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以食指搭著杯沿、以無名指抵住杯托，姿勢無限優雅，在我眼中，仿佛有一輩子那麽漫長，漫長地看著他再次舉杯，準備將水喝下。

我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動，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但是一向察言觀色的悟空，竟似乎沒有看出我表情的異樣，杯子繼續在他的手中移動，就要貼到他的唇了。

我的身軀瞬間僵硬。

難道我真的殺得了他？

殺了對我友善的人……我還有良心嗎？

我深吸口氣，將手壓在他的杯口上。

他擡眼，朝我看過來，我不敢與他的視線相接，只能垂睫，吶吶道：“這水，不能喝……”

“嗯？”

“這水，真的不能喝……”我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心裏在想：完了完了，悟空知道我要殺他的話，他是不是會把我變成石頭？

“如果你中途終止了任務，你的父母就死定了。”何仙姑的警告於此刻在耳邊回響，冰涼的可怕。

我的身體沒有任何感覺，想起父母的瞬間我的大腦便停止了運行。

“這水，為什麽不能喝？”

我的瞳孔開始收縮，唇角上揚，表情黯然的說：“水裏有毒。”

“我知道。”

“你知道水裏有毒？”

“是的……”

“那你為什麽還要舉杯？”

“因為……我想賭一把。”

我楞楞地說：“你是要……用你的生命去賭嗎？”

“是的，”悟空緩緩道：“我相信你就是楚若靈，就是謝冰瑩，就是夜露瑤……而她，是不可能殺我的。”

“不是這樣的，不，不是這樣的，”我搖頭道：“我不殺你，只是因為我良心上過不去。你是好人，對我很好，只是……”

悟空眼底微微一波：“只是你受到了威脅，對嗎？”

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我重重地點點頭。

悟空施了法術，我看到我的父母正安靜地躺在床上熟睡，絲毫沒有危險。

“這……”

“我和沙師弟去救了他們，而且還打傷了何仙姑。”悟空道：“這一切都是在見你之前做的，所以你不知道。”

“可是……可是八仙不是很厲害嗎？”

“八仙是厲害，但還有我啊。”一堆的冰出現在我的面前，天蓬的聲音從冰中傳了出來，“我拖住了鐵拐李和韓湘子，我讓八仙分開了。”

我的表情有些古怪。我想高興，可就是高興不起來。畢竟剛才，我是對悟空動過殺心的。

“我不怪你。”悟空大度地說道：“雖然我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我沒有父母，但我很能理解父母對你的意義。為了自己最親最愛的人，難免……”

“我錯了，對不起。”我對著悟空鞠了一躬，心中又是懊惱又是難受。

“沒事的，”悟空托起了我的身子，“今天晚上，對你來說，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你還是先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我在他的手中顫抖著，聲音亦有些發抖，從小到大我做過許多錯事，但這一次錯得最為嚴重。只是我沒想到，這次對我的懲罰會如此輕微，甚至就完全沒有懲罰。面對悟空，心裏的暖意鋪天蓋地，酸楚和感動激蕩胸臆，卻說不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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