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的小小少年穿著牛仔的背帶褲，黝黑的短發柔順地隨著他走路的步伐一顫一顫，加之白皙的皮膚，活脫脫就是個機靈的孩子。

……如果他的眼神沒有緊緊盯著手裏玩具的話！

身旁的劉彬卻很滿足，這是孩子出門第一次沒有發脾氣，如此乖巧的模樣更是讓他看到了康覆的希望。

曲仲放下筷子，輕輕推開了餐盤，剛才還想著不要浪費糧食，現在他很慶幸劉大嫂的到來解救了他。

再吃下去……他很可能要消化不良了！

“俞亭，快叫叔叔！”

劉大嫂彎著腰，笑呵呵地揉了揉孩子的頭，劉俞亭擡起頭看了曲仲一眼，眼神不知飄到了哪個方向，側著頭輕微點了點。

雖然沒開口，可這已經是個很好的信號，孩子能聽懂大人的話，甚至還能做出回應。

龍雀魚滋養下的魚，效果比曲仲預想得還要效果卓著，他對著劉大嫂點了點頭，指了指對面許默坐著的位置：“坐下叔叔給你看看。”

孩子聽話坐下，用玩具遮住了自己的臉，曲仲又耐心重覆了遍，劉俞亭終於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除了一邊吃飯一邊等結果的段衛國，其他幾個劉家人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裏，特別是劉大嫂，完全顧不上其他學生的目光，站著就雙手合十念起了佛號。

路過的學生紛紛都會回頭看上一眼，其中也包括早就註意到這邊的盧娜。

她專門端著餐盤坐到了旁邊一桌，半個身子伸長，就想聽聽幾人到底在說些什麽。

就是這麽個動作，讓她往後的幾十年都分外感謝自己的八卦。

而這邊圍著的桌子旁，曲仲伸出左手輕輕揉了揉劉俞亭的後脖頸，這本是個很尋常的動作，可站在旁邊的劉大嫂鼻端卻很快就聞到了一陣中藥的味道。

這味道就像是大雨過後草坪的味道，青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讓人一下子就變得神清氣爽。

“這個藥膏以後每天早晨給孩子抹到後脖頸，就像我剛才那樣。”

曲仲的手收回來時，手心裏赫然多了塊方形的碧玉色藥膏，沒人看見他是什麽時候拿出來，又是什麽時候握在了手裏。

劉大嫂雙手接過，剛才聞到的味道又飄了過來，她小心翼翼地用抽紙包了起來，然後放進了還沒打飯的飯盒裏。

“孩子在慢慢恢覆，會越來越好的！”

“太好了，原來真不是我們的幻覺。”劉彬激動地直搓手，就是這麽一眨眼的功夫，他覺得劉俞亭好像又變了些，連亂晃的眼睛都變得有光了許多。

這回真不是他的幻覺，曲仲剛才拿出的斂神膏是他專門給劉俞亭制作，其中用到了好幾味仙界才有的靈藥材，可以起到斂神和清目的功效。

“曲醫生，你的醫術真是了得。”許默親眼見到孩子的變化，對曲仲的崇拜簡直拔高了好幾個度。

“你誇獎了！”

“帶孩子回家去休息吧，平時可以教他開始認字了。”曲仲又交代，看劉彬夫妻都已經明白，這才拍了拍膝蓋站起了身：“我還有事要去趟縣城，就先走了！”

“沒錯，他還要進城去買魚苗，不能再耽擱了。”段衛國連忙解釋。

吃飯的學生漸漸少了下來，估摸著時間應該已經快到上課的時間，劉彬也不好再留下曲仲，只能高興地點了點頭。

“再見。”

揮手沖幾人告別後，曲仲轉身，目光直接看向了剛才一直看著他的盧娜，看對方只是個好奇的學生，這才轉頭出了食堂。

“醫生……”盧娜戳了戳餐盤裏的飯，輕聲地嘟囔道。

***

把買好的魚苗放進深水潭後，水裏的龍雀魚突然冒了個頭出來，金色的魚眼左右轉動了兩下，看樣子有些疑惑。

“主人，龍雀魚是在問你為何要放魚苗進去，是不是嫌魚太少了。”三彩見狀，跟在旁邊解釋。

“不是不是！”曲仲連忙擺手，摸了摸鼻尖後跟著解釋：“每天都要撈這麽多魚，要不了多久就撈完了，我不補充點怎麽行。”

況且……這些賣魚的錢都進了他的腰包，這也算是個小小的補償！

砰——

水面突然濺起巨大的水花，龍雀魚縱身一躍，在水面上留下一彎晶瑩的水線，接著曲仲耳中聽到一陣短促的“嘰嘰”聲。

龍雀魚的叫聲……

三彩在旁邊哈哈大笑，笑得差點從曲仲肩頭滾下，它用稚嫩的聲音學著龍雀魚的語調跟曲仲說道：“我是怕魚多了爆潭才一直在控制，你要多少有多少，何須補充。”

曲仲：“……”

感情他一直在瞎擔心，清了清喉嚨後，曲仲蹲下身把左手伸進了水裏，龍雀魚很快游來，黑色的腦袋靠近了他的手心。

冰涼的觸感夾雜著寒意直沖心口，深水潭不知有多深，這水竟然一年四季都如此冰冷。

“那我還要拜托你件事。”

龍雀魚點頭，明顯聽懂了曲仲的話。

“那種金色尾巴帶靈力的魚不要讓人再撈到。”

劉家的機緣巧合救了他們的兒子，但若是被普通人吃了後，對於身體來說是反倒是壞事，就像是健康的人非要吃補藥，容易適得其反。

啪啪啪——

龍雀魚拍打著尾巴很是歡快地應承了這個請求，曲仲收回手，又接著說道：“你也省著點你的神力，好好休息。”

嘩啦——

這下子，連曲仲也瞧出它愉悅的心情，黑金色魚身掀起巨大水花，身形極快地在水潭裏游了幾圈，直引得三彩也頗為感嘆。

“這條龍雀魚好幾百年都被禁錮在魚鉤裏，這回得遇良主，總算自由了！”

“禁錮？”

曲仲疑惑回頭，不知道為何三彩會用到這個詞，這麽說來龍雀魚當年並不是心甘情願留在魚鉤裏幫助段家，而是有人關住了它。

果然……

三彩飛起，先繞著水潭上空飛了一圈撒下點點星光後，這才回到曲仲肩頭：“它就是太單純，才會被騙！”

烏雲龍雀魚本是神界某一天道後院裏養的魚，因為貪玩自己蹦下了凡界，隨便鉆進了一個小世界，沒想到三言兩語就被一凡人所騙，乖乖幫那人用魚賺了不少錢。

無數的人花費千兩黃金以求食用這種魚從而達到延年益壽的功效，只要你出錢，不論好壞不論對錯都能得到，這樣招搖的當然就是被有心人盯上。

凡人被殺，龍雀魚則成為了皇室之物，吃過一段時間的魚肉後皇帝很快把主意打到了它身上。

在沸水裏被煮了三天三夜的龍雀魚終於認清了凡人的貪欲，它掀起滔天巨浪，想淹沒這些要吃掉它的人。

最後天道出手，龍雀魚被禁錮，只有消滅心中殺念得遇良主後，它才能再度覆活。

後來的上千年，它落到不同的人手裏，每每那些人發現了它的不同之處後，都選擇用它來獲取財富，它被禁錮在魚鉤裏，常年掛在水底，明明離著水那麽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

直到……它遇到了曲仲。

龍雀魚當時之所以這麽急切認主，一是它聞到了曲仲身上還有其他神獸的氣息，其中有一道還帶著滿滿的生命之力，它知曉只有神物心甘情願認主才會有這麽純粹的氣息。

二則是它實在被禁錮得太久，對外界的向往，讓它只稍加考慮就主動選擇了認主。

聽完三彩所說，曲仲只能長長地嘆了口氣，對於龍雀魚的遭遇表示了同情，人的貪欲膨脹起來，連最基本的底線都會喪失。

“說起神獸，我還有點想鳳凰它們了，不知道它們還好不好？”

目光裏的龍雀魚還在歡快跳躍，而曲仲腦中則是閃過鳳凰幾只的身影，說起來幾只也離開了半年之久，不知道是不是在其他世界玩得忘乎所以，已經忘了他的存在。

三彩搖了搖頭，眼睛咕嚕嚕地轉了一圈。

“它們早就想回來了，只是主人沒說，我就沒打開時空裂縫。”

曲仲：“……”

“主人要它們回來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打開！”三彩有些欲蓋彌彰地解釋。

“我說你這家夥是故意不讓它們回來的吧！”曲仲完全是一語道破天機，從前它和肉團子爭寵得厲害，後來更是連一丈黑和萬裏雪兩只小的都看不順眼。

三彩搖擺著葉片，明顯不是個會說謊的人，剛長出的眼睛不安地亂轉著，一看也知是被準確說中。

曲仲捧著它坐到了潭邊的樹蔭下，伸出個手指摸了摸它的葉片：“你們幾只對我是很重要的存在，少了誰都不行。”

三彩：‘……’

“你這些天耗費的神力完全無法恢覆，所以你的百葉才不能繼續生長？”曲仲又問。

三彩點頭。

“等把鳳凰它們換回來，你就去修煉，以後你們換著去，”

三彩又點頭。

“那……讓它們回來吧。”

“好！”

話音一落，三彩頭頂的白色葉片輕顫，一片綠色光幕緩緩張開，很快就變成一個光球把三彩和曲仲圍在了中間。

光球裏的虛空中突然扭曲，一條裂縫緩緩出現，一團雪白的球撲通一聲從縫裏滾了出來，曲仲連忙伸手去攔住它滾動的身影。

定睛一看，曲仲發現，雪球正是剛才提到的小家夥……萬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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