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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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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飽肉足。

喝醉的、吃撐的、還有喝湯喝飽的。

曲仲幾人把大家都送回了房間, 才領著其他人回到段宅,後來也喝了不少的付研學走路都有些踉蹌。

饒是這樣,他還是努力眨著眼睛, 求曲仲給任蕓把把脈。

“那個……那個療養院和精神病院沒什麽區別,你……你幫我……”

“我知道了,你先放開我!”

曲仲看向抓著他手不放的付研學, 有些無奈地說著, 目光掃過任蕓與廖曄雲夫妻時發現大家都有些稀奇地看著他。

晚上喝得也不少的夏州大著舌頭抱上曲仲的另一只手臂:“你快給付總看……看看……”

說完, 轉頭對著看熱鬧的幾人振臂一呼:“曲仲醫術天下無敵,你們要看病的快……”

曲仲:“……”

“夏州哥!”盧俊哭笑不得地忙上前架著夏州把人往屋子裏帶:“我先送他回房間, 付總就交給你們了!”

“我也先把這人送進去!”

胳膊上的頭已經朝著地面下滑, 曲仲右手一抓,直接提著付研學的衣領把人往西廂房的客臥帶。

任蕓也小跑著跟上,曲仲把人放到床上, 她又幫著脫鞋擦臉忙了好一半天。

再次出門時, 發現廖曄雲夫妻竟還等在門外。

不等曲仲開口問, 廖曄雲就主動開口:“我想求你件事!”

兩個醉鬼的話廖曄雲並沒有左耳進右耳出, 安神香讓周蕓睡了一下午,晚飯的胃口也極好。

這一件件事串在一起, 讓他心裏早就有了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只是礙於基本的道德修養,廖曄雲才沒貿然提出請求,但付研學都先張了口,他再三猶豫下還是決定厚著臉皮提上這麽一提。

如果真被拒絕,也沒留下什麽遺憾。

皎潔的月色給兩人好似渡上了一層清冷的銀色, 曲仲擡頭看去時也是一楞,那眼中滿懷期望的神色讓他輕輕點了點頭。

“那你們三個一起來吧。”

說完,推開書房的門先一步走了進去, 移動間手裏瞬間出現了兩個寶藍色的荷包,荷包上繡著精美的花朵刺繡。

廖曄雲神色一喜,忙牽著周蕓的手往前走了兩步。

可任蕓一怔,回頭看了眼付研學睡著的房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正在猶豫中,手腕忽地傳來一陣溫熱,周蕓對她揚起個淺淺的笑意,眼神裏的暖意通過手腕傳到了她的心口。

任蕓重重點頭,緩緩移動著步子跟上兩人的步伐。

走進書房,廖曄雲三人幾乎是立馬被書桌後正對著房間門的一幅畫吸引。

準確的來說,那不算是一幅畫,中間幾筆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一棵大樹的模樣,樹冠的地方貼著些橙色樹葉,樹幹處也是褐色的樹皮。

樹葉不知道經過什麽化學處理,橙色鮮艷得像是水彩筆染過,樹下畫著的幾條狗分明就是果園裏的那四只。

之所以能迅速看出,得益於那些畫裏狗子們身體上的毛發栩栩如生,就像是原本就長在它們身上一般。

等走進兩步再一看,三人立刻恍然大悟,那些毛發原來是用真的毛粘制而成。

隨著曲仲打開後窗,還能看到狗子們的毛也跟著微微飄動了起來。

就這麽一幅算畫不是畫的立體圖,讓幾人都舍不得移開眼神。

實在是越看越覺得靈動,畫裏洋溢的蓬勃生機透過這簡單的場景源源不斷地傳向他們。

“這畫是曲仲你……畫的?”斟酌了一番用詞,廖曄雲還是用了畫這個字眼。

打開窗子的曲仲背對著幾人微微點了點頭,又拉開了窗邊的邊櫃。

等從裏抽出手時,那兩個寶藍色荷包已經被他捏在了手上,又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脈枕之後他折身坐回書桌前。

一邊示意幾人坐到對面,一邊出言解釋:“狗子們換毛季做的,別說還挺好看。”

“別出心裁,別有一番看頭。”

廖曄雲收回目光,攤手讓任蕓先坐到了曲仲對面,而他和妻子則是坐到曲仲側後方的木質沙發上。

書桌對面就一個椅子,任蕓也沒得選,很是神情不安地坐了下來。

“阿姨……手!”

脈枕放下等了好一會,任蕓還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一會看看左前方的周蕓,一會又看著自己的膝蓋,就是不敢擡頭看曲仲。

直到被這一聲提醒喊到,身體才彈了一下,好像受到不小的驚嚇。

“任姐,沒事的,曲老板不是那些醫生。”

周蕓走上前來,雙手按在她肩頭上,溫聲又重覆道:“你還不相信你兒子的眼光?”

“研學……”任蕓終於緩緩擡起頭,迷茫的目光裏在她反覆念叨了幾遍的付研學名字中緩緩變清,這才伸出右手。

手腕隨著擡手的動作從過長的袖口露出,上面遍布著的刀疤由遠至近清楚地映入曲仲眼簾。

蒼白的膚色上一條條醜陋的刀疤交錯疊加,最淺的一道才結痂,傷疤從手腕左側一直劃到右側,橫穿了整個手腕的寬度。

“嘶--”周蕓倒吸一口涼氣後才忽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捂住嘴巴震驚地看向曲仲。

而這個年輕人此時的表情還是一臉雲淡風輕,甚至還伸出手把任蕓的衣袖再往上拉了拉。

這一拉,周蕓的驚呼終於是從手掌中溢出,就連好奇的廖曄雲也跟著站了起來。

這一走近,這位自認見多識廣的影帝也跟著驚詫地站在了原地。

除了手腕上那一道道的疤痕,任蕓的胳膊上竟然全都是一個一個焦黑的圓點疤痕,那些疤痕密密麻麻分布在她的小臂上,讓他整個頭皮都跟著發麻。

可曲仲只是嘆了口氣,繼續對任蕓說道:“把外套脫了吧。”

“好!”

此時的任蕓好似變成了另一個人,這些疤痕展露在幾人面前,讓她最後一絲猶豫都跟著消散在了空氣裏。

她不僅沒有抵抗,甚至還一臉松了口氣的模樣。

任蕓的模樣反而讓曲仲心裏一輕,對她的心裏狀態評估要好了很多。

不管這些傷痕是怎麽而來,面前這位母親都是個堅強的人。

暗紅色的外套脫下,從手腕到胳膊肘的皮膚已經看不清原本的膚色,上面深深淺淺的圓形傷疤就像是印記一樣蓋滿整個小臂。

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大臂上潔白光滑的皮膚。

手肘就像是個分界線,一條胳膊上形成了兩個極端。

曲仲“嗯”了聲,身體緩緩靠回了椅背上,然後才緩緩開口:“身上的疤痕不止這些吧。”

“是!”任蕓點頭,緊接著雙手往衣擺伸去,就這麽掀開了運動T恤的下擺。

“啊!”廖曄雲一聲驚呼,忙不疊地轉頭閉上了眼睛。

可曲仲還是就著這個動作紋絲不動,任蕓把衣擺掀到胸口下,然後緩緩轉過身體背部朝著書桌的前方。

“……”

任蕓腰部均勻分布著四個焦黑的痕跡,每個都和嬰兒拳頭大小,圈內顏色最深,圈外最淺。

這是一次又一次重覆灼傷之後留下的痕跡。

曲仲身體往前一傾,仔細看向那些痕跡,終於確定自己的猜測。

“這些是電療機留下的?”

“是。”任蕓放下衣擺轉身,似笑非笑地點著頭:“無數次電擊之後留下的傷痕。”

說著,一身輕松地坐下,自嘲似地挑了挑唇:“沒想到我還能活著走出那座‘監獄’。”

她的這句話說完,整個書房都安靜了下來。

知道內情的曲仲感嘆於付霍明的心狠,不知內情的廖曄雲夫妻則是震驚加不敢相信。

當今這種法制健全的社會,竟然還會出現“濫用私行”這種演戲才能遇到的戲碼。

“研學他知道嗎?”曲仲輕聲問。

任蕓搖頭,提起付研學時神情仿佛又變回了初見時那個溫柔的母親。

“知道的話,他這一輩子都會活在內疚之中。”

這是一個母親全心為孩子考慮之下特意的隱瞞,曲仲當然沒有權利讓她說出實情。

於是點點頭表示理解後,朝她把脈枕往前一推:“那我先診脈吧!”

脈象沒什麽大問題,身體甚至比一般這個年紀的人都健康幾分,付研學把人接出來後應該找醫生治療調理過。

所以,比起她的身體,任蕓現在主要問題應該是精神上的持續緊張。

有對未來生活的恐懼,有對孩子的緊張,身上的疤痕和痛苦回憶也占了不少因素。

“你的身體沒什麽大問題,不需要服藥!”

曲仲收回手,靜靜等著任蕓的決定,如果對方想要消除這些痕跡,就要先自己踏出第一步而不是由他去推著走。

“……”

就這麽等了好幾分鐘,任蕓心裏的掙紮通過她的神情完全展現在曲仲面前。

忽地……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下,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我想消除這些傷疤。”

“想好了?”曲仲追問。

“嗯!”任蕓使勁點頭,啜泣聲隨著她斷斷續續地講述終於變成了放聲大哭。

二十來平的書房裏都是她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和無法再控制住的滿腔恨意。

在外人看來,任蕓和付霍明是一對郎才女貌的最佳伴侶,可只有婚姻裏的她才知道自己丈夫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禽獸。

當年的夫妻恩愛在任家落寞之後終於被撕開了表面的假象。

付霍明瞬間翻臉,光明正大地帶回了他十幾年的情婦,並聲稱那才是他最重要的人。

當然……這話恐怕只有那個於玫才會傻傻相信,公司裏誰人不知,付霍明不過是覬覦於她手裏多年的客戶資源罷了。

情婦的登堂入室成了壓垮任蕓的最後一根稻草,她變得尖銳,變得不可理喻,所有的歇斯底裏都只為了留下心已不在的丈夫。

久而久之,周圍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就連基本不歸家的付霍明也聽到了他出軌的風聲。

原本的棄之厭之直接上升成了巴不得任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他開始暗暗策劃著讓這個女人徹底消失在他的生活裏,前提是保住他在外界的名譽和地位。

而這時的任蕓還在給遠在國外的兒子打求救電話,希望他能回來幫助挽留丈夫的心。

也多虧了付研學的突然回國,最終讓她留下了一條命,被送進了所謂的療養院修養。

而她只能望著那一紙精神鑒定報告哭鬧不休又無濟於事。

她知道自己在療養院的這些年裏,於玫每來一次那些護工們就會給她上一次電擊療法。

美其名曰治療精神疾病,卻只能讓她一次次痛苦得只想了解生命得以解脫。

手腕上的那些傷疤就是她無數次割腕中留下的痕跡。

這些當然不是護工們的主動施救,而是她每次看到鮮血後想起自己兩個還在付家的孩子,自己找醫生救回來的命。

就這樣在一次次瀕臨死亡的過程中,她的心智奇跡般地變得更強大。

她開始讀書,積極治療,在孩子們來看她的過程中鼓起勇氣主動求救。

但她也從來不提自己在療養院受到的折磨,只說自己身體已經恢覆了健康,可付霍明還不讓她回家。

多虧了她的主動求救,付研學終於知道了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才有了她後來能走出療養院的那一天。

想起走出高高院墻的那一天,任蕓哭著捂住了臉:“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這件真實發生的事讓在場的人都唏噓不已,原來小說裏的內容真得是從真實世界而來。

或許……比小說裏還殘酷。

那種無力和暗無天日的煎熬讓任蕓看不到一點希望,全靠著對孩子的母愛堅持了這麽多年。

這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毅力,也是他們無法感同身受的恨。

“我想留下這些疤痕提醒我時時刻刻記得曾經遭受過的痛苦。”任蕓的聲音一頓,緊接著說道:“可我不想孩子們背負著恨意生活一輩子。”

她想報仇……卻又害怕毀了兩個孩子的人生。

畢竟……那人是他們的親生父親。

面前這個女子在做著艱難的決定,痛苦和掙紮寫滿臉頰。

曲仲看著看著,腦中卻想起了段正蓮和她的親生母親崔婷。

一個生下來直接拋棄了他,一個他喊了二十多年的媽心裏卻從沒當他是自己的孩子。

還有早逝的生父,那個或許早就忘記了他存在的曲開成。

世界上的人各不相同,對待孩子的態度也多種多樣,或許有極少的人不配做父母。

但……大多數的都應該和任蕓一樣,全心都是為了孩子們考慮。

這才應該是真正媽媽這個詞的樣子吧!

曲仲長長吐出口氣,等她哭聲漸停後說道:“我開點藥膏給你祛疤,至於這些事……任阿姨你決定吧。”

其實……

這些事或許付研學早就知道也不一定,就那個心思縝密的人,不可能這麽多年都沒發現。

但……何必去說穿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27 21:35:45~2021-07-28 17:24: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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