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笙並沒有被夢魘糾纏多久，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渾濁的眼神在陌生的環境裏巡視了一圈，內心一片茫然。他最後的意識還停留在那片無邊無際的海灘上，還有秦世歡入水前那張仿佛看破一切的面孔。身體沒有允許楊笙做過多的回憶，他記得自己還沒有找到秦世歡，下意識就支配右手拔掉了另一只手背上的針管，掀開被子就要下床。“你要去哪？！”楊父怒氣騰騰的聲音回蕩在狹小的病房內，阻止了楊笙的腳步。他回頭看著楊父，還有在他身後欲言又止不停搖頭嘆氣的楊母，面無表情的回答。“救人。”楊笙打心底裏不想應付現在難堪的場面，拋下簡短的兩個字轉身就要走出病房。“你給我站住！你救的是誰？你救她幹嘛？”“楊笙你腦子進多了海水嗎？！”楊父氣得額頭青筋暴起，聲色厲茬的朝他的背影怒吼，唾沫飛濺。楊母心一緊，眼淚又開始撲欶欶地往下流，期期艾艾地朝楊笙走過去拉住他的手。“笙兒啊，你怎麽這麽傻，那個女人死不足惜，你想想你可憐的妹妹，你想想這個家！”“你怎麽能欺瞞我們這麽久啊？你還差點把自己的命搭上去，我們楊家到底欠了她秦世歡多少啊？笙兒……”楊母傷心欲裂，眼前一花就要暈倒在地，被楊笙手疾眼快地接住了。懷裏的母親還在淒淒切切地念叨著楊歌的名字，每一個字都像帶刺的荊棘狠狠地束縛住楊笙的心。不是秦世歡欠他們楊家多少……“是我欠你們的。”楊笙低啞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空洞得就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我不配做一個好兒子，也不配做一個好哥哥，更不是一個好丈夫。”擡頭看著父母哀愁的眼神，楊笙頓了頓，把母親扶到床邊坐了下來，退到了門口的位置。“兩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活在痛苦當中。”“楊歌是因秦世歡死的沒錯，你們逼我把自己的新婚妻子親手送進監獄。”“我曾經許諾，我會愛秦世歡一生一世，卻把她逼得投海自盡。”“楊歌的死是場誰都不想的意外，我願意站在你們所有人的立場去看待，誰站在我的立場體會一下我的心情呢？”“你們失去了楊歌還有我，秦世歡除了我什麽都沒有了……”“爸，媽，對不起，我真的好累……我無能為力了……”“噗通”一聲，膝蓋狠狠跪在地上清脆的撞擊聲傳到在場每一個人耳中，楊父楊母不敢置信的眼神交織在一塊，看著楊笙痛不欲生跪在地上道歉的模樣，血濃於水的聯系也讓他們內心痛苦不堪。秦世歡兩次以一種生死別離的狀態呈現在楊笙面前，都讓他陷入深深的絕望和痛苦，想要帶秦世歡永遠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些不堪的回憶的想法，早已紮根在他的心裏。只是現在，還能付諸實現麽？楊父閉上眼睛，眼角淌出渾濁的淚水，深深嘆了一口氣，轉身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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