嗎?這難道還要哭哭啼啼一輩子嗎?”

江承恩擡手捂著額,氣得不知該怎麽教訓她。她這樣“下酒菜”的腔調一出來,倒還有幾分淡薄人世的味兒。可她這個年紀,那裏能到這種境界,分明是個沒同理心的小混蛋。

江承恩想了想,又問了一個問題。

“你說,若你是經歷了這《囚囚愛》這種事。被一個男人關起來,欺負了。還拿你家小姐威脅你,你會怎樣?”

這個問題一出,梅香詠來勁了。她這些年的話本可不是看了就算了,可是要細細研究的。就這話本,她與采薇和采蕓還討論過,她們一致覺得,若是她們遇到這種事,得看太子迷不迷人。這書上寫的太子又好看又深情,那是可以被原諒的。

“我會告訴太子,‘你,放下我家小姐,乖乖過來,姐姐我不但原諒你,還會繼續愛你。’哈哈哈,絕不絕?太子一定想不到的,會感動得哭著撲到我懷裏。我要讓他變成我的小奶狗。”梅香詠說完便笑趴在江承恩的身邊。

她笑了一陣後發現屋裏只有她一人的聲音,便擡頭一看,只見美人主子黑著一張臉看著她,一言不發,好像壓著滿滿怒氣的樣子。

她一下收起性子,端正地起來跪坐著。

雖然不知道錯在哪裏,但認錯的姿態得擺好。

江承恩克制了又克制,還是沒忍住,沖著梅香詠訓斥了起來:“這個世道本就對女子不友善,你身為一個女子,居然一點也不自重自愛,滿腦子裝的都是些汙穢之事,難怪寫出那般不堪的橋段來。

“風逸居裏的姑娘們的經歷,你聽了之後想的是誰最慘,卻沒想過她們曾經過得有多苦,又是如何從死路上走出來的。你只見得她們現在風光,卻沒想過這世道是如何看待她們的,她們以後的生活又當是如何。

“你這般心思,對得起她們將自己的傷疤又一次撕開擺在你面前嗎?我看你這話本不用寫了,寫出來也是汙人眼睛的。”

梅香詠被罵得楞住了,美人主子說的這些她無法理解。

在她看來,話本裏的虐戀情深也好,風逸居裏姑娘們的親身經歷也好,傷痛是她們最終變得幸福美好強大的必經之路。這樣的人生才是苦樂酸甜都有的圓滿。而那些普普通通的人生,是平淡無味,一點也不會讓人羨慕的。

不過最後的那兩句她聽明白了。主子說那些姑娘們的經歷都很苦,讓她們再回顧一次也是一種傷害,她沒感受到她們曾經有多難過是不對的。

可主子罵她寫出來的東西是汙人眼睛的,她有些生氣。她明明有認真寫,寫過的每個故事都是好的結局。采薇、采蕓都說好看。

罵她可以,可不能罵她寫的東西是臟的。

梅香詠被罵得來了脾氣,也不頂嘴,也不認錯,直接下床回到了自己的躺椅上,裹成一團,像烏龜一樣將自己縮了起來。

江承恩見到她這樣子,已經到嘴邊的話居然罵不出口了,不但生吞了回去,反而自我安慰:小混蛋還小,不懂道理,也沒見過那些苦,感受不了那些傷痛是正常的。

自己也是過激了些。想來是這段時日扮女子扮多了,想得也過多了些。

再想想在接李家姐弟回風逸居的路上,這小混蛋看不下去還出手相助的嗎?放心,還沒長歪,慢慢教,有耐心點,能教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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