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麽？”她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床邊的男人，不知道他的名字，看不見他的長相，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寬闊的大手，和低沈嘶啞的聲音。“謝謝你救了我。”再次聽到秦世歡道謝，楊笙心中滿是苦澀，面露諷刺，如果開車撞上的人不是他，如果秦世歡沒有失明，她還能如此坦然地對他說出這三個字麽？答案不言而喻。病房裏一度詭異地沈默著，秦世歡手指在被子裏惴惴不安地打著轉，無法用眼神與人交流是一件令人很痛苦的事情，更何況她已經兩年沒有和陌生人接觸過了。楊笙看著秦世歡臉上細微的表情，眼底一片晦澀，喉結上下律動著，他使勁壓低聲帶，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你好點了麽？”病態一樣的音色落在秦世歡耳中有點刺耳，她覺得和上次聽到的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具體哪裏不一樣。“好……好多了。”看著秦世歡不同於上次一樣崩潰絕望的狀態，楊笙稍稍放下了心。“下午你就能出院了。”秦世歡一怔，出院，也就意味著她要流落街頭。“我……沒有地方去。”盡管這句話顯得非常難堪，但是人都是得寸進尺的，秦世歡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句話裏的求助意味十足。反倒是楊笙一楞，他下意識地不想讓什麽都看不見的秦世歡知道救她的人是誰，卻忽略了在秦世歡心中，她是一個逃出前夫手心流浪在外的女人。“去我家住。”如果說將她送到醫院並幫她墊付醫藥費是出於善良，那在這之後還願意收留她就真的出乎秦世歡的意料了。“你是不是認識我？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楊笙看向窗外，眼神透過醫院爬滿綠植的高墻，飄忽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秦世歡，我不是在對你好，我是不想你待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不認識。”從你的世界失去光明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不認識。“收拾一下吧，我帶你……回家。”秦世歡沒有動，低著頭默不作聲，她沒有什麽好收拾的東西，除了這個殘缺的身子，和支離破碎的回憶。“家”這個字對她來說非常遙遠，來自一個陌生男人沒來由的關懷，讓她幹涸已久的心悸動不已。狠心拋下她的父母，還有滿懷怨懟的楊笙，將她心目中對家的希冀徹底粉碎。秦世歡的世界本就是黑白一片了，如今失明，未嘗不是一種重生。“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木易。”秦世歡茫然地聽著楊笙的指揮，從護士幫她換了衣服開始，到跌跌撞撞的走出病房，耳邊環繞著楊笙不耐煩的粗喘聲，心裏堵得發慌。“都說往右一點了！”她捂著撞疼的小腿，發出委屈的吸氣聲。就床到門口這麽一小段的距離，秦世歡走得很是艱難，不是踢到床尾，就是撞到凳腳。楊笙把護士打發走，站在門外，冷冷地看著秦世歡不知所措胡亂摸索的樣子。兩只手一高一低地舉在身前，腳尖小心翼翼地往前伸，緊張地嘴唇都發白。“你必須要習慣這樣的生活，沒有人會緊巴巴地黏在你身邊，幫你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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