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祭天大典莊重嚴肅, 唐雲音跟在雲天師兄身後忙了三日，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

封月樓裏，高穹看著正在擦箭的沈衍, 心底有些驚訝:“公子, 您這是準備親自動手嗎？”

沈衍對著光看著手中的玄鐵箭，不緊不慢道:“自然, 為美人屠龍這種事當然得親自動手才有意義。”語氣中居然頗有調侃之意。

高穹眉頭一皺，趕緊出聲勸阻道:“公子, 還是讓屬下去吧。畢竟...畢竟這種事要是出了差錯, 會累及九族的。若是屬下去, 最多也只能查到屬下，不會累及公子。”

“若是真能查到你，又如何不能查到我。何況累及九族對於我來說並沒有任何意義。”沈衍手中的動作絲毫未停, “刺殺皇上這種事，還是我來做更合適。”臉上的神色自若得像是在說今日的雪景真美一般，絲毫不見一份慌亂。

高穹見勸說不能，只能換種方式再問:“公子當真想好了嗎？這一去就再無法回頭了, 雲姑娘若是為此記恨了公子，公子又該如何是好？”

“她不會記恨我，我只不過是為她了卻一樁心事罷了, 既然她狠不下心來，那便由我來。”沈衍把擦拭好的弓箭收到匣內，背好，而後直接打開封月樓二樓的木窗, 縱身躍了下去，穩穩當當的騎在了一匹早就等候多時的馬上。

高穹目送著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一路揚長而去，默默嘆了口氣，“也不知公子這番心意雲姑娘能知道多少。”

一旁一直站著沒說話的葉貍幽幽冒出一句來:“我倒是覺得這件事過後，雲姑娘很快就能猜到公子的身份，到時這些事雲姑娘也多半能猜測得八/九不離十。”

高穹不服道:“你未免把雲姑娘想得太聰明了些？公子的身份隱藏得如此之好，我覺得要才出來難。”

葉貍撇撇嘴，心底道，隱藏得再好也抵不過公子自己千方百計地去留線索。

“白杏，這隊伍怎麽停了？你去前面瞧瞧。”祭天大典結束後返回皇都城的路上，皇家的隊伍突然在半道上停了下來，唐雲音撩開馬車簾子的一角向外看了兩眼，只見白杏一路小跑回來，滿臉焦急的神情。

“前面如何，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唐雲音被白杏的表情嚇住了，連連問了兩遍。

白杏喘著氣兒道:“姑娘，不好了，老爺在前面暈倒了，陳太醫現在正替老爺把脈。姑娘快去看看吧。”

唐雲音聽完這話，直接掀開簾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也顧不上其他了，只顧一路沿著馬車向前跑去，終於看見了爹爹。

“陳太醫，小女父親現在如何了？”註意點完全放在了正仰面躺在地上的爹爹，唐雲音完全沒註意到皇上也在一旁，以至於連行禮都給忘了。

好在也沒人在意到這些，陳太醫查看了一會兒，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對唐雲音道:“唐丞相最近恐操勞過度，一時體力不支才導致了暈厥。”說著又向一旁的蘇錚拱手道:“皇上，微臣提議讓唐丞相在此通快處稍作休息，不出多時丞相定能轉醒。”

蘇錚點頭，當即吩咐人去傳令，所有人馬不必驚慌，暫且在原處稍作整頓休息。

唐雲音等蘇錚吩咐好了，才面色微紅的向對方行了禮，“皇上吉祥，臣女方才心急如焚，一時間未能註意到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無妨，倒是你這片孝心讓朕深為動人。”蘇錚擺擺了袖口意思她不必放在心上。

“多謝皇上。”自那日長樂宮一見，唐雲音多少也算想通了，蘇錚一直會存在，這是她無法逃避的事實。

“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安。”另一邊得知消息後戴媛媛抱著一副看熱鬧的心態興沖沖下了馬車，大步朝著這邊過來，“喲，唐丞相這是怎麽了？面色怎會如此難看。”

蘇錚見她過來，說話又處處刁難，面容上一絲不快一閃而過，只留下幾分嚴厲的神色，“貴妃為何不在馬車中待著，這樣隨意下來成何體統。”

戴媛媛貝齒輕咬朱唇，帶這些小委屈道:“皇上，臣妾只是覺得馬車裏悶得慌，所以才想下來透透氣，再說唐姑娘不也在此，皇上為何只說臣妾一人。”

可惜蘇錚絲毫不為所動，依舊神色嚴厲道:“你身為貴妃本就應當克己覆禮，而不是拿著貴妃的身份當特權來肆意妄為。若你不願朕說你，那便不當這貴妃罷。”

“皇上，皇上知道臣妾分明不是這個意思。”戴媛媛眼睛上蒙起了一層水霧，卻又無法對心上人發作，最後恨恨地瞪了唐雲音一眼。

只是唐雲音一門心思全放在了父親身上，直接忽略了戴媛媛對她的仇恨轉移，絲毫不放在心上。

離唐丞相所在地方的幾個車身遠處，陸雲天神色覆雜的看著唐雲音，唐丞相突然莫名暈倒不過只是他的一個小手筆罷了，為得就是接下來的一出戲，此戲一處，當今朝堂上恐怕就得換個丞相了。

在望著唐雲音身旁一臉怨氣的戴媛媛以及不久前戴將軍那張囂張跋扈的臉，陸雲天想這樣做到底是值不值得。

人有七情六欲，縱使是他也不例外，修道之人又如何，國師又如何，所有都抵不過這麽多年的一道執念。

陸雲天時常回想倘若成神成魔當真存在，那自己一定會為執念所困，永墮魔道不得翻身。這如何不可悲。

離這一縱人馬半裏開外的一個隱蔽處，一個人正舉著箭對準人群中的蘇錚，而後慢慢移了移位置，箭失從蘇錚變成了唐雲音，由於兩人站得很是相近，一時間叫人無從得知此人真正想要射殺的對象到底是何人。只不過這一切從沈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這人身後起，便也無從得知了。

“大公...子...”驚愕的表情以及未說得出口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沈衍一記利落的手刀直接劈暈了此人，而後神情狠辣第扭斷了此人的脖頸。

沈衍看著腳底下的屍體，略帶諷刺道:“原來老爺子就派你來了，呵，我還以為是何等的高手，老爺子也不怕失了手。”

站在那人方才站過的位置上，沈衍取出身後背著的玄鐵弓箭，屏氣凝神，直接對準了蘇錚的心，隨後沈衍移動了腳步，讓整支箭完全暴露在戴媛媛的視線中，只不過目標依然是蘇錚。

一聲飛箭破風的響聲劃過在場所有人的耳膜，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註意到了，但是這支箭來得實在太快，等唐雲音看清楚時，箭柄已經穿透了戴媛媛的胸膛，戴媛媛身子倒在了蘇錚的懷中，鮮血止不住的冒出來，不過是一瞬間，便染紅了貴妃華麗的衣裳。

“貴妃！”蘇錚的面容瞬間失了色，抱著身子漸漸沈重的戴媛媛慢慢靠了下來。

陳太醫反應過來後立刻上前查看了一番，當即搖了搖頭，低聲對蘇錚道:“皇上節哀，貴妃被箭失射穿了心肺，微臣著實無力回天。”

蘇錚面色頓時有加重了一分，陰沈不已，只是戴媛媛反而拉住蘇錚的衣袖，費力地說道:“皇上別難過，臣妾福薄，不能再侍奉皇上了。臣妾知道皇上這些年心中其實並沒有臣妾，可是臣妾還是想要留在皇上身邊，只可惜如今連這點願望竟也是不成了。皇上，臣妾能為皇上死，臣妾已經無憾了。”

一番話耗盡了戴媛媛最後全部的氣力，最後一個字落下後，戴媛媛也在蘇錚懷裏合上了眼瞼，除了胸前還不斷流出的鮮血，再無一絲氣息。

沈衍透著草木望著唐雲音茫然的神色，而後強迫自己把目光放在蘇錚與戴媛媛身上，這樣的結局本就在自己的計劃之中，可真正見到了，卻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這才是最好的結果，那支箭沈衍留了足夠多的時間給戴媛媛去抉擇，或許旁人無法註意到，但在沈衍的刻意之下，戴媛媛有足夠長的時間。是任由箭失射中蘇錚還是以己待之，不過是在一念之間，既然戴媛媛這樣選了，那也怨不得他。

沈衍的目光在戴媛媛染血的衣裳上停留了一會兒，而後點頭滿意地離開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唐雲音腦海中一瞬間什麽都沒有了，一切發生地太快，快得連她根本來不及去想就已經結束了。

戴媛媛如願死在了蘇錚的懷裏，衣裳上浸滿的鮮血像極了自己當日的景象，原來一個人的生命竟然可以消逝地如此之快嗎。原來戴媛媛竟然愛蘇錚到了這樣的程度嗎。原來......

唐雲音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轉不過來了，她超箭失來得方向望去，只見草木微動，卻不見人影。

“媛媛！媛媛！”戴將軍本來在車隊後方有些得意地等著好消息，誰知喜事成了哀事，他推開擋在面前的人踉踉蹌蹌地撲倒蘇錚面前，一雙幹枯的手撫上戴媛媛的臉頰，飽經滄桑的臉上此刻再也不見往日裏囂張的神色，只是老淚縱橫，哭喊著戴媛媛的名字，不願相信自己的孫女已經離世的事實，“媛媛！媛媛！我的媛媛啊！”

蘇錚一個眼神，旁邊的德子趕緊上前扶著戴將軍起來。

蘇錚緊鎖眉頭，鄭重道:“戴將軍，貴妃此番是為了救朕才中箭離去，朕定當嚴查此事，給戴將軍一個交代。朕在這裏向愛卿發誓，若找到兇手，朕全權交由戴將軍處置。

“老臣多謝皇上，老臣願拼盡全力替皇上查出兇手!”戴將軍不忍再多看戴媛媛一眼，這是他最得意的一個孫女，從小嬌生慣養，身份又何等尊貴，怎麽一瞬間就沒了，不會的，這其中定有什麽不對之處。

難道是國師下得暗手？不可能，陸雲天的目的明明和他們戴家一樣，那還會是誰？唐家？不會，若當真如此，這個唐延路不會到現在還暈著。

“皇上，唐丞相醒了。”陳太醫見唐丞相稍稍睜開了眼睛，立刻便向蘇錚匯報了。

蘇錚淡淡嗯了一聲，讓人把唐丞相送回自己的馬車，隨後吩咐眾人上馬回皇都，一時間人心惶惶，此去定是一番腥風血雨，一個貴妃的死不知又要牽扯出多少東西來。朝堂之上又會如何變化，一切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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