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蔭清風，河水靜靜，隨著小呆的走近，玉凈塵柔笑著站了起來，而小呆又怎能從氣度上輸了他，臉頰帶笑，眼眸中卻藏著萬千風暴，“師叔，好久不見。”

玉凈塵今日穿了一件細紋白襯衫，一條黑色的休閑長褲，配上他溫和俊美的臉，這讓他看起來風雅逼人，周身的氣韻一看便像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然而表面如此，又有幾人看得見他黑的冒水的心！

“小師侄又有進益，可喜可賀，假以時日，師叔都不是你的對手了。哦，不，也許現在師叔就不是小師侄的對手了。”

“師叔何必謙虛，先不說師叔自己的本事怎麽樣，就只說師叔的靠山，誰又會輕易得罪你呢？”

“哦，你們認識，還是同門？這可真巧啊。”躺在搖椅上的老頭摘下太陽鏡，笑道。

“外公。”費無極上前打招呼。

“沈老爺子。”

“好，都乖。”

小呆看向她今天的雇主，這是個天庭飽滿，四方臉，眼白焦黃，看起來像是重病的老頭，他這一生做過很多善事，是個正直的好人，可讓人遺憾的是，人無完人，他正直無私的一生有汙點。

抗戰勝利以後，全國陷入了成長道路上新的災難——天災人禍，在那段時間，許多知識分子被關了牛棚，許多地主被扒出來再次被打倒、關押、處死，而這位沈老爺子犯的錯則是冤枉了一個鋪橋修路從未做過惡的地主，將其一家迫害致死，這裏頭要牽扯到那個年代的背景，和一個讓人生厭的特殊兵種，說他們是兵種都要玷汙了“兵種”這個詞，那些人不過是私自成兵，利用那時候的風潮，專做打擊報覆，踩著別人的頭升官發財的壞事。

沈老爺子當時也算是被人蒙蔽的，沒有親自查過真相就定了人家的罪，雖然不是他親手殺死的，可也是因為他，人家一個好好的四口之家，就那麽家破人亡了。

現在，那家的一個在lao改中被性侵致死的女性來找他覆仇了。

那是一只死時受盡屈辱的，死後化成厲鬼投不了胎的厲鬼。

“老先生是不是夜夜做惡夢，夢裏夢見的都是一個女子淒慘恐怖的模樣。”小呆雙手下垂站在河邊上嘆了口氣，有時候她會想，如果她讀取不到別人的過去是不是就不會發現那些醜陋的、遺憾的、可憐的、悲慘的事情？

她沒有生就一顆鐵心，看到令人憤怒的、傷心的、不平的事她會有情緒波動。

沈老先生吃驚的看向小呆，真個人身體已經呈現半站起來的姿勢，這是被猜透心思下意識的動作。

“外公。”費無極按下沈老爺子的肩膀，讓他重新坐下。

“那件事藏在我心裏已經幾十年了，我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沈老爺子重重的將自己摔進躺椅裏，焦黃的眼睛濁淚斑斑。

“原來小師侄如此神通，你的父親一定很厲害，讓人垂涎啊。”玉凈塵眸光一閃，笑意不達眼底。

小呆微斜起唇角，看向玉凈塵的眸光，鎮定、鋒利，兩個人的距離中間只隔著一個沈老爺子，此時他們都站在河邊上，陽光傾灑河面，波光粼粼，他們兩人的影子都落在其中，仿佛兩個抱劍對決的悠然劍客。

面上無風無浪，內裏卻開始暗自較勁。

“真高興，我終於有了和師叔面對面的勇氣。”

“師叔也是與有榮焉的，對了，忘記告訴小師侄了，今日我可是有備而來哦，你要小心了。”語氣寵溺非常，小呆心中卻微亂。

她不怕他怒目相向，她只怕他笑的燦爛輕俏，玉凈塵這個人想要一個人倒黴前，那就會對這個人無比的有耐心和關心，就像貓吃老鼠前一定要戲耍夠一樣。

原來昨晚上她做的那個夢應驗在今天這件事情上？

“兩位大師先暫停敘舊，請先給我外公驅邪避難，事後必當重謝。”費無極雙眉緊蹙，出聲催促。

“哦，應該的，我是不請自來，本就沒打算搶小師侄的生意，小師侄你開始吧，讓師叔看看你的本領。”

“我真是謝謝師叔了。”竟然是不請自來？那麽他出現在這裏的目的難道是為了她？

不怕，雖然還摸不清玉凈塵的底，可至少從他手裏逃脫她自信現在有了這個本事。

“沈老爺子，這只厲鬼驚擾了你有十多年了，為什麽不請人除去她，這只厲鬼雖然年歲已久，修為較高，可並不是沒人能收服她，相信沈老爺子常在上流社會行走，對一些玄門中事和人也有所耳聞，大能者雖少，可憑著沈老爺子的身家請一位來驅邪也是能辦到的。”

“外公？！”費無極微驚，竟然已經那麽久了。

“沒事，這女孩是個恩怨分明的，雖然時常讓我出些小意外，可她從不傷害你們。”

“外公，那些可不是小意外！”費無極有些失控，壓下驚怒，慢慢道：“去年的那場車禍差點要了您的命，今年您又從樓梯上摔下來摔得骨折，這、這可不是小意外！”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無極，你不懂，這都是我該受的，每出一次意外我心裏的愧疚就會減少一分，我欠人家的也就還一分，而且……”

“而且有你承受著她的怨氣和怒火，你的親人也不會受到牽連。”小呆替他說完未完的話。

“外公。”費無極動容。

“你這孩子，都說了是外公應該受的。”沈老爺子拍拍費無極的手。

“溫小姐，請務必要將那邪、不，那位小姐請走。”費無極道。

“這要看沈老爺子的意思了。”

“外公，您就答應吧。”費無極蹲下身，仰頭和沈老爺子對視，這是他最敬愛的人，一生正直無私，他希望外公能長命百歲。

那厲鬼此時就在沈老爺子的眼睛裏，他們的對話她聽的一清二楚，來自小呆和玉凈塵身上的靈氣也讓她害怕的畏縮，可是，她要為死去的父母和弟弟報仇，沈先志必須死！

葉清然看見沈老爺子左眼焦黃的眼白變成了一只骷髏頭的模樣，微懼的指著，磕磕巴巴道：“無極，快看快看。”

費無極驚駭，“外公！”

沈老爺子捂住眼，苦笑，“沒事，她在害怕呢，看來兩位大師對她造成了影響。”

“外公！”費無極驚叫，“您、您竟然養著它，養著這種東西！”

都是長在紅旗下的好孩子，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鬼，可當這東西出現在自己親人的身體裏，還是讓他覺得發怵。

小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白紙，嘆氣道：“沈老爺子，把她交給我吧，我送她去投胎。你這樣養著她也不是事，你若死了，她遲早會危害你的家人。據我說知，您還有一對可愛的小孫子，一個嬌生慣養的孫女，對了，沈老爺子該好好管教一下您那孫女了，上次我手下留情，可下次就不會了，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沒工夫陪一個青春期小丫頭玩。”

沈老爺子笑了，“你自己還是個孩子呢。”

小呆也笑，笑的淡淡的，“我和她不同，她有疼愛她的父母爺爺，有良好的生長環境，不需要對未來太擔心，可我沒有，我的未來，我在用自己的雙手、決心、毅力，在掙。”

沈老爺子一怔，讚賞的點點頭，“活在新世紀的孩子都應該像你一樣，自己的未來自己爭取，而不是怨天尤人，或者像他們一樣依靠祖蔭。”沈老爺子一指費無極和葉清然。

葉清然咧嘴笑，“沈老爺子把我們貶的一無是處了，但是我要說的是，祖蔭是我們的責任，如果我們把祖蔭發揚光大了，也是我們的功勞不是嗎，難道老一輩打下的天下不是給我們小輩的？我們可不是只知道吃喝玩樂的。”

“行了，行了，別顯擺了，我知道你們三個合夥開了個小公司。”

這老頭不在乎的揮手，可笑容卻出賣了他，顯然是對小輩的所作所為還是滿意的。

小呆轉身對著河面的瞬間在白紙上滴了自己的一滴血，那香味刺激的玉凈塵蠢蠢欲動，看向小呆的目光也越發溫柔繾綣，似是看見了情人似得。

小呆瞥了玉凈塵一眼，“怎麽，師叔改吃人肉了？”

“不，我可從不吃人肉。”

小呆轉身，右手成爪狀，對著沈老爺子的臉就是虛空一抓，費無極和葉清然就看見兩抹焦黃就被從沈老爺子的眼白上扯了下來，耳邊似乎聽見了一個女人淒厲幽冷的尖叫聲。

兩個男人頓時驚的後退一步，沈老爺子啊一聲大叫暈了過去。

“外公，外公！”費無極驚慌失措。

“他沒事，記得把錢打到我賬戶裏，你們先走吧，我和師叔有話要談。”

“走什麽呢，我這裏可缺少觀眾。”玉凈塵笑著變成一個八卦形狀的銅鏡，陽光射在上面，一道金光頓時將小呆籠罩，小呆尖叫一聲，一揮手將葉清然等人推出幾米遠。

“小師侄，這可是照妖鏡，對小師侄的本相，師叔我可是好奇的很久了，這不，我專門去向天師借的，他對你也是非常的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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