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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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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州藩不同於有將軍和天人駐紮的江戶,這個藩國內流行著尚武的風氣而且其中的百姓又十分排外,再早一些的年代他們所排斥的僅僅是外藩的百姓,但在這種天人肆虐的時代,長州藩百姓的內外之別也僅僅只是地球人與天人罷了,他們對於天人不假辭色的態度使這個藩國到處都充滿了爭鬥甚至是戰爭。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個藩國對於外藩的武士卻有著不錯的接受度,顯然是比起那些明顯是侵略者的天人,擁有戰鬥力的外來武士不僅不是什麽燙手的山芋,正相反他們可是藩國抵抗天人的中堅力量。

這大概也是松陽來到長州藩的原因吧?高杉君看著手上的《藩國志》卻不由得想到了阿羽告訴他的那些話:長州藩是激進派武士的搖籃以及天堂。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高杉君又翻過了一頁書,深色慵懶:這裏可有個鼓勵國民殺死天人甚至不惜

寫進法律條令的藩主啊!

這麽說起來,三船夫人可是那個鐵血藩主的堅定支持者呢。

“少爺,入藩了。”阿羽對高杉君如是說道。

“是嗎?”高杉君放下了書本,“幫我更衣吧,阿羽。”他平伸雙手示意侍女幫他穿衣,雖然高杉君身上的衣服已經很莊重了,但是他的行動在這個地方卻不僅代表著自己,身為三船夫人唯一獨子的他,還代表著三船夫人的臉面,所以在這個她常年經營的藩國中他需要更加小心、更加謹慎、更加凜然不可侵犯。

阿羽顯然也是懂得高杉君的意思的,她為高杉君選取了最正式的和服,和服袖子上還繡著三船家的家紋——龍膽紋。

還真是完全沒有給他那個父親一丁點面子,高杉君暗暗想到,這種名亡實也亡的婚姻關系在這種年代可是極難見到的,或者說也就這麽一例而已,這種年代並沒有和離這種說話,雖有休妻但那也是在男方的地位淩駕女方之上才會出現的現象,對於連祖宅都保不住的高杉春樹,休妻更成為了不可能完成的野望,他所能做的就是一面忍受三船夫人給予他的各種侮辱,一邊又用三船夫人的錢到處揮霍罷了。

也許再過不久那棟名為“高杉”的祖宅就會真正冠上“三船”的名字吧?畢竟三船家原本的住宅因為地段的原因已經不能住人了,想必三船夫人一定不會介意再添上一棟擁有足夠歷史感的“祖宅”的。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換上了正式和服的高杉君看上去確實和原本大不一樣了,真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更加貴氣。

完全不像是下層武士之子,他的身上有著平安京遺留的貴公子的風度,以及有著繼承自三船夫人的,連藩主之子都無法媲美的沈穩氣魄。

被高杉君震驚到的不僅僅是那些駐紮在邊境上的武士,連第二次看見他的阪田銀時都有些驚訝。

“驚訝嗎,銀時?”在他楞神的時候,吉田松陽卻無端開口了,“好好看看啊,銀時,那個孩子身上可繼承了這個年代最為純正的武士之血。”

在三船家盛極一時的年代,他們可被稱為“擁有最純凈血統的武士一族”。

“但是,穿著那麽沈重的衣服,連將刀舉起來都做不到吧?”銀時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連刀都無法舉起的武士那還能算是武士嗎?

“舉得起來的。”松陽輕輕地反駁了阪田銀時的話,“那種將武士血脈銘刻在靈魂上的人即使穿著再沈重的衣服都能夠穩穩地舉起□□。”他不知想到了什麽露出了頗有些懷念的表情,“雖然那個孩子還沒有成長為穿著沈重衣服都能舉刀的優秀大人,但是假以時日一定能變成真正的武士吧?”他將手按到了銀時的頭上,難得溫柔地揉了揉,“如果是銀時的話也一定能成為優秀的武士的。”

雖然行事方式、目的乃至信念都不相同,但是只要心中懷有守護之物的話就一定能成為優秀的武士,吉田松陽將這視為一生的信條。

三船夫人在這個藩裏擁有無人可及的威望,那些守邊的武士甚至不敢擡頭看一看高杉君的臉,他們只敢以卑謙的態度來處理完那些入藩的交接事務,然後對他們那個連臉都沒有看見的高杉君讚不絕口。

“如果是三船少爺的話根本不用來進行這種繁瑣的交接,只需要打一聲招呼就行了。”

“旁邊的兩個是三船少爺的朋友嗎?不不不,沒有關系,既然是三船認定的,那一定是值得信賴的人,並不用在這裏停留很久。”

“好的,好的,請您收好路引。”

“一定要一路小心,現在藩內的情況並不太太平。”

原本需要停留多日才能解決的入藩問題在半個時辰內全部搞定,那些一向對外藩人不假辭色的邊境武士卻對著高杉君連連鞠躬,連腰都不敢稍微直上一點。

但他們看見的是三船少爺,不是高杉少爺,高杉君心中默默念叨,對於這個藩內的人來說,高杉這個姓氏毫無意義,雖然他的名字並沒有冠上母姓,但在所有人眼中這已經是個既定的事實了。

他們所看見的,是三船夫人的獨子“三船少爺”,而不是從小掙紮著長大的“高杉晉助”。

“有那樣的母親,其實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吧?”吉田松陽看著瘦弱的孩童,自言自語。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以坦蕩目光直視高杉君的人,就連銀時都因為那莫名的震撼而別過頭去,不願直接面對高杉君。

吉田松陽那澄澈而不帶一點異樣的眼神自然被高杉君註意到了,他沒有說什麽,僅僅是深深地看了松陽一眼,然後在阿羽的幫助下登上了高大的馬車。

他註意到松陽做的口型,念出來的話是“加油”。

奇怪的男人,奇怪的武士,高杉君這樣想著,卻揚起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這個奇怪的男人顯然得到了高杉君的青眼,在當天晚上,他們在邊境吃飯的時候,高杉君第一次加入了那些武士們的話題之中,他問得問題中規中矩:“聽說松陽先生是一個周游各藩國的武士,那麽在旅途中有什麽趣事嗎?”他打起了一半的簾子,半張蒼白的臉顯露在了火光之中。

“趣事?”和噤若寒蟬的護衛們不同,吉田松陽僅僅是將筷子放下,以十分自然的態度回答高杉君的問話,“不僅有,還有很多。”他思考了一下就挑出了一兩件事,娓娓道來,”記得那是前兩年在江戶的時候……”

吉田松陽是個很適合講故事的男人,不僅僅是銀時和高杉君聽得入迷了,連那些早年走南闖北的護衛們也聽得十分專註。

如果這個男人做個教書匠的話一定會十分成功吧?高杉君精準地點評,畢竟他身上有著讓人不由自主就去信服的氣質啊,這種氣質如果運用在教育上,一定會培養出一大批繼承了“吉田松陽精神”的優秀學生吧?

更何況,一個能走遍各個藩國並且總結經驗的男人絕對不是什麽小角色,他能傳遞給學生的也絕不僅僅是那些掛在口頭上的虛無的武士道精神。

雖然切腹是武士的必修課,但沒有學過切腹的課程難道就不是武士了嗎?所謂的武士可不是能被表面上的跳跳框框圈定的一類人。

“為什麽會堅持走遍各個藩呢,松陽先生?”等松陽說完趣事後高杉君又發問了,“這種年代在外面行走不會很辛苦嗎?”

“確實會很辛苦,”松陽說話時總是很爽利,和時下人所說的江戶兒有些相似,但和他那說的上是美麗的面容卻完全不搭,“但是如果沒有到處旅行的話,我到現在也只是個半吊子而已,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成長成了優秀的大人。”

“餵餵,你也太臭屁了吧?”銀時用筷子尖指了指松陽,“哪有人會直接說自己是優秀的大人啊?”

“你這是對待老師的態度嗎,臭小鬼?!”松陽的暴栗又再次出現了。

“不,松陽先生的話沒有錯。”出人意料的,高杉君同意了松陽自誇的話語,“確實是一個優秀的大人,不,應該說是個優秀的武士才對。”他這麽說著卻放下了原本一直撩起來的車簾,“與你的交談很愉快,松陽先生。”他的話語掩在了車簾之後。

沒有自己旅行過就是半吊子嗎?馬車中的高杉君卻因為松陽的話陷入了沈思,也許正像松陽所說的一樣,他需要用自己的雙腳來丈量這片土地,親身體會這裏的世事人情。

不過,那也是長大之後的事情了。

不可否認,吉田松陽無心的一句話卻在高杉君心中埋下了一粒種子,假以時日那顆種子一定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還是一個小鬼啊。”松陽用筷子戳了戳碗裏的東西,輕聲說道。

“哈?”聽見他說什麽的銀時質疑出聲,小鬼?!那個滿臉都寫著“高高在上”的大少爺?!

開什麽玩笑?!!

“當然是小鬼了,你那是什麽表情啊,銀時!”松陽抽了下嘴角,銀時的表情實在是太豐富了,仿佛可以直接看清楚他臉上寫了什麽字。

左臉寫著“不信”,右臉寫著“騙人”。

“有機會的話可以好好和那個孩子接觸一下,”他摸了摸銀時的腦袋,“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和那孩子成為不錯的朋友。”

“別妄想了,松陽。”同車隊的護衛笑著打趣松陽,“不管是個怎樣不成熟的小鬼那都是三船夫人唯一的獨子啊,可不是我們這種人能高攀得起的。”

松陽老師笑笑,對護衛的話不置可否,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一個道理了,所謂血脈之間的壁壘其實是最脆弱不過的東西了,如果背後有同樣的東西,那麽血統的高貴低賤根本就不能成為形成隔閡的理由,他自己就是一個再典型不過的例子。

“!”所有人的動作都一頓,但卻都沒有輕舉妄動,過了半晌,在感覺不到那打量的目光之後他們才再次擡起了筷子。

今天晚上要小心了,松陽心裏想到,他看了眼對面的護衛,發現他們都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顯然他們都發現了剛剛那個偷窺者。

並不是那個偷窺者的技藝不高超,也不是因為他發出了什麽聲響,事實上他並沒有任何失誤,但可惜的是他盯上的並不是所謂富人家的車隊,而是一只訓練有素並且身經百戰的私軍護衛隊,這群人可都已經達到了可以與周圍自然同呼吸的地步,他們的直覺比野獸更加靈敏,稍有風吹草動就能引起他們的註意。

那些已經習慣打劫富商的窮兇極惡的盜賊顯然要在今晚栽一個大跟頭,若是運氣差一點的話也許會全滅也說不定啊!

誰叫他們那麽倒黴,偏偏盯上了高杉君的車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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