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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靜觀其變,再作打算。

男子吹滅了燈籠,顫巍巍蹣跚著步子,然後蹲到死水河邊,在腰上別著的粗布包裹間捧出一個枯了皮的雪梨,將佝僂笨重的身子趴得極低,嘩嘩地洗了起來。

莫名地,林小花起了惻隱之心,她覺得眼前這駝背的男子有點可憐。

大半夜來給土地公洗雪梨吃,不對,這土祠是在河邊,應該是洗給河伯吃,不管洗給誰吃,反正都有點滲人的。

林小花拿手一方手帕,便要走過去。

駝背感到身後來了人,面色一兇,便掏出了袖中的匕首。

林小花將手帕遞給他,對著他的背影說道:“河水太臟,給河伯吃了會拉肚子的,借給你擦擦。”

駝背閃電一般轉過身來,揮手便將林小花的手帕打到河裏,將匕首低著她的脖子怒目喝道:“知不知道多管閑事的下場?”

林小花汗毛都豎了起來,心怪自己真是犯傻活該,才上前自尋煩惱,便和氣道:“先前不知道,這會兒便知道了……”

駝背目光狠狠的,呈著漠漠的冷光,他用足了勁,甩手便將林小花摔到河裏,啪的一聲,湖面濺起了水波,迎著月光,開成了慘白色的浪花。

林小花都沒來得及吭嘰一聲,便在汙水間喝了幾口黑水,手舞足蹈了幾下,便沈了下去。

“你怎的這麽糊塗?”

伴隨著一聲審問,只見一個布衣女子蹬蹬地跑來,她顯然是一路飛奔,此時喘著氣說道:“快快將她撈出來!今日那位白衣客,定不是泛泛之輩,我看他們懸著三清山腰牌,怕他們呆得久了,看出你的貓膩,還特特變相逐客……現下,你,你倒是好,竟然害了他的同伴,偏去引火上身啊?”

說話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位美醜參半的掌櫃,她一臉怒容,在暗夜裏猶如夜叉,只有會說話的眼睛閃著光芒。

“我心裏煩。”

駝背不看她,兀自蹲在土祠前,用袖子擦拭著枯梨。

“你又煩?你越來越不可理喻了。”掌櫃說著便要下水救人。

駝背啞著嗓子,聲音淒淒道:“公孫穎的鎖……你不想給我一個交代麽……”

掌櫃又羞又怒卻冷笑道:“那只是我的一個卑微念想,一個人可以克制自己不做不該做的事,卻管不住自己去想不該想的人。”

“那我在你心裏算的了什麽?你對我,到底,有感情麽?”

片刻的沈默,終是被掌櫃打破了,她道:“你是我夫君,我是你的人,你多想了。”

駝背顫聲道:“好,好……”

說著便擡起身子朝掌櫃撲去,掌櫃嗔笑道:“我這麽難看,你還吃我的醋,我是不是該高興呢?”

說著,美麗的眼睛裏卻滲出淺淺的淚來。

駝背吻上她的眼,喃喃地說著什麽,卻消散在風中,聽不清了。

轉眼間,兩人便坦誠相待,在地上熱情地翻滾了起來,只是駝背的腰滾起來難度大了一點,像一只蝦米。

正在這時,水面上嘩嘩一聲,只見林小花一身黑水從水裏爬出,喃喃道:“沒想到這汙水河裏,還有水草纏人腳啊。”

她甩了甩頭,擦了擦睫毛上的汙泥,卻驚得合不攏嘴,眼見一副活脫脫的激/情/戲在眼前上演,她渾身一抖,又摔進了汙水去。

待她再次爬出來,河畔的人已經走了,除了小土祠前的一只梨,這裏仿佛不曾有人來過。

此刻一身臭水,她氣得不行,順手拿起梨來摔了個稀爛。

恍惚間,安笑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花?”

這聲音似乎近在咫尺,林小花四下轉了轉,卻找不到人影來。

她急道:“大哥,我在這,我在這裏!”

安笑之聲音沈穩,“別慌,你被人牽了魂魄,進了結界,待我來帶你出去。”

林小花蹲在地上,應道:“恩!”

還不待片刻,林小花便在地上看到一雙腳,在她眼前站住了。

她擡起頭,月光下,安笑之披了一身銀紗,輕俯了身子,朝她伸出了手來,淺淺道:“來。”

她遲遲不肯遞過手去,吭了半晌,才吭出一句話來,“方才我落了臭水溝,臟。”

話剛說完,卻被安笑之強拉了起來,僅僅是一拉,便將她拉回了方才的房間內。

仿佛只是做了個夢般,窗外還是繁星閃爍的天空,只是窗邊除了自己外,多了安笑之。

她低頭看看自己,衣服幹幹凈凈的,像不曾落過汙水。

安笑之將她望著:“你魂魄被牽,倘若天亮之時回不來,便再也回不來了,以後,要小心,世間有兩樣引魂之物,一是燈,二是迷香,你還沒什麽修為,需時時註意,江湖險惡。”

她駭然道:“我只聽說過黑白鬼會牽死人的魂,可我好端端活著呀,怎麽也能被牽了魂去?”

安笑之淡淡一笑,月光照著他的側臉,十分好看,“方才我在拉你時,隱隱瞧見你身後的土祠,祠牌上寫著櫻川河,想來是供奉了那裏的河伯,河伯都有牽魂燈,若有善良的人們落水,他們便會提燈引他們出去,有時卻會替水鬼牽去作惡多端的魂魄,好替代它們,使它們往生。”

說著他將手搭在窗沿上,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面無表情道:“而你兩者都不屬,定然是盯著那燈看了太久,投去了太多好奇,才會被誤牽。”

6莊主夫人

第二天中午,安笑之便帶著林小花繼續上路,林小花問安笑之:“你怎麽不問我昨個晚上都見了什麽?”

安笑之便問,“你見了什麽?”

林小花還未回答,便自己嘻嘻哈哈笑了起來,見安笑之白著眼睛將她當神經病看著,便正了正色,“我見著那個掉了金鎖的掌櫃,她……”

林小花清了清嗓子道,“在會情郎。”

她倒是十分簡要地將那纏綿旖旎的風光避過不提。

孰料安笑之聽了毫無反應,只當掌櫃的情郎是公孫穎,還心想,他的老友可真是年少多情。

這日總算是到了公孫府上,公孫穎一聽安笑之來了,趕緊出來門迎接,身後跟著一眾錦衣隨從,好不氣派。

接到了府內,林小花不禁感嘆此地府邸的遼闊,但見朱樓綠閣皆是高高聳立,連小院的假山都連綿遮眼,單是房檐上掛著的金辟邪,隨便摘下來一個都價值不菲,真有錢。

公孫穎同安笑之敘夠了舊,便進入正題,垂著臉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樣道:“阿之,拙荊這才剛過門,便害了啞疾!”

阿之……

“噗……”林小花一口水沒噴出來,被安笑之含著殺氣的俊眸給生生逼了回去。

公孫穎嘆了口氣,捏著古犀杯的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著白色,“縱然是我手上作孽太多,老天要罰,罰在我身上便是,何忍為難她一個女子。”

林小花義憤填膺的點了點頭。

安笑之淡淡一笑,寬慰道:“好友別慌,先帶我看看夫人。”

公孫穎點著頭道:“是啊!看我,只顧著嘆氣,有阿之在我便可放心了。”

說著吩咐了下人,正要親自起身去帶客,卻聽得門外來報:“夫人到!”

公孫穎呵呵笑著,眉目忽然溫柔似水了起來,他大步朝門走去,嘴上念道:“正說呢,便自己來了。”

林小花和安笑之不約而同朝門外望去,但見一個綽約的身影,在公孫穎的扶攜下姍姍走來,她一襲描金長裙,肩披著珍珠霞帔,面上籠了一道淺金色輕紗,只露出兩只顧盼傾城的眼睛。

林小花驚得手上茶水灑了一身,安笑之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這不是掌櫃是誰?這柔媚的一雙眼,這婀娜的身段不是掌櫃,還能是誰?

公孫穎責怪夫人身邊的丫鬟,“外面風大,怎麽由著夫人出來了呢?”說著扶著夫人一旁坐下,眼睛裏再也沒有安笑之這位老友,倒像是天地間只有他的拙荊似的。

不知哪個有眼色的侍衛咳了兩下,公孫穎才回過神來,朝安笑之道:“阿之,這便幫夫人就診。”

安笑之不動聲色,走過去同夫人鄰幾而坐著,夫人伸出手露出潔白的手腕,公孫穎在一旁道:“阿之,診。”

安笑之點了點頭,望著掌櫃的側臉,淺淺一笑:“夫人脈象很正常,只是身上有股淡淡的瘴氣。”

公孫穎握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他喃喃道:“阿之,你一定有辦法的。”

安笑之不置可否,淡淡道:“夫人需摘下面紗,在下才瞧得清楚。”

公孫夫人遲疑了片刻,緩緩擡起手,將面紗摘下。

林小花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難怪她要蒙起面紗呢,這樣的面容,任她一個女孩子都要為之神魂顛倒了,她趕緊去看安笑之的反應,見安笑之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樣,一雙眸子晦暗不明高深莫測,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呢?

可是,世間怎麽會有這樣巧的事情,前些天林小花還想著掌櫃若是蒙著面紗,便說她天下第一美人都沒人不信,這會兒倒真給她說中了,她深深為掌櫃的感到可惜,多像的兩人,偏偏是這樣的雲泥之別,林小花怎麽想都覺得不真實。

安笑之淺抿了一口茶,“無妨,夫人只是中了邪,我已有解法,替我準備幾樣物事便可。”

林小花頓時露出了欽佩的神情,公孫穎一臉的柳暗花明,他喜顛顛給安笑之斟了杯茶,沒看到夫人眼中一閃而過的詭厲。

揚州的下午很暖,滿院的花香隨著風穿透了門墻,熏得林小花昏昏欲睡,公孫穎將她安置在西廂,攜了安笑之去參觀他新鍛造的寶劍。

公孫山莊曾以鑄器聞名,在鼎盛時期,九州各地不論修真仙人、江湖俠客、皇朝軍備,皆自攜資源和大筆錢財來求得一件量身打造的兵器,後來公孫山莊對錢財名利實在無所求追,便不再作此生意,到了公孫穎這一代,已成了江湖劍派世家,只培養自己的門人,坐穩這一方勢力,更不會對外人鍛造兵刃了。

林小花才跟了安笑之,手上還沒有法器,安笑之有心在此為她覓得一件趁手寶劍,適才他探過了林小花,得知她是火系單靈根,還略略吃驚了下,有這麽先天的好優勢,不好好培養培養委實可惜。

此時林小花摸著白玉床上的壓花銀席,不住地咂著小嘴,心想這得花多少錢啊!光席上這些花紋,得下多少功夫!

林小花雖在鄉野長大,可好歹有個教她讀書的姐姐,才落得有點文化,此時她不禁吟起詩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忽聽身側傳來啪啪啪的掌聲,她駭然轉身:“誰?”

一看,竟然是公孫夫人,她目光和善,朝林小花豎了豎拇指,好像在說,真吟得一首好詩!

被這樣的神仙姐姐一誇,林小花有點嬌羞,她道:“我叫林小花,夫人叫什麽?”

公孫夫人沒有回她的話,林小花心想,對了,忘了她只能聽話,不會說,怪可憐的。

正想著,公孫夫人拿出一張紙來,只見上面白紙黑字寫著:“你們走吧,我不願受診。”

林小花覺得,診不診這事她可做不了主,得跟安笑之說才有用啊,於是接過來疊了疊,說道:“待會我給大哥看了便是,呀!對了!有一件奇事!差點忘了!我們來的時候遇到了一人,那眼睛身段跟你真是沒差的!只是她不美,你美極了。”

林小花本是在分享一件新鮮事,不料公孫夫人的臉色瞬間慘白慘白的,她一個踉蹌,差點跪倒在地上,林小花一抖,心想這大戶人家真是心眼小,竟聽不得別人長得跟她一樣。

哪知公孫夫人直直走到書桌旁,磨墨鋪紙,在上面寫道:“她,在哪?”

7寶劍

林小花聳了聳肩,她只是第一次到揚州,哪記得路啊,於是便說:“我忘了,要是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問大哥。”

公孫夫人一手扶著桌子,一手執著筆,額前的發低低垂下,看不清表情,平添了無法言喻的嫵媚,半晌,她提筆寫下“勞煩姑娘將呈詞轉交安公子,切記,切記。”

寫完放了筆,竟自走了。

林小花跟出門去,只見兩個小丫鬟扶著公孫夫人走得遠了,她皺了皺眉,心想,真是個怪人,別人都是病急亂投醫,你倒好,來了個神仙似的美人當你的禦醫,你還不幹呢,偏偏溝通著還不方便,又不好相勸,只是你即使拒絕,好歹將理由一並寫了呀?

她折回屋裏,脫了鞋子坐在白玉床上,打起坐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朧中,似乎乘著雲彩到了天上,正在騰雲駕霧間,忽然聽到一聲清喝,猶如一陣滾滾的天雷,直將她劈得外焦裏嫩。

“林小花!”

林小花渾身一抖,趕緊睜開眼,只見安笑之站在門外,面色冷峻。

她直起身子,揉了揉臉,道:“做什麽大吼大叫?”

安笑之拿著一把寶劍直走到她身邊,揮手便將她拍得滾下床去,冷冷道:“打坐睡著,你怕是古今第一人。”

林小花爬了好半天才爬起來,埋怨道:“大哥,你出手忒狠!”

安笑之聽了,擡手便將寶劍甩在她身上,又甩得她就地滾了一滾,他道:“拿好,別辱沒了這樣的好劍。”

林小花此時灰頭土臉的,她連忙雙手捧起寶劍,她醞釀了半天才顫著手小心翼翼抽開,她屏氣凝神,以為好劍必然是光芒大盛的,卻不料劍一出鞘,竟然是土裏土氣,劍身上還鏤刻著朵朵蓮花,只見劍柄上還刻著“紅蓮”兩字,簡直比自己的名字還要俗不可耐。

林小花一只手拎起劍道:“不會發光。”

安笑之往椅子上一坐,冷笑道:“發光的本不是劍,而是你自身劍氣,劍修者,有七境界,練氣——築基——劍芒——心劍——元劍——渡劫——劍仙,要劍發光卻不難,只需你到劍芒期,然而這光芒的強弱,卻有分別,隨著你修為和力量的強弱來顯現,劍修之道,境界雖少,卻比別派入道者更難,每個境界都分為初、中、高級,境界的突破不僅需要自身勤奮,還需要機緣,當今世上,能到心劍的劍修者,屈指可數。”

林小花頓時醍醐灌頂一般,她點了點頭:“大哥你是不是到劍芒了?”

安笑之面無表情:“你大哥不才,初級元劍。”

林小花嘆道:“哇!大哥,你在心劍之上呢!心劍都屈指可數,那元劍呢?”

安笑之冷冷將她一望,“盡問這些沒用的,我還沒跟你算賬,你打坐便打坐,睡覺便睡覺,為什麽一邊打坐一邊睡覺?”

林小花揉著臉道:“我實在不知道啊!我原本真是在打坐來著,何況打坐講的是個心無雜念,睡著了不是一樣?”

安笑之一拍桌子:“胡鬧!誰教得你這些混話?倘若打坐跟睡覺無異,世人便都是神仙了,何來的苦修一說?”

林小花想想安笑之說的話,十分有道理,便虛心道:“我錯了,下次會仔細著點。”

安笑之冷哼一聲,此事作罷。

林小花忽然想起公孫夫人,便掏出那張紙來,恭謹地遞給安笑之,“大哥,莊主夫人托我告訴你,她不想治病,沒說理由。”

安笑之打開一看,淡淡道:“她被妖物施了術,說的話自是毫無參考價值的,何況我此來本是為好友排憂,怎麽會由著她去。”

正說間,便聞撲撲的敲門聲,林小花喊道:“誰啊?”心裏還想著,這人比公孫夫人和安笑之都要有禮貌多了,至少沒有推了門直直進來,好歹知道門是給人敲的。

“阿之,你在麽?是我!公孫穎!”

林小花趕緊打開門,只見門外已然月上中天了。

安笑之道:“這麽晚,來找為兄秉燭夜話麽?”

公孫穎面露喜色,卻搖了搖頭,他呵呵笑道:“實不相瞞,我這是來勞煩你!方才侍衛們來報,說是北珅花,黃皮草,桃木須,這些花花草草的物事都弄全了,只剩下河裏的蔓毒藻,可是這毒藻不是每條河裏都有的,只有汙水河才有這種毒類,好不容易在城外找到了一處點子,可是他們卻觸怒了河伯,將他們好打了一頓趕了出去,倒不是他們不濟,只是我公孫山莊乃江湖門派,不涉足仙魔之道,是以降他們不住,所以還是得請阿之你去一趟。”

安笑之眼帶笑意:“好說,看好友這麽心急,不如我現在便去,不知那點子在哪?”

公孫穎等的便是這句話,他拉著安笑之的手,呵呵直笑道:“在揚州城外西北方,叫做櫻川河,我找侍衛帶你去。”

安笑之睫毛輕扇,眸光莫測,他淺淺道:“不必了,這條河我知道在哪裏。”

林小花心下一驚,這條河他當然知道了,這不是牽了自己魂去的地方麽?所謂的蔓毒藻該不會便是纏自己下水的該死的水草?真是冤家路窄啊!

安笑之目光在林小花臉上掃了掃,林小花一抖,只聽安笑之說道:“你,一起來。”

還未待林小花做出反應,公孫穎便道:“使不得,這位小侄看起來稍顯弱了,過去少不得吃了河伯的苦頭,阿之,這樣的小角色你一人便可搞定。”

安笑之寬慰公孫穎道:“這便是你不懂了,我帶她,只是想磨礪她一番,若是連點場面都不敢見識,還修什麽劍道呢。”

說著便去看林小花,林小花本想順著公孫穎的臺階說大哥你可以,我敬候佳音,不料安笑之卻將話說得沒有周轉的餘地,她再不想去,也只得道:“莊主放心!這蔓毒藻交由我取來便是!”她一臉豁出去的樣子看向安笑之,“大哥,您歇著!看我打沖鋒!”

安笑之眼帶笑意,他點了點頭,似乎十分欣慰的樣子,公孫穎也不好再提議什麽,只握著安笑之的手,動情道:“阿之,在我小時候,你便一直幫著我,到現在我還是得讓你幫著,真是……過意不去啊!你說,我要如何才能報答你呢?”

安笑之微微一笑,“別說這種煽情話,你我既然是好友,這些事,自然是該做。”

公孫穎嘆了口氣,他拍了拍安笑之的手,“阿之!我先回房了,方才我似乎有點緊張失態,竟忘了你路途勞累,需要休息,你還是先到房中睡過,明早再去也無妨。”

於是拜別了安笑之,在一路隨從提著的燈籠下走進沈沈夜色去。

安笑之這才問林小花,“你還記得客棧的掌櫃麽?”

林小花小雞啄米般點頭道:“記得記得!你不問我差點忘了,今個莊主夫人來的時候,我還對她講了這事呢,她問我掌櫃的在哪?我說我不曉得路啦。”

安笑之不再說話,他想了想,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些絲絲縷縷的關系,雖看之不清,卻彼此都有什麽牽連,包括掌櫃的金鎖,還有金鎖上的公孫穎。

其實這件事是什麽樣子,本與他無關,可是卻未必跟公孫夫人的拒診無關,公孫穎一腔癡情為她的啞疾奔走,她看似配合,卻背著他來婉拒,到底是為了什麽,安笑之想要弄個清楚,對好友算是有個交代。

林小花見安笑之神情莫測,便問道:“大哥?有件事我很好奇,那次看到掌櫃的金鎖,上面有公孫穎的定情刻字!可是那晚我被牽了魂,卻在河邊看到掌櫃在跟一個駝背的幽會!”她有模有樣地嘆了口氣,“這世間的感情算個屁呀!一會喜歡這個一會喜歡那個的,這個莊主也是的,定是嫌掌櫃太醜,才找了個跟她相像的美人來。”

安笑之掃了她一眼,淡淡道:“別胡說是非,我不喜歡。”

說著,拿出一張土黃色的紙遞給林小花,“早些年我繪制的護身符,雖說沒什麽大用,卻不是沒用,送給你好了,至少能幫你擋一次災。”

安笑之本是在為林小花的劍找強化的仙符,卻在儲物戒指摸到這個垃圾,心想丟掉了浪費,便隨手給了林小花。

林小花卻目光爍爍仿佛得了什麽寶物般,“這,這對你有沒有壞處?”

“沒有,只是你用時,我會有感知。”

林小花雙手接過,左右掂了掂,新奇不已,便問道:“這是一次性的還是無限用呢?”

安笑之淡淡地道,“用一次,便作廢了,好比世間的太多東西,都有它的期限的。”

林小花搖了搖頭道:“可惜,真是可惜呀!”這可是世所僅有的限量版啊,林小花好好地收了起來。

安笑之拿過林小花的劍,一揚手,將劍立在半空中,祭起一道橙色的仙符,紅蓮劍便隨著仙符橙色的光芒轉動,漸漸地,仙符忽然變成了一股颶風,嗖嗖席卷著沒入了劍中,劍身一閃,穩穩落在了安笑之的手上。

安笑之將紅蓮劍遞給林小花,“此劍附了天罡符,一般妖魔們碰之不得,你只要拿好,便不會被妖怪吃掉的。”

8河伯

安笑之攜著林小花一路禦劍到了櫻川河,還不待走近河畔便聞一陣惡臭,安笑之皺了皺眉,林小花倒是沒什麽反應,別說是聞上這麽一聞,這裏的水她喝都喝過了,還有什麽好嫌的。

林小花見安笑之一動不動,便說,“大哥,這蔓毒藻我來采好了,別弄臟了你的衣服。”

安笑之立在熹微的月光下,淡淡道:“去吧。”

林小花小聲嘀咕:“你個大男人,我只是虛讓一下,還真讓我下水啊,真是好意思,早知道不說了讓你自己去。”

安笑之自然是聽到了,卻不說什麽,她豈知安笑之本來便打算讓她下去,她這麽自告奮勇了一下,倒顯得乖巧。

林小花剛要下水,安笑之忽然對著她打了一道符,林小花周身頓時金光護體,她訝道:“這是什麽?”

“金身護符,用到時你便知道了。”

林小花點了點頭,挽起袖子正要跳河,卻覺得不妥,便對著河面作了一揖,恭敬道:“河伯大人,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來尋那救命的藥材。”說完便噗通一聲跳入河裏。

安笑之只站在岸上看著,冷風吹得他身後的發瑟瑟飄揚,借著不明亮的月色,顯得蒼白而冷漠。

不遠處一棵樹下,緩緩聚起了一團黑霧,這黑霧本要往前彌漫,見了安笑之,卻只悄悄地躲在樹後,不敢輕舉妄動了。

安笑之唇角一揚,轉眼間便捏了一道冷光向那黑霧劈去。

那黑霧本是河伯所化,接連被人叨擾,他心下憤怒,特來懲治不開眼的人們,不料剛來便看到安笑之,想走,卻是走不了。

安笑之擋在河伯面前,低低一笑,“何處去?”

這河伯穿著打了補丁的粗布衣服,佝僂著身子,拄著拐杖,他擡了頭將安笑之望著,渾濁的老眼看不出情緒,只緩緩說道:“我是這裏的河伯。”

“揚州客棧我可是見過你的,你躲我作甚?”安笑之祭出太清天劍,劍一出鞘,天地間便被他的劍芒照得一派明亮,猶如白晝。

他拿出劍並不是為了跟河伯幹架,他覺得,河伯實在沒有跟他一搏的實力,不想對他動真格,只是見他似乎很怕自己,不如幹脆再嚇唬嚇唬他,好問點什麽話出來。

哪知河伯見到了這麽強盛的劍芒,一下子慌了神去,他又驚又怒,退了兩步,用拐杖敲著地面幾近嘶吼道:“你們憑什麽這麽欺人太甚?我被你們這些修仙正派害得還不夠慘麽?!”

安笑之乍聽他這麽說,忽然有些楞怔了,不知為何,他心下一軟,放柔了聲音問道:“你說什麽?”

河伯捂著眼哈哈大笑,越笑越激烈,直到笑得咳出一口老血來,才滾跌在地,笑不出聲了,安笑之的劍芒將河伯照耀得毫發可見,只見河伯深陷的眼窩劃出兩道淚水,十分可憐。

此時林小花已抱著幾條水草,從河裏爬了出來,由於有金身護符的作用,這次她沒有被汙水弄臟,甚至在河裏猶如在陸地一般,是以才能這麽有效率。

她一出來便見到安笑之執著太清天劍,將掌櫃的情人逼得發神經的景象,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安笑之皺了皺眉,收了劍去,對河伯說道:“你方才說,修仙正派如何害你了?”

話剛落音,卻又轉過身,朝著遠處一望無際的黑暗低低道:“誰?還不出來!要我請你麽?”

這聲音不大,卻似乎滲入了空氣中,雖離得很遠,卻猶如說在耳邊似的,果然從那個方向走出一個人來,待走得近了,才看出竟然是那掌櫃。

掌櫃的不驚不懼,不卑不亢,只是走上前將河伯扶起,輕輕柔柔將他臉上的淚拭去,旁若無人地說道:“我早便囑你,別再理會這勞什子櫻川,你偏不聽,你為了這條河犧牲得還不夠麽?偏偏這世上的人皆是忘恩負義之徒,凡人便算了,這些個修仙的自認不凡,哪個將你看在眼裏了?誰會敬你一聲河伯大人,呵呵,不將你當妖物誅了便是好的。”

安笑之是個聰明人,焉能不知掌櫃這話明著是說給河伯,實際上是講給自己,修仙大派本來便是良莠不齊的,仗勢欺人者有之,作惡多端者有之,這河伯想必是受了修仙者的苦,才會連自己都怕了。

安笑之不是個恃強欺弱的人,見河伯如此,實在不想再逼問什麽,反正林小花草已到手,便道:“在下只是前來采草,不想方才多有冒犯,得罪了,這便告辭。”

掌櫃的定定將安笑之望了會兒,只覺得他雖然看起來不易接近了點,倒算是個明理之人,於是問道:“我聽說三清山有許多救濟人的法術,是麽?”

安笑之點了點頭,“是。”

掌櫃忽然露出喜色,又問:“那有沒有將損身補全的法術?”

此話一出,河伯伸手便將她拉住,喝道:“你想幹什麽?”掌櫃轉過頭去看他,只溫婉一笑,和聲道:“他心眼不壞,或許能發慈悲將你治好。”

河伯將拐杖摔在地上,吼道:“我知道!你嫌棄我!是不是呢?你若嫌棄我,我便離開你,你不用找這些道貌岸人的鳥人來擺弄我!”

掌櫃的急道:“你在說什麽混話?”

林小花見他們搞起了內戰,忙在一旁勸解道:“我大哥不是道貌岸然的人,他是真小人!真的!跟那些正派從來不是一道的。”

她無視安笑之眼中的殺氣,繼續胡謅道:“他倒是很敬重那些河神湖神的,有事沒事還總是拉著我去給那些土地老爺們燒香呢!”話還沒說完,連帶著人一齊被一陣大風扇出了老遠。

河伯不再做聲了,掌櫃起身朝著安笑之盈盈一拜,忽然改了口,稱了句“前輩”,便接著說道:“念在河伯贈草的份上,你且聽我說完這些話,說來話長,我便長話短說了……這條河叫櫻川河,在從前的時候跟其它地方的河一樣,春天來的時候草長鶯飛,夏天會有接天連地的荷花,河邊往往有人來放風箏,熱鬧的景象讓人開心……河伯總是操心農民的田地,生怕旱著了,不顧龍王的旨意私自用河水降雨,你看到這裏的土祠了麽?便是那些人們為河伯建造的,那時總有人在這供了東西給河伯吃,這份心意讓河伯欣喜和感動了好久……可是不知道是原因,櫻川縣大旱了一年,連著這條河水都眼看要幹涸了,縣裏的人們紛紛來這裏燒香祭拜,希望河伯再降雨,可是這丁點的河水怎麽夠下一場雨呢?偏偏龍王都不予理會,河伯也愛莫能助,便在這時,人們紛紛炸開了鍋去,都說是人們敬壞了河伯,才使得河伯不顧民生了,人們請了正派的修仙者,說是河伯被妖怪迷惑,糟踐人民,那些正派人士連是非都不問,一來便作法召出了河伯,將他打出了真身……”

說到這裏,掌櫃的冷冷一笑,落下兩行清淚來,她沒有憤慨,只是滿臉的諷刺,“人們一見河伯的真身,各個都笑開了花,他們捧腹大笑著,說‘我當河伯是什麽模樣呢,原來是個大王八’,那正派的人不管青紅皂白,便說著為民除害,生生將河伯真身的龜殼剝了去……後來,他們將櫻川這條河當做垃圾場……人們是多麽無情啊,偏偏這河伯是個死心眼……還總會惦記他們,每每想起舊日的時光,自己偷偷帶了東西來祭拜自己,權當做是人們還記得他……”

她轉望著安笑之,目光戲謔,淡淡道:“你說,這世間可有公道?”

河伯垂著頭,不知在想著什麽。

林小花抱著水草坐在地上,聽得心裏直發酸,她心想,怪不得上次看到他在這裏供梨子,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

安笑之靜靜站著,仍舊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眉目間卻露出了少有的不忍,他沈聲道:“你說的正派,是什麽派?”

掌櫃只一聲冷笑,便道:“忘了……河伯他從來不記仇的。”

半晌,安笑之聲音柔和地說道:“將損身覆原的法子,三清山確實有的。”

掌櫃聞言眸光一閃,欣喜道:“真的?”

安笑之道:“恩,這法子我只聽說過,還未得見,只聽說這術法不太好施,需合多人之力的,待我手上事一了,正好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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