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初秋，地裏忙著秋收，這個時候多幹點，工分多點，年底就可以多分糧食，可以多吃兩頓飽飯。

大家夥還沒下地呢，就聽到不遠處，猛地想起一陣哭喊聲。

精神一陣，這年頭沒有什麽可消遣的，農活又累，要是誰家出點什麽八卦，那可是瞬間從村頭傳到村尾。

記分員在看著大家下地後，也想拿著鐮刀下地掙工分呢。

結果一看有八卦，臉上不滿，嘴上抱怨，腳下卻是走的飛快，生怕走的慢了錯過什麽。

因為是清早，大隊長還沒吹哨正式開工。

一看有熱鬧，工分都顧不上了，一群人就圍了過去。

地上蹲坐著一個埋頭痛哭的女孩子，紮著兩個馬尾辮垂在胸前，頭發有些淩亂，像是和誰抓打過。

年輕的女孩子擡頭，一看是夏葵。

夏葵剛到地頭，還沒下地，看見張強，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張強當時就懵了，哪裏還想起來躲，於是臉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

張強媽一看，這還得了，這是她家寶貝兒子，這些年來，生了三個，就養活了這一個獨苗苗。

平時張強爹說一句不是，張強媽都會懟回去，要是敢動手，那絕對是會拼命的。

更不要說現在，在她眼皮子低下打她兒子，簡直就是摸了老虎屁股，還踹了兩腳。

張強媽沖上來，兩巴掌打了回去，夏葵及時護住了臉，只打在頭上，還要再打，已經被周圍人拉住了。

畢竟是知青，鬧大了他們村的名譽還要不要，他們村的小紅旗還拿不拿。

夏葵前段時間看著陰陰沈沈的，一天也不說一句話，誰問也不說話，今天卻是滔滔不絕。

從張強偷看她洗澡，說到了兩人處對象，張強始亂終棄。

張強：“……”好大的鍋，什麽時候處過？

好大一個瓜，聽得周圍人兩眼放光。

夏葵也不鬧，只是哭，眼淚不停的掉，好不可憐的坐著，雙手抱膝。

人們總是習慣性的同情弱者，所以這會兒村裏已經開始指責張愛國，還有旁邊直運氣的張強媽。

聽到處對象，張強媽一楞，條件反射的看向張強；“真的？”

不是她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自家兒子雖然長得平凡，但還算聽話，家裏只有他一個孩子，老兩口不到四十，還能幹好多年，誰家女兒嫁給他兒子也是不吃虧的。

雖然這個女知青長得一般，幹活也不行，但識字啊，聽說還是高中生呢，生的孩子肯定聰明，總的來說，還算般配。

張強頭搖的像撥浪鼓，不是，沒有，別瞎說。

大隊長一看，事關自家名譽問題，必須問清楚，否則他這個大隊長還怎麽服眾？一臉嚴肅：“怎麽回事？”

夏葵倔強道：“我要告他流氓罪，我有證人的。”她也知道她不能主動說嫁，得他們家來求娶，不然往後誰看得起她？

其實是她想多了，人都是健忘了，過段時間大家就淡忘了，要是再有個什麽八卦，誰還記得她。

大隊長一聽，臉頓時黑了，一巴掌打在張強背上，張強沒想到大伯來這一下，一個前擁，差點一個大馬趴趴到地上，“？？？大伯？”

“偷看的事是真的？”就算是假的，只要夏葵執意去告，張強就討不了好。

正是看清了這一點，夏葵才敢鬧出來，大隊長一定會讓張強和她結婚的。

張強眼睛亂轉，嘴唇囁嚅幾下，他不太會撒謊，尤其是對著從小到大發怵的大伯。

大隊長一看他這樣，就知道八成是真的。

抄起昨天地裏剩下的玉米桿子就劈頭蓋臉抽過去，張強一看來真的，跳起腳來，抱頭鼠竄。

大隊長一聲吼：“還敢跑？”

張強一個激靈，僵住不敢動了，他意識到今天這頓打躲不了，也不能躲。否則就是去唱鐵窗淚了。

這瘋婆子還真敢！

夏葵當然敢，她篤定張強不會說出去，只要他們結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要張強大伯還想當大隊長。

再說，哪個男人不要面子，會讓別人對自己的妻子說三道四。

張強媽才要上去拉住大隊長，被一旁早就趕過來的張強爸一把抱住，張強爸心裏明鏡似的，這姑娘明顯是耍心機想嫁給張強，不然不會這時候才說。

況且，張強也是該打，就算這事是假的，信他的人也不會太多，平日整天游手好閑，他自身不正，就別怪別人盯上他。

這事也算給他一個教訓。

不然就一傻白甜，怎麽看怎麽來氣。

張強：“……”原來我在我爸心中的形象是這樣！

最好長進點，再加上一個會算計的妻子，以後就算他和妻子去了，也不用太擔心他以後吃虧。

張強被劈頭蓋臉打了一頓，大隊長舒了一口氣，“夏葵同志，你放心，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不過，既然你們在處對象，那你們私下談談怎麽樣？”

夏葵不說話，看著張強。

張強一個不註意，屁股上挨了一腳，捂住屁股，“哎呦，大伯？”

見大伯沈著臉低頭看他，連忙爬起來，“好好好，我知道了，會和瘋，夏葵同志好好談的。”瘋婆子給我等著！

心裏還盤算怎麽整回去的張強，並不知道他沒有機會了，之後就被他爹壓著結婚，哪能放他再鬧。

大隊長轉頭，“夏葵同志？”

夏葵靦腆一笑，“好，我聽大隊長的。”

大隊長欣慰，吹了一聲哨，“上工”

大家夥意猶未盡的轉身，還依依不舍的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你懂我懂的眼神，下工了趕緊去打聽。

剩下的知青面面相覷，看夏葵已經下地幹活，也不好說什麽，跟著掰玉米的掰玉米，割桿子的割桿子，紛紛幹活去了。

田地裏都是忙碌的身影，偶爾有說話的，也是靠在耳邊竊竊私語，邊說還邊撇一眼夏葵，絲毫不見平時交流的大喊大吼。

秋收，即便累，也還是歡喜的。越累越說明，往後半年啊，不會餓死人。好的時候餐桌上也能豐盛幾天。

傍晚，走在回村的羊腸小路上，一陣清涼的微風悠悠吹佛，送來溫馨的泥土氣息和莊稼的清香。

明熙挎著籃子，推開院門，剛擡腿，還沒跨門，迎面差點撞上夏葵，後退一步站穩。

夏葵大聲說：“我和強哥要結婚了，熙熙到時候來喝喜酒啊，別不給面子，又推脫。”別以為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以後我也不差！

這種大聲說話吧，跟鄉村大嬸大聲說話不同。

帶著一種惺惺作態，帶著一種囂張跋扈的味道。

有點像後世所說的，缺什麽就炫耀什麽的感覺。

說完撞開明熙的肩膀，擡起下巴，揚長而去。

一種嗯……怎麽說？小人得勢的感覺。

明熙滿臉懵逼，莫名其妙的轉身關了院門，完全get不到夏葵在神氣什麽？

夏葵：“……”白費表情了。

聽見關門聲，李紅雙手扒著房門，探出身子看了看，見夏葵走了，沖明熙招招手，示意明熙進來說話。

拉著明熙進了房間，還左右小心看看，確定夏葵沒回來，關上門，一臉興奮的和明熙嘰嘰咕咕半天。

明熙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熙熙啊，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著這件事透著一種怪異感，哪裏不對我也說不出來。”這姑娘真相了！

“我管別人幹嘛，我自己的都還不知道怎麽辦呢？你給我出出註意。”李紅的家庭不錯，爺爺奶奶都是大學教授，從小耳濡目染，書讀的也很好。

爺爺奶奶有哥哥照顧，在其他鄉鎮下放，爸爸媽媽的工作還好沒受影響。

她只有一個人，有些拿不定註意。

和明熙這麽長時間的想處，早就發現了這姑娘的不同，看著小，卻是見識不凡，是李紅少見的睿智。

總覺得面對她，和面對家裏的老爺子差不多。

於是有什麽問題，也會與之商量，總覺得自己不會後悔。

後來的李紅也是十分感激的，感激明熙，也感激自己。

“你知道的，我和張榮在處對象。”村子原叫張家村，大部分人家姓張。

“處了一年，他們家催結婚，張榮已經快二十歲不能等了。”李紅今年剛滿十八歲。

這張榮是家裏的小兒子，還沒分家，和爺爺奶奶叔叔伯伯住在一起，張榮爸爸是他爺爺奶奶的二兒子。

張榮長得周正，性格也不錯，不過，他家在大隊裏出了名的，爺爺奶奶不分家。

老大偷奸耍滑，老二悶不吭聲，老三窩裏橫。偏偏張老頭心疼大兒子，張老太偏心小兒子，老二夾在中間沒人理。

老二媳婦又是軟包子，連生三個女兒，擡不起頭，太好拿捏，又能幹活。

所以，不分家，老二一家養著多好。

好不容易有了兒子，壓迫一旦形成習慣，也難再改。

這張家就是一家子極品，黏上了就撕不下來，看不出來哪裏好。

“下鄉四年了，看不到回去的希望，張榮對我真的很好，想想嫁了吧，可是一輩子這樣我又不甘心。熙熙，你說我是不是很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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