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只是當時已惘然

我失去了她的心。

我失去了她的心。

整個晚上我都反覆地責備著自己，黑夜籠罩，我好像聽見那個在花果山等我的謝冰瑩喊著：“悟——空，回來吧！”

可是我知道，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當我在空中被如來打落時，我曾想著再看花果山一眼。那些忠心我的猴子猴孫們，他們怎麽樣了？當我在地上被五行山重壓時，我曾死死地支撐著身體，一只手抓住金箍棒，另一只手裏握緊了拳頭——不，那是一種信念——踏碎淩霄，蕩滌汙垢的信念，帶著花果山全部的生靈到天上享福的信念——可是，可是我現在，連自己都救不了，何提其他？

當時，差一點點，只差那麽一點點，如果不是因為我中了如來的陰謀詭計的話，也許我真的可以跳出他的手掌心。我已經騰雲駕霧了，只是我被如來的五根手指誤導，真以為那是支撐天的五根柱子。如果，如果我當時能再謹慎一些，再聰慧一些，也許就真的能跳出去了。又或者，我當時若能放棄跟如來的賭註，選擇見好既退，也許能安全無恙地返回花果山。但是沒有如果，但是我還是落在了他們手裏，也許我的命本該如此。

就在我這麽想時，我忽然感到一陣顫抖，一個女人的笑聲傳來，笑聲尖銳高亢，像越繃越緊的繩索，牢牢地將我捆住。

我循著顫抖的感覺找去，猝不及防的對上一雙眼睛。

是何仙姑！

歲月逆轉而回，場景瞬間變幻，依稀可見何仙姑與那七仙在太上老君膝下修煉，然後對我投以仇恨的目光。

我盜取了老君的仙丹，我推倒了老君的八卦爐，我還砸了兜率宮。

當時太上老君以為我將在八卦爐中燒死，十分大意，一邊帶著八仙在那裏修煉，一邊命徒兒打開八卦爐。但當我突然從爐中鉆出來時，太上老君匆忙從修煉的狀態中回來，而何仙姑死死地護在老君的身前，仇恨的目光恨不能撕碎我的身軀。

太上老君前天練功時走火入魔，雖然又恢覆了正常，但法力消亡大半，急需修整。而我從八卦爐中跳出來是，老君正是休整中最虛弱的時刻。何仙姑以為我會對她師傅不利，便死命護前，可是我孫悟空是趁虛而入的人嗎？

我與太上老君本就無仇無怨，只不過因為喜歡金丹的味道，多吃了幾粒而已。或者，算我沒規矩地盜取吧。我犯錯在先，老君拿我在後，我如何會怪他？只是他要把我放到八卦爐中烤死，這就未免有些過了。神仙都難免犯錯，更何況是我這只猴子？我恨的，是他對我的懲罰太重，而不是他對我進行懲罰。

我望著透過石頭接近我元神的放聲大笑的何仙姑，好一會兒不知心中是何感覺，絲絲縷縷的情緒在四肢八骸中縈繞沈澱——我已經都這樣了，難道她還不肯放過我。

以為我跟她只是一面之緣，以為我與八仙並沒有深仇大恨，以為我身體與元神分離後，就不再被人追殺，甚至以為至少能享受一點安詳與寧和，但，最終還是與這仇恨的雙眼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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