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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一念成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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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一念成癡(1)

更新時間:2013-7-5 0:06:39 本章字數:12240

李凰熙突然有幾分驚悚地看著他,他如此溫柔的表情掛在那張絕色傾城的臉上,本來應該讓人心生響往才對,但現在她發現他的執念竟是如此深,這是她以前不曾發現的執念。愛璼殩璨

“阿晏,你醒醒,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們都回不去了。”她搖著他道,希望可以讓他正視現在的景況,“在一起三個字說得容易,做起來有多難你不知道嗎?無論是大齊還是北魏都不能見容於我們……”

“沒看清楚現實的人是你,凰熙,天下之大,只我們還要在一起那就總能找到一條路走。”白晏皺眉看她,只要她能放下那見鬼的責任,這本來就不應是她背起來的責任,“凰熙,你要記住你到底還是一個女人。”

“即使我是女人,那也不能讓人擋了我的路。”她瞪視他,重活一世的她再也不是前世那個軟弱的女子。

白晏也瞪了眼她倔強的表情,他們兩人的想法已經不在一個平行線上,他再與她爭論下去也是無益,看了眼捧著藥碗的侍女,道:“遞上來吧。”

暗衛化身的侍女趕緊呈上手裏捧的藥碗,“公子,已經溫了,適合飲用。”目光瞟了眼依然被公子抱在懷裏的女人,對於大齊這公主,即使身為女人,她還是有幾分敬服的,能揮劍斬情絲的女人到底不多,更何況是皇家嬌養的公主。

白晏單手接過,放在唇上試了試藥的溫度,果如這侍女所說,遂單手抱高李凰熙讓她的背靠在他屈起的膝上,溫柔哄著她道:“凰熙,喝吧。”

李凰熙全身緊繃地盯著那碗黑漆的藥,質疑道:“這是什麽?”

他不說個清楚別指望她會將這玩意兒吞進腹中,畢竟他打的是什麽主意她心下也明了。

白晏想騙她說這是安胎藥,但在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中這句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若是說實話,她必定會拒絕,沒有半分商量。

故而在他一遲疑下,就讓她猜到事情的真相,聲音冷冷地道:“這是落子湯,對不對?”

白晏沈默以對。

李凰熙感覺到一陣寒涼,他到底還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原來那天的話他都不是開玩笑的,憤怒的她想要將那碗黑漆漆的湯藥打落在地,哪知手剛一碰到他就舉高了碗。“你不要逼我恨你,你知道我是死也不喝這玩意兒的。”

白晏這時候也顧不上再也她周旋了,眸子痛苦地看了眼她的肚子,“凰熙,聽話,這是為了你好,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生,嗯?”

“放屁。”李凰熙氣極地暴出了一句粗口,以她的教養她是從來不會說這些粗俗的話,“這是我的孩子,你不要他,我要,拓跋晏,放開我,我要回京城。”

說完這話,她使命地推開他,眼裏滿是憤怒,似乎看他一眼都嫌多餘。

這徹底激怒了白晏,更加使勁地攬緊她的腰,這時候他的臉色滿是冷酷,“凰熙,這由不得你,這碗藥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別再胡鬧了。”

現在是誰在胡鬧?

李凰熙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以前的溫柔疼寵她的表情都是假的,現在才是他的真面目,她若一副受教的樣子看著他,“以前我真是錯信你了,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就是嫁豬嫁狗也不會嫁給你,放開——”

她後悔了,白晏的腦海裏圍著這四個字轉,他追了她兩世得到的就是這四個字,這讓他情何以堪?現在他一心為她著想,她不理解就罷了,還要用這樣刺痛他心的表情看著他,不禁咬牙切齒:李凰熙,你狠!

無心再與她過多解釋什麽,他狠心地將藥碗擱在她的唇上,“既然恨我那就恨得徹底些吧,別再說為我生孩子什麽的,這些我不愛聽,把他打了,我們的賬也算扯平了。”

李凰熙一如上回李茴灌藥般地牙關緊閉,那藥水又是大半都灑在她的衣襟上,她眼裏含恨地看著他,牢牢地記住這男人冷酷無情的一面,反正打定主意這藥是不會喝下去的。

一碗藥沒能灌進多少,白晏朝那已經傻住的侍女大喊一聲,“再端一碗來。”

看了看手中的空碗,他氣惱地將它往地上一摔,碗隨之“咣啷”一聲碎裂好幾塊。

“你就算再端來,我也不喝。”李凰熙冷聲道。

“那由不得你。”他也不遑多讓地沈著臉回答。

很快,那侍女又端了一碗來。

白晏接過,目光定定地看了看李凰熙戒備深恨的小臉,心中早已痛得不知道是何感覺?

在她的目光中,他將那碗藥仰頭喝了一大口,她心下一驚,他要幹什麽?

她做勢要逃,心中明了這次不同於大哥李茴上回那樣,只要她掉幾滴淚再說幾句打動人心的話就能讓他打消主意,他怕是已經拉不回頭了。

白晏哪會讓她逃掉,也沒有讓那侍女出身固定她,而是伸腿壓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從她的脖頸處穿過摸到她的下巴,然後狠狠心地迫她打開口。

李凰熙死命不合作,牙關似要守住最後的陣地,可這卻不及他的力氣,很快,在好臉扭曲的時候嘴唇打開一條縫來,他俯身向她,堵住她的唇,用舌頭將那苦澀如膽汁的湯藥推進她的嘴腔中,迫她咽下。

她又怎麽會乖乖咽下?兩排貝齒狠狠地咬破他的舌頭,他吃痛下也沒有退開,固執地將湯藥推過去。

一口畢了,他即抽身退開,在她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時,他仰頭再喝一口又俯身再嘴對嘴地灌她第二口……

兩人的拉鋸戰進行到尾聲時,伴著他的血水,那苦澀的湯藥大部分都滑進她的肚腹,剩下的從嘴角流出,染得她的下巴一片茶黑色,裏頭的血水反倒看不出來。

這一刻,夫妻二人都狼狽至極。

那守在一旁的侍女看得眼睛都瞪圓了,這是一個怎麽瘋狂的景地?

等他的唇離開的時候,她始獲自由地癱在他的懷中喘著氣,眼神渙散,這時候她也知道回天乏力了,那落子湯她已是吞吃了大半,待一刻鐘後就會發作,她的孩子就會離開了。

這個時候她沒有力氣再與他耍嘴皮子,再與他爭辯什麽,或者說她連恨的力氣也沒有。

白晏看到她這個樣子,更抱緊她,臉龐摩挲著她臉上細嫩的肌膚,“凰熙,熬過就會好的,相信我……”

他的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上,這段時間他一直抱著她,卻從來沒有感受過那傳說中的胎動,但即使是如此,這到底也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的痛苦沒有比她少半分。

“凰熙,那老頭說你的胎不適合再懷下去,現在引產還來得及救你的性命,不至於被他拖垮……”

他一直在她耳邊訴說,慢慢地勸她認清這個現實,可她卻是仍兩眼空洞地看著帳頂,似乎對他話充耳不聞。

不知有多漫長的時間,李凰熙早已失去了對時間的關註,肚中難忍的腹痛傳來時,她就知道孩子已經開始離她而去了,那條小小的生命還沒來得及看一看這世界,就在他的爹娘手中流逝了。

白晏看到她痛得咬緊牙關硬是一聲不吭,一張沒有血色的小臉皺成一團,心痛地輕撫了一下她的小臉,在她耳邊安撫道:“凰熙,別怕,我在你的身邊……”

珍惜地吻了吻她冒著冷汗的額頭,他方才朝那侍女道:“去,趕緊讓穩婆進來。”

沒一會兒,屏風就擺好,白頭神醫就坐在屏風的另一側指示著穩婆對李凰熙進行引產。

那一直蒙著眼的穩婆至此才被扯開眼上的黑布,瑟瑟發抖地聽著面前老頭的囑咐,她也不知道自己聽進去多少,反正只是不停地如小雞啄米般地點頭。

然後身子被人一推,推進屏風後頭,看到有一俊美至極的男子抱著腹痛難忍的婦人,她下意識地道:“公子,女人家的事男人近不得身,還請您出去,這兒有小的……”

“別廢話,快點,你沒看到她正痛著。”白晏朝那還在磨唧的穩婆吼了一聲。

穩婆被白晏這一吼嚇得不敢再勸說他出去避一避,不敢有慢地上前打開李凰熙的大腿,低頭就專心將那七個月的胎兒接出來。

白晏看著李凰熙將下嘴唇咬破了,硬是一聲不吭,拿帕子給她擦擦汗,“痛就喊出來,別忍著。”

李凰熙卻似充耳不聞,這是她必須要承受的疼痛,無論有多疼她都不會喊,畢竟她的孩子在走向天國的路上也是這麽痛。

穩婆的心神一直不寧,看了眼那年輕的婦人忍痛的樣子,而抱著她的俊美郎君似乎比她還痛,一張俊臉都扭曲起來,這是一對怎樣的夫妻?

因為是引產,事先也喝了落子湯,所以並不如生產那般耗時間,約莫一個半時辰,李凰熙的體內就滑出一個已經成形的嬰兒,那嬰兒全身呈紫色,全身綣縮成一團,似乎在母腹內忍受了很大的疼痛。

這胎兒雖已成形但卻小得很,發育看來也不全,穩婆看到這裏已經明白為什麽將近七個月還要引產了,這婦人若不是吃了太多的天材地寶,早在三四個月的時候就要滑胎了,這胎兒先天不足,就算挨到足月生下來也會是個死嬰。

穩婆將嬰兒抱給白晏看,小心翼翼地道:“公子,是個哥兒……”

接生多年的她也很是唏噓,若是個女嬰怕是就不那麽讓人難以接受,偏還是個男嬰,下意識地瞟了眼耗盡力氣的李凰熙,這婦人該有多傷心,唉!

“抱出去讓人好生安葬吧,再做場法事。”

白晏沒有看向那個孩子一眼,已經故去了,再看除了心痛難當還是心痛,不若一開始就不看,他頭也沒擡地給李凰熙收拾狼狽的下身,好在白頭神醫之前提點過穩婆,沒出現大出血這種糟糕的情形。

穩婆忙應聲:“哎。”像這樣沒有福氣的嬰兒能有這樣的後事已經是極好的了,太過隆重也只會折了他的福氣,畢竟沒有那麽深厚的福澤啊。

就在穩婆要抱孩子離去之時,李凰熙身上的力氣回籠了一些,睜開那雙如死水般的眼睛,她聲音沙啞地道:“抱過來給我看一眼。”

“別看。”白晏阻止道,他尚且承受不住,她身為母親更會難以承受。

“別逼我更恨你,我要看一眼我的孩子,聽到沒有?”此時她已是色厲內荏地朝他吼道,更是掙紮著要起身。

白晏忙按住她,她怎麽就不能讓人省點心呢?他會這樣做也是為她好。

穩婆不敢走,那躺在床上的婦人即使如此,仍氣勢太盛,她不敢有違她的命令,但那男子也同樣也讓人心驚,心下不禁對這對夫妻的身份猜測起來。

原本以為是哪家富貴人家養的外室,但看現在這個樣子也不像,那女人比她見過最高貴的女人還要讓人可怕。

“讓我看他一眼,就一眼。”她不禁軟下語氣,眼裏蓄滿的淚水不禁就這樣流了下來。

她軟弱的樣子深深地刺痛他的心臟,比那天的劍更甚,他伸手抹去她的淚水,不忍再拒絕她的要求,這是兩人重逢後她第一次口氣那麽軟地哀求他。

“抱過來吧。”他朝穩婆道。

穩婆不敢遲疑,將那死嬰抱到李凰熙的面前。

李凰熙掙紮起身,伸出瘦削的手接過穩婆手裏的孩子,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剛被引產出來的孩子其實不好看,即使手腳俱備,看來仍有幾分駭人。

她卻是看得眼也不眨,他在她的子宮裏面睡了七個月,這七個月來他沒有動過一次,她何嘗不知道他有問題?眼裏的淚水滴落在已逝去的孩子的臉上,“都是娘沒用保不住你,下次再投胎一定要認清路,別再找我這樣沒用的娘……”

白晏聽著她溫柔的話,別開臉到一邊,一滴晶瑩的淚珠在他的眼角閃現。

穩婆早已是抽泣不已,她也是為人母親的人,遂道:“夫人別難過,等養好身子會再懷上的……”

李凰熙充耳不聞,低頭在孩子的額上印上一個吻。

沒哭沒鬧地將手中的孩子遞給穩婆,“抱下去吧,讓他走也走得安穩。”

“哎!”穩婆應。

“凰熙……”白晏抱住她,摩挲她的秀發,“聽我的話,只要養好身子,我們一定還會再有孩子……”

“這是報應。”李凰熙轉動眼眸看向白晏,那雙空洞的眼睛裏再沒有往日的神采,有著一絲了悟的味道。

白晏的心一驚,什麽報應說聽來讓人心駭,“凰熙,別胡說,哪有什麽報應……”

李凰熙淒涼一笑,“你還記得嗎?梁蘭鳶生了個死嬰,那是在我暗示下的結果,不但如此,我父皇的妾侍們都將一生做不了母親,那也是我的指示,我罪果累累,又有什麽資格為人母?所以上天就將一切都報應在我的孩子身上……”

“沒有這樣的事,那是她們咎由自取,凰熙,你到底怎麽了?說什麽傻話……”他拼命地搖晃著她,不讓她鉆牛角尖,“你只是身不由己,若不這樣做,只會爭鬥不息,你也不會討得好果子吃,凰熙,你不能有這樣的想法,聽到沒有?”

在他要搖醒她的時候,他眼裏的淚水滴落在她有胸前,她擡頭看他那一雙黑如子夜的眼眸,上面同樣也是痛苦不堪,俗語說得好: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既然難過,為何還要如此逼她?

她麻木地任由他抱著,心已不知道遺落在何處?那個小小生命的離去比當年母後逝去還要揪她的心,那個時候她還有愛情,還有芫弟要扶持,還有很多很多的事讓她分散精力。

可現在困在這兒,她還有什麽?

白頭神醫進來的時候看了眼白晏懷中兩眼空洞的女人,嘆息一聲,親自端了一碗藥給白晏,“餵她喝下,她的身子經這次引產破敗得很厲害,要好生將養才行。”

沒說出口的是引產得太晚,怕是要落下病根了,就算他盡心盡力給她調養身子,將來怕也要子息艱難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懷得上,只是這一番話現在不能說,不然只會更刺激李凰熙。

白晏會意地接過那碗藥,試了試藥溫,哄著她道:“凰熙,張開口把藥喝了,聽話。”

李凰熙只是擡眼看了看他,沒再若之前那般拒絕不合作,事已至此,她再傷痛都沒有用,眼簾一閉,她將那碗藥一飲而盡,舌頭早已麻木嘗不出一絲苦味兒。

藥性很快就發作,她沈沈睡下了。

白晏輕撫她汗濕的鬢邊秀發,幫她拉好錦被,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睡顏。

“公子,我有話要與你說。”白頭神醫道。

白晏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將李凰熙的手放回錦被中,示意那侍女守好她,擡腳就隨白頭神醫走至外面的屋檐下。

看了眼遠方的山黛,他的心情卻沒有半分好轉,眉眼之間都是疲憊,“有什麽就直說吧。”

白頭神醫也負手站在這年輕人的身邊,其實他一直很欣賞他,不然也不會一直追隨他,再者這對夫妻本來伉儷情深,從當年那女娃兒不顧一切成為他蠱毒的藥引就可以看出來。

長嘆一聲,他沒有隱瞞全盤托出,期間看了眼年輕男子的神色,果然是眉尖深鎖。

李凰熙醒來的時候已在馬車裏,同樣是由白晏抱著她不讓她被馬車顛簸到,此時天色已經黑了,她看了他一眼,“這是要去哪?”

“你醒了?”白晏欣喜道,伸手倒出一直保溫的補品餵她喝。

李凰熙卻沒有看他,而是伸手摸了摸已經沒有一物的腹中,孩子已經去了,心中也同樣空落落的,好半響,她才擡頭看向他,拒絕他餵進來的補品,“什麽時候放了我?”

聲音很平淡,可他聽在耳裏卻感到心內一陣荒涼,將補品放下,沈靜地答道:“凰熙,這是不可能的,不要再問這問題,這是我最後一次回答你。”

“拓跋晏,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孩子已經沒了,你還有什麽不滿足?你是不是想把我逼瘋才滿足?”她這時候盛怒地看著他,眼裏對他再無往日的情義,猶如看著仇人般。

“要瘋大家一起瘋,凰熙,沒人能將我們分開。”白晏百折不饒地道。

“我恨你,我恨你……”她咬牙切齒地重覆著這幾個字眼。

“沒關系,你恨吧,恨也是一種情緒,與愛差不多。”白晏掩下眼裏的痛苦,一臉平靜地道,再度拿起補品要餵她。

李凰熙一手推開,“別再顧左右而言他,現在因你不知輕重地擄走我,大齊正布下天羅地網,你可知道?識相地快點放了我,你還能討回一條命在。”她冷冷地說,“大齊早已無你的容身之地,不妨實話告訴你,你的那些個勢力都掌握在我的手中,你還能往哪兒去?”最後更是譏嘲出聲。

她所說的他都知道,阿二出去一趟已經將一切都查清楚了,其實她處理得已算是很溫和了,給了他好幾條退路,若沒有她在手,他就算隱藏在大齊很長一段時也是沒有問題了,只是現在這一鬧,到處都查得很嚴。

她引產那時的穩婆,後來怕走漏消息,他也不得不狠心下令斬草除根,將他們在那個小鎮上的行蹤全部抹去。

孩子的法事他到底還是親去了,做完後就急不可待地起程,這裏確如她所說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天下之大,總有可去的地方。”他如是說。

不顧她的阻擾,他如上回給她灌落子湯的方式再席餵她補藥,這藥裏加了安眠的成份,她掙紮了一會兒又再度睡了過去。

白晏抱緊她軟軟的身子,目光深沈下來,無論如何他要為兩人謀一個未來,還要彌補她這次引產而失去的孩子,這條路真不好走。

百密終是一疏,他不由得自嘲一笑,若沒被人曝出這身份,他們兩人何至於走到這一步?思及此,他的表情狠戾起來,拳頭握緊。

每一步的逃亡都是艱辛的,即使他已經努力地用盡自己的人脈。

後方如影隨行的李茴與懷恩,卻在他們停留的那個小鎮上查到了珠絲馬跡。

“你說在幾天前有人為夭折的孩子做了超渡法事?”懷恩轉著佛珠立即找到了這座寺廟住持話裏的破綻。

那住持有幾分支吾,一會兒說是,一會兒說不是。他到底收了白晏大筆的香火錢,沒想到剛剛不過失言幾句就讓人抓到了把柄。

李茴不耐煩地一把將大刀架到那老禿驢的脖子上,一臉狠色地道:“老實地回答,不然本王就讓你人頭落地提前到佛祖面前報到。”

老和尚一看這什麽王爺一副煞神的樣子,手腳頓時就軟了,“王爺,老衲……”

“阿彌陀佛,”懷恩沒有阻止李茴那暴力的做法,而是同樣施加壓力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師父如此作為,修的是什麽佛?什麽禪?”

到底是修行的人,老和尚心底有幾分慚愧,在李茴又一聲重喝中,他只能全盤托出。

李茴與懷恩聽後俱是一怔,照這老和尚的形容,那法事中孩子的父親的樣子無疑就是白晏了,即使他易了容,可那舉措是他。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凰熙生了,還是生下一個死嬰。

這麽一想兩人的心都沈重起來,李茴收回了大刀,朝老和尚道:“孩子葬在哪兒?”

懷恩同樣也擡眼看去。

老和尚無奈只能領他們去,因孩子一出世就是個死嬰,不能辦太大的喪事,所以就葬在了寺後的小山,連墓碑也沒有立,小小的一座墳塋孤零零地在這蒼茫大地中。

兩人嘆息地祭奠了一番,懷恩更是念了一輪往生咒。

僅僅只停留了一個時辰,兩人再度上馬,領著大隊的人馬往前追去。

往往有時候就要追到了,卻又在最後一刻讓他們離去,李茴的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不知咒罵白晏千百回。

懷恩只是越來越沈默,他更擔心的是她的身體,失去了孩子她怕是傷心到死,她護著孩子的樣子他又不是沒見過。

終有一天,他對李茴說,“他們這一路逃亡都是向北,你發現了沒有?”

李茴點點頭,“懷恩,提前給州太守下令不準開城門,不知有用否?”

懷恩搖了搖頭,“白晏會有辦法離開的,所有這不是上策。”頓了頓,大膽地提出他的假設,“他這不是在引你我游花園,而是他要到北魏去。”

“到北魏?帶著凰熙?”李茴驚聲道,他從來沒有這個想法,白晏是不是變癡呆了,如同大齊容不下他這個北魏的皇子,北魏又如何能容得下來自大齊的公主,還是長樂公主李凰熙。

他突然發飈道:“他是不是要害死凰熙?枉凰熙費盡心思保他的命,這就是他的回報,拖她到北魏去受苦,或者還有可能會淪為人質?”

懷恩皺眉,“現今看來,他是打了這樣的如意算盤。”

“可惡!”李茴咒罵出聲。

半晌,懷恩繼續道:“你也別只顧著罵,現在重要的是想對策,別人你我也信不過,不若這樣,你繼續在後方追擊他們,爭取營救凰熙,我現在就啟程往邊關而去,他們要到北魏就必須要過關,那兒還有大齊的軍隊。”

李茴一聽,這大舅子說得沒錯,鎮守邊關的是蕭太尉與秦衍寒,都可算是妹妹的嫡系人馬了,必定會想出辦法阻住白晏這瘋狂的舉動,遂點頭同意懷恩的提議。

很快,懷恩就帶了少數幾個人掉轉馬頭往邊關而去。

正在前方趕路的白晏正如懷恩所預料的那樣,確是往北魏而去,為此還特意做了幾輛同樣的馬車往幾個方向跑,試圖迷惑後方的追兵,畢竟那追兵可不止一道。

李凰熙卻是一直處於半醒半昏迷的狀態,每每她頭腦清醒了一會兒,白晏就會給她灌帶有迷藥的補品,她又不得不繼續沈睡下去。

這日,他們在野外的一個小客棧落腳,白晏安頓好李凰熙,留下幾個女性暗衛守著,自己卻是到了隔壁的屋子卻商議要事。

“完顏雄送來消息沒有?”他一進門就沈著臉問道。

頓時有人拱手道:“皇子,將軍讓我等來告知,已按您的吩咐在邊關布置好了,一切就等殿下的消息,還有皇上很是興奮,幾次下旨讓將軍無論如何要確保您的安全,皇子請放心。”

白晏聽後沒有什麽過多的反應,倒是阿二等人興奮了一把,只要有北魏皇帝的支持,公子這次回歸必定能站穩腳根。

白晏心下思量的卻是更多,凰熙的身份也是個敏感點,帶她到北魏去,他承認是自己自私了,只是在那兒他還是有本事護她周全,這種想法在這幾個月逃亡裏面一直都盤桓在他的腦海裏面,越來越成為他的癡念,無論如何,他做不到放手。

如同他身體每天清晨時紅蓮業火的焚燒一般,在長久的等待中,她早已成為了他的癡念。

“把地形圖拿來。”他沈穩地朝阿二道。

阿二沒含糊,趕緊將地圖鋪上,憑著這少量的人要穿過大軍環守的邊境決非易事。

在另一邊屋子裏的李凰熙卻又在這一夜清醒過來,舔了舔唇,“水……”

侍女急忙拿水給她潤喉,然後端了流質的實物進來,“公主,公子已吩咐等您醒來讓您進食。”

李凰熙看了眼這陌生的地方,看這樣子應該是客棧無疑,她沒有看向那食物,而是趁著這難得的清醒讓頭腦運作起來,“我不想吃,你去給我買些別的吃食,我要吃筍菜……”

侍女為難地看向李凰熙,每當這公主清醒的時候都會提一些很古怪的理由,現在已經入冬了,如何來的筍菜?再說公子已經明確指示過不許滿足她這些無理的要求。

“公主,公子說過不行,這些食物現階段能滿足您身體所需……”

李凰熙故做刁蠻地將那盤子裏做得精致的菜肴全部推倒,“我偏要,你這個下賤的侍女還不趕緊按本公主所要求的呈上來……”

侍女們都咬著唇看著她,這公主是越來越難服侍了,若非公子的吩咐,她們真想拂袖離開。

白晏進來的時候看的就是這樣一副局面,看了眼她譏誚的眸子,示意侍女將地板弄幹凈,然後下去再端一盤飯菜進來。

“凰熙,不要再耍這樣的小手段,沒有用的,她們雖然名為侍女,但卻是暗衛,心性堅強得很,不會輕易上你的當。”白晏上前坐在床沿按住她躁動的身子道。

李凰熙恨恨地看著他這副樣子,“我有什麽地方對不住你?非要這樣對我?阿晏,你就不能讓我念著你的好嗎?放我回去吧。”試圖用柔情軟化他越來越僵硬的心。

“凰熙,我們就要迎來新的生活,你再忍忍。”他卻不為所動地仍是那般答非所問。

李凰熙憤恨地撈起這張簡陋的床上的東西擲向他,他害得她沒了孩子,又這樣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麽?莫非當日真要殺了他這冤家才能結束這孽緣嗎?

他也沒有閃避地任她砸,任她發洩,看到這樣的她,至少他放心了,她不會再如當年她母後去世時那般拿自己的身子來折磨,“只要你開心,你愛怎麽折磨我都行。”

此時李凰熙正恨恨地咬著他的手腕,甚至再度咬出血來,這段時日他身上多處都有她咬傷的傷痕,他無動於衷地看著她,用自己的方式在愛她,另一只手撫摸她的秀發,“小心別硌著你的牙。”

他已這樣說,她再咬他又有何意義?徒增自己的牙疼而已,李凰熙失落地松開了自己的牙床,無神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他為了防止她與外界取得聯系,一旦他不在,不但讓侍女時時刻刻地守著她,還將她身上的利器全部都取走,頭上一只釵也不見,連偷刻幾個字的機會也沒有。

看著他給她餵食,她氣不過地偏過頭,不配合他吃喝。

白晏抿緊唇看著她拒絕意味甚濃的背過身去,聲音也發狠道:“要不就乖乖吃飯,要不讓我用那種方式來餵你,凰熙,別玩絕食這一套,你知道你不會成功的。”

李凰熙的身體一僵,這一路上她算領略了他殘酷的一面,他的餵食絕對不溫柔,可以說很是殘暴,即使她抗拒得將他弄得血淋淋,他也仍是面無表情地執行,他這是連死的機會也不給她。

“拓跋晏,你就非要這樣逼我嗎?”她猛然轉身看著他,什麽時候她溫柔的夫君變成了這般的狼人。

看到她憤怒的俏臉,他竟然笑了出來,“乖乖吃飯好嗎?”

李凰熙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全都使到了棉花中,無論她是生氣還是妥協,最後都會演變成這樣一句似溫柔似強迫的話語來。“我現在懷疑我以前認識的人到底是不是你?還是說你一直在我面前掛著面具做人?告訴我,哪一面才是你?別讓我糊裏糊塗地做了條糊塗蟲也不自知。”

她的話充滿了自嘲。

他的眸中到底一黯,她不再信任他,甚至也沒有了以前的依賴,半晌,方才聲音平淡地道:“哪一面都是我,端看你的態度。”

上一世時他在想如果能與她重新來過,他必定會一直守在她的身邊不放手,不讓上天再有機會故會重施將他們分開天永隔,所以這一世他都是這樣做的,從建京追到湖州,再回到建京,他從來不敢離開她甚遠。

李凰熙惱怒不已地瞪視他,不想再接受那暴力餵食,她終還是張開口吞下他餵過來的食物,兩眼卻是再無往日的柔情。

白晏也不介意,臉上掛滿了笑容,看來很是愉悅。

沒一會兒,那流食飯菜吃完後,他再接過侍女手中的紅雞蛋,敲了敲,剝殼餵她,“今兒個是你二十一歲生辰,凰熙,祝你生辰快樂。”

他舉著紅雞蛋在她面前,墨眸裏面滿是笑意,一副希冀她接受的樣子。

李凰熙怔楞了一下,今兒個又到了十一月初五,這段時間她早已遺忘了日期,只是知道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二十一歲,真快,她也過了雙十年華,就快趕上了前世的年華。

她沒有應,他眼裏的星光黯淡了下來,終究回不去去年之時,那時候是他們的初婚,他在府裏的那條連接江水的河池裏放了千盞花燈,就為了搏她一笑,最後她果然笑得極是暢快地撲到他的懷裏,“阿晏,阿晏……”地喚著他的名字。

在那河池的中央他打照了的花舫上,他們一夜顛龍倒鳳恩愛纏綿,伴隨著外面絢麗的花燈。

只是現在這終在記憶,在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打落他手裏的紅雞蛋之時,也將那記憶打散了,他仿佛看到記憶零落成碎片,拾也拾不起來。

看著地面滾動的紅雞蛋,李凰熙一陣冷笑,“在你給了我這麽多磨難的時候,還假惺惺地給我慶祝什麽生辰?我的孩子還屍骨未寒,他還在睜大眼睛看著他無良的爹娘,拓跋晏,我真想挖出你的心來看一看是不是黑的?”

他只不過是討她開心而已,但那個離去的孩子已經變成了他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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