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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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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的忙碌之後總算是得了些空閑,江知便匆匆往月明宮來了。

一路上尋思著過了這麽多日,該消的氣若是消了,他是不是還可以再討要欠著剩下的那兩次親吻。

可剛到宮門口,便看著坐在軟轎上的肖樂樂一臉的慘白,嚇得他大步迎了上去。

“樂樂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肖樂樂有氣無力地在他攙扶下從軟轎下來,剛一站直了,感到自己的異樣,便知道自己是哪裏不對勁了。小臉一皺,想著這有時親戚來得真不是時候,站著也不敢邁步了。

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坐過的位置,還好沒留下什麽印跡。而後又給身邊的燕燕使了個她能明白的眼色。

燕燕一看便知,立即讓身後的宮人快去準備熱水和湯婆子,而後看了一眼肖樂樂身後,說:“娘娘,沒事,看不著。燕燕先扶你進去。”

這種被排開在外的感覺江知很不喜歡。他完全不明白她們之間的交流。

現在他只知道樂樂身子不舒服,燕燕和宮人都明白該怎麽照顧她,而他卻不知該做什麽。

“餘海生,傳太醫來。”

肖樂樂帶著氣音說:“傳什麽太醫。你什麽都不知道別瞎安排。”

“你明明看著身體不適,為什麽不傳太醫?”

“要你管?”

“我為什麽不能管?”

“就不要你管,你想管也管不了。”

“我就不信這大月沒有我管不了的。”

餘公公在後邊聽著發怵,我的陛下誒,不是一直想見娘娘麽,怎麽見著了還吵起來了呢?這吵得也忒沒水準,像兩個娃娃一樣。

好在蘇嬤嬤及時迎了出來,制止了這兩只小雞的互啄。

蘇嬤嬤一邊從江知那裏接過肖樂樂,一邊解釋說:“陛下,女兒家的事,奴婢們來就可以了。”

江知雖然還有些搞不清楚,但也明白了這的確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只好老實地進屋坐著。

等了好一會兒,才見肖樂樂換了一身衣裳,抱著個湯婆子出來,懶懶地靠在躺椅上。

肖樂樂有氣無力地說:“富貴啊,你們家道場活動有什麽忌諱沒有?”剛剛蘇嬤嬤有提醒她,有的地方小日子來了是去不得了,怕犯了忌諱。

肖樂樂是巴不得明日不用出門,可之前有心人拿那聖燈說事時將她也扯了進去。明日這道場開放,她若不出現,只怕又會被人拿出來說事。

江知不解,問:“什麽忌諱?”

“就是有什麽人不能去道場。”肖樂樂說話也覺得費勁。

江知想了想,道:“以前道場只有皇家可以進入,明日起便對百姓開放,人人都可以進的。”

肖樂樂想著這人還是沒明白,便往明裏說:“就是什麽有孝、有孕、有殘、有小日子的,去不去得?”

這下江知抓著重點了,看來他剛剛管不了的事,便是那小日子。

想著剛剛自己還為此與樂樂爭執起來,便紅了耳朵,不好意思地說:“道場沒那些講究。樂樂你身子不適,明日不去便是。”

肖樂樂沒理他,不去行麽,這不給別人送上話題來胡扯麽。

江知看著肖樂那無力虛弱的樣子心裏莫名煩悶。他身為一國之君,身為她的夫君,居然一點忙也幫不上。

這樣無能為力的感覺他已經許久都未曾有過了。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試著對肖樂問:“我能為你做些什麽?”

肖樂樂看了他一眼,見他那樣子比她此時還喪,只覺得有些好笑,便反問道:“怎麽?你還焦慮上了?”

江知點了點頭,他記得坦誠是防止誤會兩人並能拉近距離的第一法則,便直言道:“見你難受,我卻幫不上忙。”

肖樂樂切了一聲,屁那大點事兒,搞得這麽喪,有必要嗎?

“這有什麽難受的。比我難受的多了去了,我這貴為一囯之母,不還有蘇嬤嬤她們將我當寶貝一樣侍候著麽。那些貧寒人家的女子,遇到這些天,哪怕是寒冬臘月,該做的事還不是都得做。誰去心疼她們呀。”

江知低聲回道:“她們自有她們的夫君。”

肖樂樂聽著這話心裏泛堵,在她看來,江知是最沒有資格說這種話的人。

從小處來看,他有若大一個後宮,宮裏的姑娘可不少;從大處來看,他身為一國之君,對於每一個子民他都有責任。

肖樂樂正色看向他,說:“你說這話是有多不了解民情?別的不說,就你這宮裏的姑娘,你個個都心疼了嗎?”

江知的臉一下便沈了下來。

肖樂樂卻沒打算停下來:“大月的女子地位本就低下,有幾個男子會考慮到這些。那些成了婚的,遇著娘子這幾日,怕是躲都躲不贏,生怕沾上什麽汙穢之物。姨娘、小妾、通房,總不會都是同樣那幾日,他們總有去處。

“就算出了奇,這後宅的女人小日子都撞上了,那外邊不還有能讓他們快活的地方嗎?

“說來好笑,她們還算命好的。洗衣婢女,燒火丫頭,再難受又能怎樣,還不是得硬扛。

“可對於女子來說,這不利爽的幾日根本不算什麽。被家人的忽視,被夫家的輕視,被世人的無視,哪一樣不是又傷身又傷心的,誰又來心疼?”

肖樂樂說完見著江知那黑得不能再黑的臉,便沒再繼續下去。她發現自己對著江知這麽沖有些過了。

這些話一說完,她便有些後悔了。身為國君,其實他已經做得很好了。至於自己的氣性為什麽突然這麽大,她寧可承認自己這是因為內分泌失調,也不想承認自己是不想再接受江知的好意。

這些天她不停地找事情讓自己充實起來,不去想他,不去想那個吻。

可粉色大象的理論已經證明了,越是不想,卻越是控制不住要去想。

她在督促道場開放日應援活動時視線裏全是他的身影;在準備女學事宜時也會想起他沒日沒夜的付出;在查看膳坊繡坊生意時也會想到他應下了她提出的所有要求;就連空閑下來背那孤本上的養顏方子時也會想到他那仙人之姿。

還有那放在床頭的夜明珠,還有他放在她桌上的筆墨,還有被窩讓她舒服的溫度,還有他懷裏讓她舒心的氣味,還有他親吻她時專註與熱烈。

當她發現江知總是時不時出現在她腦海裏時,她發現自己好像起了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這是不對的。

一是對不起崽崽,因為江知有張和崽崽對家一樣的臉;二是對不起宮裏的姑娘們,因為她還在勸導姑娘們要用別的方式去愛他;三是對不起自己,她終究是要離開這裏的人,不能讓自己回去後成為一個與愛人永隔的傷心女青年。

所以,她不能再接受江知的好意,不能再給自己半點動心的機會,她要當一個合格的經紀人。

江知哪裏知道肖樂樂說那些話是因為她怕動了心。他只覺得這句在理,句句都說出了他的不是。

作為一個男人,不論前因如何,但結果都是他耽擱了不少好姑娘;作為一個帝王,他沒將這個國家打理好,才使得大月的女子接受了諸多不公的對待。

江知在肖樂樂面前早已經沒有什麽隱藏,他心裏的所思所想全都擺在臉上。如今這滿臉的自責落入肖樂樂的眼裏,卻又再引起了她的自責。

男女平等的問題哪裏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好的呢?就算在肖樂樂所處的那個世界,瞧不起女人的不也大有人在麽。

不平等的事情多了去。

為了爭取自己更多的權利,一個個柔弱的女子都把自己往超人方方向逼。

又要貌美如花,又要賺錢養家;又會烹飪烘焙,又會奧數彈琴;可以單手開車,也可以獨自求醫……

所以女性的社會地位也並不是一個帝王可以決定的,也是千千萬萬女性自己爭取來的。

肖樂樂看著江知那張臉,有些氣自己沒出息,見不得江知那自責的樣子。

這長得好就是能被偏愛,那眉頭一皺,就讓人恨不得立即將其抹平了。

肖樂樂在心裏為自己的沒出息嘆息了一聲後,開口勸慰道:“富貴呀,你也不用這樣子。這大月那麽大,你只能把好方向,辦好大事。那些普遍的社會問題,是需要許多人,經過許多年的時間去慢慢解決。

“再說了,要解決的事也不光是女子被歧視的事。這士農工商不也不平等麽。還有世大家和尋常人家不也不一樣麽。還有嫡出庶出外室所出的待遇也不相同。

“這些都是日積月累形成的問題,不是一時半會兒解決得了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至少大月現在大多數人都不愁溫飽了。”

江知聽著肖樂樂的話,思緒稍稍飄遠了點。

在他幼時,他雖是唯一的皇子,但過的日子卻極為糟糕。

從小他便見識到了皇家最為荒唐的一面,對於未來不曾抱有任何憧憬。

在他對這樣的生活完全失去興趣的時候,是肖青山太傅拉了他一把。

這是一個極為睿智的老人,教了他許多做人的道理,也讓他明白那怕這塵世再怎麽汙糟,但也有清亮之境。

而這清亮之境,其實就存於每個人的心裏。去與不去,全憑自己。

只可惜他與太傅的相處沒多久,他的混賬老子就歸西了。肖太傅若是再繼續在丞相之位待著,便已是四朝元老。

他若在朝,必然是一人獨大,勢必逼著趙家與林家結盟抗衡。趙家和林家分別掌著錢與兵,兩家若是結盟,可不是鬧著玩的。

所以肖太傅帶著一幫老臣主動致仕,削弱肖家在朝中的勢力,形成了肖、趙、林三家分庭抗衡的格局,給了江知這個小皇帝喘息成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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