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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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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裏默念,我武功高,我是終極boss,我是世界上最美貌心腸最狠毒的石觀音。

過了兩秒,屋頂上才傳來一個聲音,是個清雅動聽的男聲:“在下久慕夫人風采,只怕唐突了佳人。”

我道:“你真不下來?”

楚留香的聲音頓了一下:“夫人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我微微一笑:“你倒說來聽聽。”

楚留香道:“真話就是在下想見到夫人,哪怕被關在屋子裏餓了兩天半也要來的。”

我忘了吩咐曲無容給他們送飯了。

我又道:“假話呢?”

楚留香沈默了兩秒:“在夫人面前,在下怎麽說得出假話來?”

我扯了一下嘴角,楚留香不愧是楚留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有這騙女孩子的口才了。

我嘆了口氣,從水中起來,我知道這位古老親兒子雖然風流多情,但還是很君子,倒不會擔心他偷看。我擦幹了水,隨意套了件衣服,將衣領攏緊了,將濕透的頭發放下來,坐在池邊屏風後設的軟榻上。

而後我從桌底摸出了一個面具——石觀音的面具很多,易容的面具,鐵制銀制的面具都有,我挑了幾個隨時備著,以防我跑路時被人認出來。

我將一個猙獰的鐵面具扣在臉上,將榻中間桌子上的葡萄酒倒了一杯,才又開了口,學著石觀音的風格道:“妾已掃榻備酒相待,香帥請來一見。”

話音落,屋中的窗戶輕輕地發出一道聲響,一個飄逸的身影停在了屏風後,而後轉了進來。

我能感覺到楚留香的目光停在我臉上,而後從我肩上滑落:“夫人既請我來一見,何苦叫我窺不得芳容?”

我扶著面具道:“妾容顏如日暮西垂,不想叫香帥掃了興。”

即使是楚留香,也不由楞了一下。

他大概沒想到毀了秋靈素容貌的石觀音,也有承認自己容顏衰老的一天。

我這才認真地打量起這位名滿天下的香帥來,他穿的還是他之前易容的衣物,黑色的粗布麻衣,但他身材高瘦,劍眉入鬢,樣貌英俊,照樣是能迷倒一大片的存在。

楚留香猶不放棄:“眼中所見和心中所見未必相同,在下不是膚淺之人,若夫人應允,楚留香心中永念。”

我搖搖頭:“在你來之前,我本想叫你看的,可是你進來之後,我反倒不想讓你看了。”

楚留香嘆氣道:“為什麽?”

讓你看到,以後我跑路撞上了怎麽辦?

我將酒杯推到他那一邊,自己又倒了一杯,他轉身坐下,端起就喝。

不愧是楚留香,好膽識。

我道:“香帥覺得任夫人美麽?”

楚留香毫不猶豫道:“是。”

他倒也真敢說,不怕惹石觀音生氣。

我道:“你看,我都毀了她的容,過了這麽多年,她也仍然是個美人,與其說我成功,不如說我失敗了。”

楚留香低眸道:“人真正的美本就不在外表的。”

我托著臉頰笑道:“是啊,可你明知道我是個壞人,還是想看我的臉,不是麽?”

楚留香苦笑道:“夫人說得對,在下也不過是凡夫俗子。”

我收起笑容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毀了別人容貌的石觀音和秋靈素,究竟誰更美一些?”

楚留香點頭,

我卻冷冷道:“我可惜你永遠都不會見到了,不只如此,今後我也不會教其他人看到我的臉。”

楚留香的臉上訝異起來,我道:“因為我已找不到這世上還有比我更美的女人,所以也再不想入江湖了。”

楚留香驚道:“夫人難道是想……”

我嘆道:“對,石觀音從此要退隱了。”

我沒等他追問,快速道:“我昔日將無花和南宮送進少林武當,可他們如今都已經死了。”

我努力讓語氣變得哀傷一些:“我曾想把你引進沙漠為他們報仇,可我想了一想,我殺的人已夠多,再殺也沒什麽意思。”

楚留香像是還沒反應過來,我道:“所以你趁著我還沒改變主意以前,帶著你的那些朋友離開,以後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楚留香吸了一口氣,看著我道:“那夫人可否告知,蘇蓉蓉幾位姑娘如今在何處?”

我道:“她們不在我這裏。”

楚留香的眉頭瞬間皺起來。我對他道:“她們本就不是我抓來的,若我的消息沒錯,她們應該在那位小王爺手中。”

“小王爺?”楚留香了悟道:“黑珍珠?”

我點點頭:“吳菊軒與他們打了許多交道,探得那位小王爺如今似乎在調動人馬,正在往龜茲國一帶進發。”

我看了楚留香一眼:“龜茲國王舊時與我有怨,現下他已失國,我仇也算報了,香帥若還想管閑事,自己當心。”

我毫無負罪感地誣陷甩鍋,又拍了幾下掌,沒過幾十秒,曲無容走了進來,看到楚留香時大吃一驚。

我擺擺手,示意她不必驚慌:“香帥如今在這裏自由了,想走便走,無容,替他和幾位朋友準備行程所用。”

曲無容看看楚留香,完全沒反應過來,但還是點頭道是。我微笑道:“你若是想跟他們走,我也不會留你的。”

曲無容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跪在地上。

瞧這姑娘被石觀音禍害得有多慘,都有心理陰影了。

我道:“你既有喜歡的人,我留你做什麽,這谷中的珍寶,你可隨意拿走,就當是我送你的嫁妝。”

曲無容仍是不起來,我也不知該如何讓她相信,便起身走了。

楚留香沒有攔我,不是他不想和石觀音這個反派清算,而是他實在擔心他那三個紅顏知己。

我回到自己屋中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就有侍女來稟報我,楚留香又來了。

What the fuck。

其實並不是他要找我,而是曲無容沒有走,跪在屋外,一點紅也沒有走,站在她身後,一雙眼睛從未離開過她身上。

楚留香就和姬冰雁站在一點紅身後,用行動表示,一點紅不走,他們也不走。

我戴著面具走了出來,四周還有看熱鬧的弟子,都拿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曲無容,仿佛認定了她要受到懲罰。

然而要讓她們失望了。

我揮揮手,叫人給我搬了個椅子過來,我靠在狐裘鋪著的軟椅上,懶懶地坐著:“無容,你這是何苦,你我師徒一場,我不過是想好聚好散。”

我瞟了一眼一點紅:“她的心上人是你?”

曲無容立刻道:“不是他!”

古老都蓋章了,我只當她在口是心非。何況一點紅那眼神,傻子都看得出來。我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道:“你和她打一場,你若贏了,我便讓你帶她走。”

我又道:“當著香帥的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楚留香朝我一笑,我一個眼色,就有人給他們也搬了凳子,曲無容猛地站起來,一劍就朝一點紅刺去。

她的武功果然詭秘精妙,只是心急之下難免亂了方寸。一點紅一開始還在躲,然而快劍畢竟是快劍,他閃身躲過後,找了個空檔,一劍刺向曲無容的肩膀。

結果幾乎不需要猜,一點紅收了手,非但如此,還因為收手而傷到了自己的胳膊。曲無容楞在原地,看了看他,轉身道:“師父……我贏了。”

她的聲音是顫抖的,手裏的劍都要掉下來。

“不,你輸了。”我道,朝一點紅擡了擡下巴:“帶她走吧,只望你以後不要負她。”

一點紅看了我一眼,我朝他點點頭,他走到曲無容身前,輕聲道:“我們一起走。”

曲無容的面紗已經被淚水浸透,她終究還是渴望著自由的,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她朝我跪下磕了幾個頭,而後任由一點紅拉走了她。

臨走之前,楚留香看著我認真道:“等在下事了,一定來拜訪夫人,還望夫人不要見怪。”

我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楚留香絲毫不懼:“在下若見不到夫人真容,必將抱憾終身。”

你可走吧。

我沒搭茬,端茶送客,總算是讓主角團離開了我的老窩。

接下來,就是跑路的事情了。

我早已要來了這山谷中的地圖,仔細研究了路線。食物和水都不是問題,石觀音平常出行慣坐的大船,但也有馬匹和駱駝,我知道在什麽地方。

我用幾天的時間,接二連三地把谷中的弟子派出去。無花正在帶著人陰謀對付龜茲國,我一面叫人去協助他,一面叫人去盯著黑珍珠的人。雖然這些弟子跟著石觀音沒做過什麽好事,但我也不想坐視她們死在柳無眉手裏,更何況還有那些被石觀音折磨得神智全失的掃地奴隸。

等谷中已經沒剩多少人之後,我在屋中桌上留下一張“石觀音已死”的便條,以□□偽裝,戴了面紗,憑著石觀音的令牌牽了兩匹駱駝,一個人走進了茫茫大漠中。

我出去時正是紅日西沈,月亮西升,剛好可辨別方向。尚存的天光下萬物靜謐,唯有拂來的風聲來去無蹤。

你見過關外雪山逶迤,千裏冰封,也見過大漠夕陽落日,晚霞燦爛如瓊宮玉宇。

可惜我前生活得太短,終究是沒能和你一起看到那美景。

沙漠中溫度漸漸降下去,時不時吹來的風沙在高懸而起月色下變作黑色的魅影。我看著星星,一路向東而去。

我從沒走過沙漠,只是聽丁典向我講過他昔日在關外躲避的經歷。既有晚霞,明天沙漠的天氣就還算不錯。月色漸漸淡去,天際陰霾漸退,在遙不可知的黑暗的上方,我看到晨星高懸,仿佛看到了他的眼睛。

我繼續趕路,太陽完全升起來時,我隱約看到了一片半枯的胡楊林,我本來就打算夜裏趕路,白天休息,當下就決定先去裏面修整。

我帶了足夠的食物和水,兩只駱駝也毫無緊張感,我走進林子裏,四處逛了一圈,只找到幹涸的舊河床和幾處早已沒人居住的木屋。我將周圍檢查了一遍後,就把駱駝栓好,自己在木屋裏找了個角落,將包袱墊在身下,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連日來勞心勞力,又一夜趕路,我睡得很沈,只聽得一陣樹木悉悉索索的聲響,我被驚醒了。外面的人先是發現了我的駱駝,而後徑直朝著木屋而來。

我退後躲在角落裏,做出一副驚恐的樣子看著他們。

首先進來的是一個頭發亂糟糟胡子拉碴的年輕男人,身後緊隨著一個衣著華麗卻狼狽的女人,他們兩個明顯是領頭的,後面是一些士兵打扮的人,此刻正在說著蹩腳的漢話:“公主,是個女人?”

那被稱為公主的人目光毫無溫度,警惕地將我從頭打量到尾:“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搖搖頭,一時間想不出來什麽合適的說辭,那公主看著我身上的衣服驚道:“你是石觀音的門人?”

石觀音對下一向一視同仁,弟子的衣服都一個料子,我身上順來的這件也是。

這公主眼力也太好了。

她看著我,手伸向腰後,似乎已經握住了什麽武器。她在等我發動進攻,但我哪裏能和她打:“我不是石觀音的弟子,我只是個做飯的。”

公主的眼睛依舊冷,壓根沒相信我的話:“那你為什麽會在這兒?這可是出沙漠的路。”

看來我沒搞錯方向,我心下一寬,抿唇道:“你們又是什麽人?”

“我是龜茲國的琵琶公主。”公主看著我,忽然笑了笑:“我問你什麽問題,你就老老實實回答我,否則我會讓你好看,知道麽?”

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後那些士兵,低著頭,聲音怯怯:“是……長孫姑娘讓我去找無花公子,可我……我想……”

“你想趁機逃走,是麽?”琵琶公主道。

我點點頭,此時她身邊的那個胡子拉碴的男人忽然叫了一聲:“無花?你說的是無花?他不是死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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