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雖然容淩對她說的那句話是陳述句，不過栗若言還是覺得，有慎重對答的必要。

在場之人不清楚，看著他溫柔的扶住她，還勾唇朝她微笑，恐怕都以為容淩是一個多麽溫柔和煦的謙謙君子呢！不過身為與容淩朝夕相處過數年，又在不久前與他重逢的栗若言卻是無比的清楚，容淩現在……可是十分生氣呢！

只是容淩生氣的方式，和那邊譚冥裝模作樣的浮誇樣子相去甚遠罷了……

就在栗若言微微蹙眉思索應該如何回答——確切地說，是如何哄容淩的時候，不妨聽見耳邊傳來的一道道聲音。

這聲音……有些熟悉，似乎是掏槍的聲音。她轉過頭去看，果然是看見了那邊的譚冥一眾已經掏出了槍支，指向容淩。

看著那一個個黑漆到望不見盡頭的槍口齊刷刷地皆是對準了容淩，栗若言本能地眼前一陣發黑。

有人暈船暈車暈血暈針，她似乎是……暈槍？

她之前還在閨閣的時候，雖然和其他端莊賢淑的姑娘相比，可算得上是靈動跳脫，行走如風了。而且在容淩的親自教導之下，騎馬禦射她還是很得心應手的。之前關於火銃一類的傷人物件，其實也是有接觸的。不過對於那一團漆黑冰冷的手槍，卻是莫名有一股懼怕的情緒。

可是饒是如此，在看到那一個個槍口對準了容淩的時候，栗若言幾乎是本能的，一個轉身，將容淩擋在了自己背後。

“你們都給我聽著，栗櫻是我譚冥十三姨太的事情，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今晚誰還敢出手忤逆小爺。老子一槍崩了他！”

魅夜原本保持著的輕松愉悅的氣氛，一下子因為譚冥這沖動無腦的行徑而變得有些肅殺起來。就連圍觀之人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看好戲的模樣，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那邊的譚冥已經打算今晚破罐子破摔，今晚就真槍實彈的在魅夜大鬧一場，以挽回這幾日以來失掉的顏面，雖然最後的結局肯定又是被他那個素來喜歡讓他長教訓的姐姐狠狠修理一頓，可是現在譚冥已經顧及不了那麽多了。挽回自己的顏面要緊，槍已經祭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而挽回自己顏面的方式就是——將栗若言強搶回譚宅！

當然這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譚冥又忍不住往栗若言的身上打量了幾眼，直看得自己心癢難耐。心底盛讚道，這個女人還是有本事讓他這般為了她不惜與自己的姐姐譚敏毓叫板也要將她強搶回譚宅，畢竟那等動人姿色，還真不是等閑的女人可以比的上的。

容淩看著幾乎是本能的將自己護在身後的栗若言，眼眸之中有不可捉摸的東西劃過。

栗若言原本從一開始，對譚冥的態度一直是同那圍觀的眾人一般，一副看好戲的態度，就想看看如他那般愚蠢浮誇之徒，究竟做出的蠢事的下限是什麽。被人輕輕一激，就忍不住性子。若不是骨子裏那股心狠手辣，單憑腦子就算是譚敏毓也護不住他。可見譚冥之流是真正的見過血的。這也是他這種人安身立命的法子。要不然可真無法在時局動蕩，波譎雲詭的上海灘混跡下去。

栗若言看著那邊氣勢洶湧的譚冥一眾，冷誚道：“譚二少這是要強搶民女不成？”

譚冥果然是個臉皮厚的，又兼早就破罐子破摔了，聽了栗若言的這話，竟然厚顏無恥的回了一句，“是啊！”語氣中盡是理直氣壯。

聽了這話，即便是神色緊張的眾人，也有不少人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譚冥卻絲毫不將眾人對他翻的白眼放在眼裏，繼續厚顏無恥道：“老子有上海灘的割據軍閥容司令的庇護，有什麽事情是老子不敢做的？莫說是搶了你做我的十三姨太，就連這來路不明的男人……”說道此處的時候譚冥的視線落到了栗若言身後的容淩身上，想著他之前觸碰到了栗若言嘴唇的手指，放肆無忌道：“長的可真俊呀！比那窯子裏的小倌都要俊美幾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只可惜了老子不喜歡男人否則……可是要是惹怒了老子，膽敢染指老子的女人，老子就把他賣到……”

譚冥一語未畢，倏然間臉頰上傳來了一道火辣辣的疼痛感。

“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音，有人不客氣地揚起手，甩了譚冥一個耳光！

栗若言聽那譚冥說出口的話，愈發的肆無忌憚下流難聽了。將自己市井流氓的痞性在眾人面前展露無疑。她好看的黛眉忍不住抽了抽，栗若言著實是忍受不了有人對她的容淩如此語出不遜！

她的男人她都舍不得罵，容你在這裏胡說八道？！

念及此栗若言便是邁步向前，就在眾人皆是以為她要像譚冥屈服的時候，出乎圍觀眾人意外的，她當眾便是毫不手軟地掌摑了譚冥。

那譚冥被打栗若言一楞一楞的。別說是他了，就連那些圍觀眾人，也是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這栗櫻，可真是……”秦敏站在二樓的，眼中是殘留的驚訝，口中喃喃自語，卻是沒說出下文。他只是沒想到局勢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他從未想到過，原來栗櫻不僅模樣歌喉讓人刮目相看。竟然是會些拳腳功夫的樣子。這樣秦敏就已經很驚訝了，若是讓他知道，栗若言的拳腳功夫還是容淩教的，指不定會不會驚訝地掉下巴。

只是秦敏不知道的是，栗若言之前在閨閣的時候確實是會些拳腳功夫，不過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身子大不如前了，若是與人相鬥話，只能憑借靈活的身姿以及巧勁致勝，若是消耗體力的持久戰，她必輸無疑。就比如方才栗若言掌摑譚冥的那一下，便是絲毫力氣也沒有保留，不僅爭得自己玉手發麻，就連整個身子都有些顫抖。

“栗櫻！你打老子？”譚冥捂著自己被掌摑的半邊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栗若言，幾乎是吼出了聲：“你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蠢女人！”

幾乎是譚冥說出話的瞬間，一道聲音幾乎是閃到自己面前，單手扶住了那身子顫動的栗若言，然後另外一只手出指如電的朝自己襲擊而來。

譚冥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驚訝。驚訝於來者那恐怖到極點的速度。可是饒是他感受到了危險逼近自己，竟然是在自己做出反應的那個間隙，自己右手中的手槍已經被那欺近身的來者輕而易舉的到了自己的手中。

然後便是在譚冥已經從驚訝轉變成驚駭的目光中，那人行雲流水的掉轉手槍的方向，扣動扳機，朝他的眉心處射擊而去，動作一氣呵成。

從一開始的逼近身側到搶奪他的手槍再到朝他開槍，期間一只手還扶住了栗若言，可是這一系列的動作卻是在瞬息之間完成。某些眼力勁差的人，幾乎只是看到了一個殘影。

不過就在眾人皆是以為譚冥此番要死在魅夜的時候，意料之中的槍聲卻是沒有出現。

原來是譚敏毓為了給譚冥一個教訓，謹防他再出去作死，給他和他手下的槍支裏面的子彈都給空了出來。

譚冥反應了過來了。從生死一線中回過魂來。冷汗涔涔，從他的臉上滴滴滾落下來。譚敏毓原本是想給他一個教訓，沒想到在這關鍵的時候，竟然是救了他一命！

他之前在心底暗暗咒罵說自己流年不利的話，似乎倒還是說錯了？

容淩見並沒有子彈射出，便是將那銀樣镴槍頭信手丟棄在地上，一掌拍出，面部表情地將譚冥擊倒在地。

譚冥的身體在地上足足劃開了好幾米遠，這才停止了下來。甫一停下，譚冥便知那出手之人絲毫沒有留手，自己恐怕以後會留下病根，這麽想著，像是要印證了他的猜測一般，口中一陣腥甜湧了上來。他“哇”的一聲，便是咳出了一大口血。

譚冥的隨從們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手中的手槍裏根本沒有子彈，一時之間竟然也是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都他媽呆楞著做什麽，給老子狠狠地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老子今晚不把他打殘了賣到窯子裏去老子就不姓譚！”譚冥捂著犯疼的胸口，又是吐出一大口血來。

之前容淩對他的那一掌著實厲害，不過他仗著自己人多勢眾，還不至於收勢不了一個人的地步。

譚冥開口發話，那些隨從們自然不敢怠慢。即便其中已經有不少眼尖之輩已經看出了容淩根本就不是一個輕易就能對付過去的等閑之人！

可是在江湖上摸打滾爬，他們知道輕易易主一定會遭來舊主的反擊。更何況，譚冥造的惡，他們可是知道不少！他們就算不忌憚譚冥，難道還能不忌憚他姐姐譚敏毓那個女人嗎？那女人可是青幫的舵主之一！

所以，倒戈易主需要極為毒辣的眼光以及對局勢發展的敏銳判斷。否則輕易倒戈的結局，不是讓自己能有活命的機會，而是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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