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失眠

在五行山下的第一夜，我失眠了。

盡管我已經做好了沒有元神的悟空是一個猴妖的準備，但當我真正面對它時，我還是有一種錐心的疼。

五行山壓著的它，臉龐時猩紅色的，猙獰恐怖。恐怕除了我，再也沒有人願意向它靠近。

如來對它的懲罰沒完沒了，甚至用孤獨感來懲罰它。一個生靈如果總不跟其他的生靈對話接觸，那不就越來越狂野越來越愚昧嗎？更何況，它的元神還被拿走。

我摸著它的元神——這塊雕刻成悟空模樣的石頭。不知道它的元神會不會也這麽孤獨。

夜沈沈，月光如薄紗般從天空垂落大地，在高聳入雲的五行山體中蔓延，直照到它那猩紅的臉龐。

它暴躁，發出長長的獸吼，仿佛月亮讓它焦慮不安。

我包紮了一下傷口，繼續給它餵飯。

而它這次也乖了些，雖然繼續對我齜牙咧嘴，卻沒有再抓破我的手。

“悟空，”我對著它說：“雖然你現在變成了這副難看的模樣，讓人難以接近，但是我知道，你只是看似兇殘野蠻，實際上內心裏溫柔炙熱。因為哪怕是花果山上最小輩的猴子生病，你都會急得上躥下跳，恨不得給它找全世界最好的郎中。”

我一邊摸著裝有它元神的石頭，一邊跟它說：“悟空，你知道嗎，當我以謝冰瑩的身份重新出現在你面前時，你也像現在這樣，完全不認得我……那時你要學長生不老，我便站在崖邊，看著你獨自登筏，盡力撐開，飄飄蕩蕩，徑向大海波中……第一世，我是為你燃了焚火而死的，所以我嘗盡了梵冰的折磨才能重生。我之所以能堅持下來，就是為了有一天，能看到你啊！咱們再回花果山，再續前世緣……”

我看到它打了個哈欠，知道它既聽不懂我說話，也不願意聽我說。我就不再打攪它，而是抱著它的元神所在的石頭，在不遠處的地上露宿。

第二天，我除了繼續給它找野果子，就是裝扮它的元神了。我給它的元神所在的石頭做了件衣服，是用獸皮做的。五行山上有兩只惡狼，昨晚上被我給殺了，剛好可以用來做衣服。

衣服上還有我故意留的一個小口袋，裏面有一個獸皮做的荷包，裝著我的一撮頭發。我想，假如有一天，它的元神真的和它的肉身合在一起，而我又不在它的身邊，那這荷包多少可以留個念想。

我把它元神所在的石頭放在它的面前，我希望它們之間能夠有某種特別的感應。我甚至把這石頭就放到它的臉邊，盡管下一秒它又扭過頭去，不看這塊石頭。

我吻了吻這塊石頭，繼續把這塊石頭放在它的臉邊，默默地等待著。

而它又再次盡可能地躲開。

一連試了幾次，都是這樣的結果。

“好吧，我認輸。”我說道：“不過悟空，這種方法不行，我還會再換一種方法。無論遇到多少挫折，遭受多少失敗，我都不會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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