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聽你們說過，可是事情過去就過去了，現在你們也過得很好，小六是郡主了，你以後考了功名，也可以位列朝班，到底你們是過好了的不是嗎？”徐深不知怎麽安慰，也只是拍拍肩膀，這麽說了。

“其實那時候我們過得什麽日子，師兄不會知道，如果不是姐姐拼了命要分家，也許沒有了我們的現在，可能很早之前我和姐姐就已經是一抔黃土，怕是現在那墳頭上的野草都豐茂的緊了，沒有人會記得我們，也沒有人會懷念我們。”

“其實到了現在，我對爹娘的印象已經不多了，那時候我太小了，只記得每天跟著姐姐出去做事，對爹娘的印象也只是他們回來了就有好吃的，爺爺奶奶和大伯他們也會讓我們少做一點活，爹娘出去的時候，我就跟著姐姐，去山上打豬草，去摘蘑菇，去砍柴……”說道這裏的時候看到徐深不敢置信的樣子，他苦笑“難以想象吧，姐姐現在這樣精細的人，那時候在家裏就是這麽過日子的。”

“吃不飽就偷偷的摘果子吃，那山裏的果子我和姐姐都吃過，有的好吃又不會有問題，有的好吃會拉肚子，有的不好吃可是沒有毒，有的難吃還有毒，這些都是姐姐帶著我學會的，那時候我才多大，現在想想，那時候每天想的就是什麽時候可以吃一頓飽飯呢，後來爹娘去世了，那偶爾他們回來的好日子也不見了。”華鍩那時候都三四歲大了，營養不良，但他又不是個傻子，哪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得啊！

徐深沒說什麽，喝了一杯酒，他家自然算不得什麽富貴的，可是在鄉下也是有不少田產的，供著他讀書，吃喝也是不愁的，他不是沒有見過那過得不好的，只是從來不會不會把那窮苦和現在的華錦和華鍩聯系在一起。

這樣的各處都講究和精細的樣子，說華錦以前是這麽過得，便總覺得不是一個人一樣，其實，也的確不是一個人。

“因為太苦了，我偷偷的找姐姐哭，說想多吃一口窩窩，我才多大，那時候也不懂這對姐姐來說有什麽為難，姐姐就抱著我哭了一夜，第二天姐姐就提出了分家，家裏的事情都是姐姐做的，爺爺奶奶還有我那些大伯叔叔哪裏願意，師兄你不知道，姐姐從小就是個倔強的，她若是還在意你，便是可以忍得，可若是她不忍了，那便是沒有了一點回轉的機會。”

“我大概到死也不會忘記，姐姐被打了五十板子之後那身上，院子裏的鮮血，那之後我好久都做夢夢到姐姐死了，醒來看著姐姐還在，便才能安心，說起來丟人，一開始姐姐說不能與我一個房間的，我怕了很久，真的，的確在分開之後許久我晚上都會做夢，睜著眼睛看差不多了就去見姐姐，看著人好好的在才安心。”

“如果不是那時候姐姐拼命分家，沒有我的現在，那時候姐姐其實是拼了自己的命的，那時候我們吃都吃不飽，身體能多好，別說姐姐那時候只有九歲，哪怕是個大人也經不起這個的，我多後悔，如果我再撐著，我不哭著要一口窩窩，姐姐也不會那麽冒險，一直以來，都是我欠著姐姐的。”

徐深看著華鍩一杯一杯的喝酒，這些話，華鍩這麽多年，沒有和姐姐說過，沒有和別人說過，卻在這一天，終於爆發出來，傾訴給了徐深。

“師兄說的我都懂，可是那麽多年來，我幾次差點失去了姐姐，我只有這一個親人了，在通兆縣的時候，我是親眼看著姐姐已經沒氣了的，是我一直哭著，一直哭著我一個人怕，姐姐才又回來的，姐姐是我唯一的依靠，我的理性告訴我，我不會失去姐姐，我已經是大人了，姐姐和我一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是聞名的天才公子了，可是我還是擔憂著，是我欠了姐姐的，她這麽多年來也都只是護著我，為我操心了！”

怕是華錦都不知道這些事情，對於之前的那些記憶，華錦接管這個身體時候，其實也是不記得許多了，所以她不知道，原來一開始的分家，契機是因為華鍩哭著要吃的，也不知道她曾經斷氣過，又被華鍩給哭了回來，於是便也不知道，這麽多年來了，華鍩多怕失去她，也多愧疚因為自己讓姐姐被打了那麽多板子。

她不斷的安撫著失去了爹娘的弟弟，卻哪裏想到，弟弟的依賴裏面是有著這樣的恐懼呢。

“小七，師兄不知道怎麽安慰你，你該走出來的，我相信小六那時候會那麽做，也是心甘情願的，也一樣是不悔的，事實也證明了，小六當初的冒險值得，你們有了今天，小六現在是這個國家的郡主，被人尊敬，被人議論，她建立了女子會所，還有女子書院，哪怕就是現在你姐姐什麽也不做，她也會是咱們這個燕國的歷史上必然留名青史的女子，前無古人，也後無來者！”徐深勸說。

過去只能留在過去，會影響現在，可是總要學會，總要懂得，理解，之後著眼現在。

華鍩點頭“我都懂，都明白，我也以為以後我就可以幫姐姐了，可是我現在才知道，我不是不能幫姐姐的，只是姐姐知道，我最可以做得是什麽，而什麽，我也絕對做不好！”

說了那麽多，華鍩總算是說了他現在最大的痛苦，他對華錦的依賴太多，小時候也好，現在也好，建立在愧疚之上，他考察寧淏，也是怕自己做錯了決定，再讓姐姐受傷，他怕這個人不是那個對姐姐最好，最合適的人。

他顧及的太多，便看著好似不講理一樣的，其實他只是怕寧淏不能對姐姐好，怕自己一個點頭，未來姐姐委屈了，他會覺得自己該死。

可是今日寧淏和他說了許多，也是語重心長，他有自己心裏邁不過的坎，可也一樣不能再那麽的任性，這麽久的時間，足夠他去看明白寧淏是不是適合華錦的，他答應之後，失落是有的，可今日為難的，卻來自那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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