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雪……？”楊悟的語氣微微顫抖，雙眼因憤怒而微微發紅。

銀雪慌張地朝他們搖了搖頭，嘴裏發出了一些支支吾吾的聲音，就是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我們家對不起你，我娘對你的態度也確實讓人憤恨，可是你也不能把她從高處推下來啊！”楊悟沈聲說道，他微微垂著頭，讓人無法看清他臉上此刻的神情。可從他緊握的拳頭來判斷，似乎是很生氣。

“我的腳，我的腳！”銀雪還來未作出反應，李大娘突然驚叫了起來，一臉惶恐地看著自己的腳。

她重重地抓著楊悟的手臂道：“我的腳不能動了，為什麽不能動了？！”眼裏神色驚恐不已，神態淒慘。

自暴自棄了一會兒，李大娘突然瞪向銀雪，咬牙切齒道：“是你，是你這只惡毒的妖怪！你把我的腳還給我！”洛情覺得，如果李大娘的腳還能動，肯定爬起來掐住銀雪了。

見楊悟一臉痛心疾首地看著自己，連平日裏非常照顧她的楊大爺眼裏也閃過一絲絲痛楚，銀雪只能哭著猛搖頭。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奈何只能發出那一丁點聲音。

“我沒有！”洛情原本只是站在一旁無奈地看著銀雪，一道聲音突然傳入她的腦裏，而且真像是從銀雪那裏發出來的。

她楞神了好一會兒，見大家似乎沒聽到那道聲音，不禁感到有點疑惑。雖然有想過可能是錯覺，但是她在看見白謹笑意滿滿地看著自己的時候，就打消了那是錯覺的念頭。

好吧，她聽見了。然後，那不是錯覺。

洛情走到白謹面前挑了挑眉道：“我想，你可以跟我解釋。”

白謹勾了勾嘴角：“銀雪並非不會說話，只是修行尚淺，無法說人話。你是個天師，當她很強烈地想要傳達訊息時，就會發生這種情況。在場只有你這個人類有能力感受到妖的心理感應，所以其他人聽不見也不奇怪。”

洛情皺了皺眉頭，所以銀雪很極力地想要辯解事實並非如此嗎？在了解李大娘的為人之前，她可能會懷疑銀雪。可是現在，她會選擇相信銀雪多一些。

“李大娘，你……所言屬實？”洛情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跌坐在地的李大娘，只見她在聽了洛情的話後惱羞成怒：“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你說呢？！”

“哼，要不是我在跌下來的時候順道把她給拉了下來，我就真的冤枉了！可是，她現在沒事，我卻瘸了！你說說，天理何在？”

沈思了一會兒後，洛情眼神堅定地直視著眼前人道：“白謹，我要真相。”既然銀雪沒辦法和人類溝通，和妖總行了吧？眼下最適合與銀雪談話的人，就只有白謹了。

白謹眼底的笑意深了深：“沒問題。”語畢，他走到了銀雪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深邃的眼眸裏透漏著淺淺的傲氣，神色不容反駁。

銀雪和白謹對視了一會兒後，眼裏神色驚了驚，似乎慌亂了一會兒想要做什麽，可貌似被白謹阻止了。接著，倆人似乎開始溝通了。

楊大爺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朝洛情問道：“他們在做什麽？”眼裏的神情表示著他對銀雪的人品還是抱有希望的，哪怕就那一點。

洛情笑了笑：“白謹雖然看起來無所事事，但你們可別小看他。銀雪不說話不是因為啞了，而是她作為一只狐妖，修行尚淺，還掌握不了人類的語言。可是白謹他有辦法和妖溝通，這當然是因為……因為他法力高強！”說著她還瞥了白謹一眼，這條蛇竟然害她必須說謊！

白謹看著銀雪，淺淺一笑：“事實是，你在追打銀雪的時候和她起了沖突，還想要把她推下高坡，結果自己不小心跌了下去。慶幸的是，你及時捉住了懸崖邊的石頭，沒有跌下去。銀雪伸手想要救你上來，你卻想要趁機把她拉下去，造成了現在的結果。李大娘，我說的沒錯吧？”直到最後一個字落下，他才緩緩側過頭笑意淺淺地看著李大娘。

只見李大娘驚了驚，眼裏閃過了心虛的神色，皺了皺眉頭否認道：“錯錯錯，簡直錯得離譜！哼，我們憑什麽要相信你的話？你只是站在那裏看著她，什麽話也沒說就叫溝通了？我要是你，若存心想要幫助這只狐妖也會這麽說！”

洛情撫了撫額，她就猜到李大娘會這麽說。

白謹似乎也預料到李大娘會這麽說，只是朝她輕輕一笑後看向一旁的楊大爺：“我所言屬實與否，楊大爺能夠為我證明。”

被點名的楊大爺不明所以地看著白謹，後者則是邊繼續與銀雪對望邊道：“十年前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你在林子裏發現了受傷在地的狐貍。那只狐貍是白色的，你知道狐貍害怕雷打，於是將它帶到了安全的山洞，救了它一命。”隨即，他朝大家笑了笑，目光卻是盯著楊大爺問道：“我說的，對否？”

楊大爺眼睛動了動，似乎是在回憶十年前的事。半響後，他眼睛亮了亮，朝白謹猛地點了點頭回答：“對對，我想起來了，確有此事！”

白謹接道：“銀雪就是那只狐貍，見你生意總是失敗，便決定要來報恩。你們楊家之所以能夠有今日的富裕，全靠的是銀雪的庇蔭。換句話說，若非銀雪，你們會是窮困依舊。甚至是楊悟的成就，也是銀雪日以繼夜幫助換來的，不是麽？”

見楊悟心虛地垂了垂頭，白謹又繼續道：“我實話告訴你們，她不是狐仙，妖界沒有報答救命恩人的規則存在。可是銀雪發自內心想要感謝你們，卻受到了這種對待。她至今還會站在這裏，是為了幫助你們最後一次。”

白謹的話才說完，產婆就突然打開房門，抱著剛出世的嬰兒沖了出來，面色焦慮地對著大家道：“孩子一生下來就沒了呼吸，怎麽拍也拍不哭啊！”

楊悟接過孩子，望著閉著眼不哭也不嚎的他著急不已。房裏傳來曉雨無力的哭泣聲，似乎在心痛她剛出世的孩子。

銀雪不曉得在什麽時候走到了楊悟身旁，見楊悟錯愕地盯著自己，她朝他露出一個微笑。接著，她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系了兩個銀色鈴鐺的紅繩。

銀雪握著鈴鐺的雙手緩緩合上，她望著自己的手好一會兒，一道銀色的光芒透過指縫照了出來。待光芒消失後，她才攤開手掌，將系著鈴鐺的紅繩輕輕綁在嬰兒腳上。只見紅繩上面的鈴鐺亮了亮，銀雪伸手撫了撫嬰兒的額頭，嬰兒手腳突然動了動，接著嚎啕大哭了起來。

見到嬰兒終於哭了，大家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產婆從楊悟手中接過了嬰兒，高興地將他抱進房讓曉雨看看她和楊悟的孩子。

楊悟怔怔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銀雪，眼裏淚光閃閃。他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麽，可是又說不出口。銀雪望著楊悟，身體突然發出了淺淺的光芒。看見楊悟眼裏慌亂的神情，她輕輕笑了，笑容燦爛依舊。

白謹漠然又好聽的聲音緩緩響起：“銀雪知道你的孩子在出生的時候會有一場死劫，所以用了自己兩百年的修行來替他渡過這一劫。她的一番好意卻被你們誤會，想要解釋卻說不出口。現在孩子沒事了，她失去了這兩百年的修行，又得變回一只普通的狐貍了。”

楊大爺淚眼汪汪地走到銀雪身旁，輕輕握住她的手道：“銀雪，是楊大爺對不起你！沒想到你是我當初隨手救過的一只狐貍，你身為狐妖卻過來報恩。這就算了，期間還讓你受了那麽多苦，是我對不起你啊！”

銀雪只是開心一笑，沒說什麽。她轉過頭看向楊悟，朝他燦爛一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

“楊悟，銀雪為了你學了一句話，學了很久。等她學會了，卻沒來得及對你說。”白謹瞥了楊悟一眼，嘆一口很輕很輕的氣替銀雪解釋著。

隨著銀雪開口，她身上的光芒越來越強烈。在她完全變回一只普通的狐貍時，楊悟眼眶裏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銀雪雖然說得很慢很吃力，可是他還是收到了。到最後，她還是帶著那一抹令他懷念的微笑，對他說：“我……喜歡……你！”

楊悟累積了好幾個月的悲痛終於決堤了，他跌坐在地，看著眼前的白狐，放聲哭了起來。

幾乎是歇斯底裏的，楊悟帶著心痛的語氣道：“銀雪，我也喜歡你啊！可是我沒能保護你，見你被娘打也無法做什麽。我一直說服我自己我這是因為孝順，不想忤逆我娘，但我自己可知道，我這是懦弱，是懦弱啊！”他邊說邊懊惱的捶著地，眼淚不停往外流。

洛情看到這副情景，也只能在一旁默默哀愁。後悔總是來不及的，時間過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白謹踱步走到銀雪身旁，輕輕將它抱了起來，眼神微冷地俯視著楊悟道：“你現在說這些話，還來得及麽？”語畢，他頭也不回地抱著銀雪往外走去。洛情看了楊大爺一家一眼，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白，白公子！求你，請你讓銀雪留下來好嗎？雖然她現在是一只狐貍了，可是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楊悟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奔到白謹身旁捉住他的手臂哭喪著臉哀求道。

白謹側頭看著他，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後，將手擡起掙脫了楊悟的手冷然道：“你覺得，有可能麽？”留下這麽一句話後，他便踏出了楊家後院。不管楊悟如何哀求，他依舊沒有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走了好一段路，洛情才繞到白謹面前問道：“既然楊悟想要好好彌補銀雪，為什麽不讓它留下來？”

“楊大爺常年在城裏工作，楊悟也得道鄰鎮衙門做事，誰來看著銀雪？他妻子生了孩子必須照顧，就算她不計較銀雪的事，可你覺得這樣合理麽？難道她能夠一輩子忍受楊悟將另一半的心思放在銀雪那裏？李大娘雖然已經殘廢了，可是不能保證她是否會繼續對銀雪惡言相向。”

“而且，銀雪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它不適合繼續留在那裏。”

白謹眼睛眨也不眨，盯著洛情一口氣把話說完，讓她聽得一楞一楞的。銀雪將小掌放在洛情的身上，朝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想繼續留在那裏了。

“好吧……那麽，現在把銀雪送回原來的地方嗎？”回去找它的家人吧？

“銀雪說當初堅持不接受狐妖們的反對過來報恩，現在搞成這樣子只怕讓他們笑話，不想回去了。它讓我們隨便把它放在一個地方就好了。”

洛情摸了摸銀雪毛茸茸的頭，眼睛轉啊轉地思索著要將它安頓在哪兒。半響後，她彈了個響指嘿嘿一笑道：“我知道要讓它去哪兒了！”

白謹和銀雪對視了一眼後莫名其妙地看著笑得一臉神秘的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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