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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傻子方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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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爺這會兒正坐在後院東廂房的花廳裏喝茶,津津有味的一口接一口,仿似那站在門口呵斥小夥計的方大少同他沒有任何關系一般。

這老爺子打算的好啊,雖然這產業是小兒子闖下的,他也不指望均貧富,讓小兒子分給大兒子一個酒樓。但是大兒子以後要在這裏幫著小兒子打理生意,若是能在下人面前先把威信立下來,即便小兒子回來以後如何不喜,那也是兄弟矛盾,起碼這些下人是不敢給大兒半點兒臉色看的。

他在這裏盤算的千好萬好,方大少爺也是耀武揚威,好不囂張。

正這時,酒樓後門卻突然走進一個年輕婦人,身形瘦小,容貌清秀,一身棉布衣裙裁剪的合體又利落,怎麽瞧著都是誰家的管事娘子妝扮。

方大少就以為這是酒樓後廚的管事娘子,於是挺了胸脯呵斥道,“你這奴婢,都上工多久了,居然來的這般晚,可是不想要這份差事了。”

方老爺卻不是笨蛋,那些原本低著頭聽訓的幫廚小夥計們一見那女子到來,仿似被春雨澆灌的苞谷苗,立時就擡起了頭,眼裏隱隱溢滿喜色和盼望。老爺子心下就覺有些不妥,琢磨著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那邊廂蒲草已是當先開了口,低聲呵斥道,“酒樓都要上客了,你們不趕緊擦抹桌子、準備食材,都聚在這裏做什麽?難道要客人來了喝風啊?”

小夥計們聞言偷偷擡頭瞧瞧方家父子,臉上略帶了一絲猶豫之色。胖廚子早起琢磨了一樣湯品,興沖沖跑過來顯擺,不想被急於抖威風的方家父子堵個正著。他這會兒站在人群之後,肚中早把這不知何處冒出的“主子”罵了徹底。

如今,他一見師傅來了,又是明擺著不把方家父子放在眼裏,立時腰板兒也直了,大肚皮也挺起來了,高聲應和道,“師傅說的是,我那竈上還熬著湯呢。拿誰的工錢就聽誰的話,這大早晨起來怎麽就犯傻了。”

他說著話就笑嘻嘻給蒲草行了個禮,然後大步出了門直奔對面兒白雲居了,剩下的小夥計和幫廚兒們見有人帶頭,又早就不忿方大少用口水給他們洗臉,立時也是轟然散去。這個拿抹布擦桌椅,那個搬碗盤,不管真假都是忙得腳下生煙一般。

方大少訓斥得一幹人等灰頭土臉,正是心裏暗爽的時候,突然間只剩了他一個孤零零站在院子裏,恍然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眨了眨眼睛,猛然指著蒲草罵道,“你是個什麽東西,居然對我方家奴才指手畫腳?我…”

“文哥兒,住口!”方老爺這會兒也瞧出蒲草這般淡從容指揮眾人,必定有些不凡之處,自然不想兒子冒然開罵惹禍,於是開口呵斥著就從屋裏走了出來,沖著蒲草拱拱手,和聲問道,“不知這位娘子高姓大名,可是這酒樓的管事?”

蒲草掃了一眼臉色惱怒的方大少,回了方老爺一禮笑著應道,“這位就是方老爺吧,小婦人姓張,賤名蒲草。這酒樓是我同方公子合銀開辦的,所以,樓中夥計廚子平日都喚我一聲張東家。”

方老爺眼神閃了閃,心下驚奇。自家小兒子什麽性子他可是極清楚,不知是自小心裏埋了什麽心思,極少有相處得來的友人,就連他這當爹的說不認就不認,可謂相當的特立獨行。如今,怎麽同這婦人合銀開酒樓,難道是突然轉了性子,還是這婦人有些什麽高超的手段?

他這裏犯了遲疑,那邊方大少卻是嚷了起來,“哪裏來的婦人滿口謊言,官哥兒那毒性的家夥,有銀子自己不賺,怎會與人分財?你撒謊也不看看地方,我是他親哥哥,我爹是他親爹,你能騙得了誰啊。”

蒲草對這蠢材一樣的方大少,實在不想多浪費一滴口水,冷哼一聲應道,“你不相信也沒辦法,待得方公子回來自然一切都會有個分曉。”

她說完又轉向方老爺淡淡說道,“酒樓重地,各種吃食都涉及秘方,實在不好多留外人。再說一會兒炭火升起來,四處都是煙氣,也怕熏壞了貴客。不如方老爺和方公子移駕到念恩園去小坐如何,待得方公子回來,我一定早早稟告,請他盡快趕回去。”

幾句話軟硬兼施,說得方老爺沈了臉色又不好發作,方大少卻是罵了開來,“你居然敢攆我們走?你好大的膽子!這就是我們方家的酒樓,你一個小娘們兒說的話根本不能信,我就要在這裏看著。我弟弟不在,你一個不知來歷的娘們兒別耍心眼兒吞了我們的酒樓。”

他的話音剛落,得了孫子報信兒的陳老掌櫃已是在兒子的摻扶下趕了過來,聽得這話立時氣得瞪了眼睛,“這酒樓是我們少爺的,誰在這裏大放厥詞呢!張東家是這酒樓的二東家,她怎麽就要吞了酒樓了?”

方家父子扭頭一瞧,臉色都是有些不好。方老爺每次見到這陳老掌櫃,心裏都忍不住發虛,畢竟當初這老頭兒可是跟著方傑娘親的老人兒,他們一家子如何待方傑娘親,這老頭兒可是再清楚不過。

說一千道一萬,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但是如今他又帶著大兒找來翠欒城,說的好聽是幫忙,不好聽就是謀奪。他如何能不心虛?

方老爺幹咳兩聲,硬著頭皮說道,“老陳,你怎麽也來了?不是說身子不好,回來養老的嗎?”

陳老掌櫃重重哼了一聲,冷聲道,“老奴就是一輩子操心的命,二夫人去世的時候可是囑咐過老奴好好照顧少爺,不讓他被人欺負了去。可是老奴不爭氣,眼睜睜看著少爺把京城的鋪子拜個精光,如今老奴就是病得起不來床也得撐著過來,省得少爺最後這點兒家業也被人家謀劃去了。”

方老爺被噎得臉色通袖,想要呵斥幾句又忍了下去,最後一甩袖子回了花廳,不理會也不說話,大有放賴到底的架勢。

方大少原本還想罵上兩句,但是一瞧院子裏的眾人都是瞪圓了眼睛看著他。陳和父子更是拳頭緊握,大有他一開口辱罵陳老爺子,他們就要沖上來拼命的架勢,於是心裏忍不住哆嗦了兩下,幹巴巴扔下一句,“等以後再收拾你們。”說完也是回了花廳。

陳老掌櫃氣得直哆嗦,眼淚差點兒掉了下來,“夫人啊,您在天有靈可保佑少爺脫了這苦海吧,這些惡人怎麽就不能放過少爺呢。”

蒲草不願老爺子傷心,上前扶了他勸慰道,“陳伯,你家少爺心裏有數呢,他回來必定會有應對,不會吃虧的。您老人家身子不好,安心養著就是,別為這些外人生氣。”

陳和等人也是出聲附和,勸說老爺子回家去躺著,可惜老爺子生怕自家少爺這點兒辛苦攢下的家業又被奪去,死活要留下坐鎮。

蒲草無法,只得扶老爺子去了一間平日裏用來小歇的廂房,又找了個伶俐的小夥計在一旁伺候著。那小夥計備齊了茶水點心,沒事兒再說幾句俏皮話,漸漸也算是逗得老爺子臉色好了不少。

很快,日頭漸漸西移,三間炭坑都已生起了火。木罕帶著兩個幫廚,忙碌著把綁好全羊的鐵網架道鐵鉗子上,上下翻轉,撒調料抹袖油,忙得腳不沾地。待得日頭落到西山上一尺高的時候,三桌兒定了黃金烤羊的客人已是陸續到了。

陳和張羅著要小夥計們先上了壓桌兒小菜和各色吃食,末了又來催木罕手下加緊。木罕一張長臉早被烤得通袖發亮,下巴的大胡子上都在往下滴著汗珠子,他哈哈笑著又在全羊身上刷了最後一層油,高聲叫道,“都準備嘍,一刻鐘後三羊開泰嘍!”

他的嗓門大,西疆的口音又是卷舌重,悠悠然喊出去,整個酒樓都聽得清清楚楚,人人都笑得更是歡喜。有口福吃到烤全羊的自然是盼著全羊早些上桌兒,沒口福的也盼多看上一眼,飽飽眼福。

方老爺和方大少兩人坐在花廳裏,茶水喝幹也沒人添一壺,點心吃光更是沒有第二盤,他們自然是惱怒萬分。方老爺還好些,畢竟年紀大沈得住氣,方大少卻是從來沒受過這冷待,心裏恨極。

他眼見烤間裏眾人笑嘻嘻忙碌著,鼻子裏又嗅得那陣陣烤羊香氣,肚子不爭氣的就咕嚕嚕響了起來,於是一拍桌子站起,嚷道,“這是我方家的酒樓,我是方家大少爺,憑啥連吃烤羊都吃不上啊。不行,今日這烤羊我是吃定了。”

方老爺皺眉,伸手拉著兒子想要勸說幾句,不想方大少卻是抽了瘋,一把甩開老父的拉扯就奔去了門外。

正巧三只烤羊新鮮出爐,小夥計們兩人一只,興沖沖往酒樓裏擡著。他看準時機上前,一口唾沫就呸到了最後一只烤羊身上,末了得意洋洋嚷道,“哼,沾了我的口水,看你們還怎麽往客人桌上端。”

院子裏大小夥計、幫廚,連帶陳和和蒲草等人足有十幾號,見此都是楞住了。

方家雖說已是幾代沒有出過高官,但好賴不濟也是號稱書香門第,子弟們就算不是滿腹詩書,起碼這應有的禮儀應該不缺吧。

可是方大少這一招,就連村裏潑婦都不屑於用,也就哪個街邊流浪的傻子為了口吃食才這般潑汙耍賴換些吃食。

誰能想到,這堂堂書香門第的大少爺居然硬是要跟傻子比肩,不怪眾人都是這般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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