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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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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膝下徒兒們相處融洽,足以慰藉為師者。

不過當高倉他們笑容滿面地登上山頂時,發現戴著黑木面具的師父立在山路中,目光森然地看著他們。

歡樂的氣氛頓時消融,他們趕緊鞠躬向師父請安。

不過蘇易水的嘴巴似乎也被融了,擋在路中間,半晌不說話。

這下高倉和白柏山偷偷互相望了一眼,不知師父是不是生氣了。

薛冉冉站在了兩位師兄的身後,只能墊著腳,越過師兄們的肩膀看師父。

現在師父倒是不戴帷帽了,但是總戴著個遮蓋住大半張臉的黝黑面具,緊抿著的嘴唇也看不出喜怒。

就在幾個小徒弟忐忑之際,蘇易水緩緩張口問兩個男弟子:“薛冉冉下山探望母親,你們也跟去作何?”

高倉憨直道:“我們怕小師妹累著,所以特意幫她提東西。”

蘇易水點了點頭:“同門相助……很好,只是若功課勤勉,你們現在本該腳下有些功底,何至於上山時走走停停如此緩慢?去,將手裏的行囊換成二十斤的沙包,如此上下二十次。”

聽了師父的話,兩位師兄一起哀嚎出聲。

西山雖然不高,但是非常陡峭,上下一次很費功夫。可是師父現在讓他們背著沙包上下二十次,很有可能累死在半山腰。

薛冉冉在一旁聽著,總覺得兩位師兄的飛來橫禍跟幫自己拿東西有關。

於是她在旁邊小聲求情道:“是我不好,求了兩位師兄幫忙的……”

雖然兩位師兄其實是不請自來,但他們是好心卻這麽淒慘,冉冉想替師兄求情。

不過蘇易水卻平板說道:“哦。還有你,整日鉆廚房的時間比進丹房還長,我記得自己收的是徒弟,不是廚子。去!將丹修藥方,抄上三遍。若是出發前抄不完,就把紙筆帶著,等上路時,邊走邊寫!”

那丹修藥方厚厚的一冊,抄上一遍,都要花費三日。

這下子徒弟三人全都閉了嘴,灰溜溜地上山,然後各自領罰去了。

雖然初始被罰,薛冉冉低落了一下,但是仔細一想,師父說得很有道理。

師姐丘喜兒都已經開始煉制更高一層的安氣丸了,而她連丹爐都摸不到呢!

如此一想,認罰也心甘情願。一邊抄寫一邊背藥單,正好溫習功課外加練字兩不誤,所以寫著寫著,冉冉的心情倒是變好了。正準備行囊的羽童路過書齋時,還聽到小女娃在哼著絕山小調。

那清亮綿軟的聲音,甜得人耳根冒糖。

羽童笑著望向窗裏,只是那女娃單手托腮,瀟灑運筆的樣子,讓她一時間有些恍惚,覺得眼前情景似曾相似,可久遠的記憶裏,又摸索不出是陳年的哪一段……

到了吃晚飯時,爬山的兩兄弟殘存狗命,踉蹌入了飯廳,艱難爬上飯桌。

薛冉冉寫字太多,拿筷子的時候覺得手腕有些發酸,幸好今日是二師叔羽童主廚,就算少吃幾口也沒有遺憾,只閉眼吞幾口白米飯,應付著果腹就是了。

可惜有人似乎不能將就。

恩師蘇易水自從山頂閉關歸來後,並沒有修煉好破功的修為,已經接連幾頓與他們同食了,而且每一頓飯量不少,菜色上的講究也很多。

譬如魚不可與鮮物同食,切肉的刀工不要順著肉的肌理亂切等等。

可今日不是冉冉做飯,羽童泣鬼神的廚藝楞是將一盤青菜炒成焦色。

不辟谷時,蘇仙長也口嬌得很,只吃了一口後,就不肯挨盤嘗試,看著滿桌子的菜問冉冉:“哪個是你做的?”

冉冉咬著筷子怯怯道:“師父,您不是嫌棄我不用功,不讓我入廚房嗎?”

蘇易水被小徒弟提醒,頓了一下,遮住大半張臉的烏黑面具也不看不出悲喜,然後他放下筷子,起身大步出飯廳了。

羽童很是懊喪,自言自語:“怎麽辦?我就不會做飯,主人若不辟谷,這一日三餐吃不順暢,我可該怎麽辦?”

薛冉冉現在很懷疑蘇易水以前之所以辟谷,是被羽童的廚藝逼出來的。

不過看二師叔那麽難過,冉冉還是柔聲安慰了下,也許師父是想著要去絕山與魔修魏糾一決雌雄,心有憂思,才食欲不振的。

一旁的羽臣聽了冷哼一聲道:“若是主人當初沒用結丹引魂,白白耽誤了二十年,就是十個魏糾也比不上!”

丘喜兒聽了,緊張地問:“那就是說,師父現在打不過魏糾,那……咱們去豈不是送死?”

羽臣一拍桌子:“怎麽會打不過?你這是小看師父,大逆不道!他可是十六歲便結丹的仙修奇才!而且修仙正道,就是降妖除魔普度世人!在邪魔面前,豈能貪生怕死?”

薛冉冉在一旁聽直了眼:她當初拜師學藝,不過是為了保命,若是早知道修仙還要跟人搏命,她拜師前真該好好考慮一下。

娘說她以後還要下山嫁人的!

可惜蘇易水雖然摒棄了靈犀宮的舊門規,但當初拜師時,強調了一點,西山門檻好進,卻難出。

一朝拜師,除非被師父逐出師門,不然絕無半途而廢的道理。

至於半路想打退堂鼓會有什麽後果,師父沒說,不過當時他們在草堂樹下打坐,一條帶毒的蛇突然爬到了草墊子上。師父便輕彈了下手指,那條毒蛇瞬間挫骨揚灰,消逝在了清風中……

所以薛冉冉覺得若想半路反悔叛逃師門,大約要跟那條蛇一樣,連做碗蛇羹的機會都沒有。

不管怎麽樣,降妖除魔之路,任何人都不能退縮。

蘇易水似乎也清楚自己是以卵擊石,並不急著去送死,磨蹭到快要月底了才出發。

也不知他那些千金藥費都花在什麽地方,出行時,甚至連驢車都沒有。

似乎看在兩位女徒弟體弱的份兒上,路過村鎮的時候,他終於買了匹馬兒,讓兩個女徒弟坐在馬背上歇歇腳力。

至於其他人,都是背著行囊戴著鬥笠,風雨前行。

冉冉隨身的大水囊裏是師父給她熬煮的樹根茶,就是她剛到西山時,一兩黃金一杯的那種。每天晨起時,寡言的師父都會及時提醒她喝藥。

冉冉不由得有些感動,覺得師父雖然平日為人嚴苛,但還算體恤徒兒,將來他與人對決,萬一馬高蹬短,出了意外,她這個做徒兒的定然會病榻盡孝,墳前拔草,立牌燒香,不離不棄!

蘇易水倒是看著悠閑得很,不像去降魔,倒像是風水先生在探查龍穴陰宅,一路上時不時會掏出一個生銹的羅盤看。

後來路過一片槐樹林時,蘇易水頓住了腳,讓他們在這林邊安營紮寨,歇宿一宿。

入夜的時候,蘇易水在林中散步出來後,便叫正在火堆邊烤紅薯的冉冉過來。

然後,他便帶著冉冉再次進入夜幕籠垂的槐樹林。

聽著林中夜梟咕嚕怪叫的聲音,看著蘇易水一直不肯停下的腳步,冉冉心裏還是有些發毛的。

畢竟孤男寡女,就算是師徒兩個,夜裏共入林中也有不妥。就在冉冉想著措辭,如何跟師父說回去時,蘇易水頓住腳步轉身取下了面具。

此時圓月高掛,清冽的月輝透過林間傾灑進來,看著他俊美難畫的臉,冉冉突然覺得心裏一松,同時感慨:原來樣子好看還是有用的,最起碼作奸犯科的時候,會讓人覺得沒有那麽可惡。

就在她直眼看師父,胡思亂想時,蘇易水掏出了一個錦袋,對她說:“替我將這些種子種在林中。”

冉冉接過袋子,將幾十粒扁圓的種子倒在手裏,卻看不出這是什麽植物的種粒。

不過師父吩咐,她依著樣子照做就是了。

蘇易水吩咐她分別種在八棵樹下後,便挑了一塊大石頭盤腿坐下,看樣子是要吸取月輝精華了。

不過他並沒有閉上眼,只是看著那少女一邊用樹枝挖坑埋種,一邊碎碎念。

“都好好地睡覺喝水,要快些長大!”那嘴角掛著甜笑,煞有其事的樣子,好似在照顧著一群無依的孩童。

就在冉冉埋下最後一顆,剛剛站起身時,突然發現原本坐著的師父不知何時立在了她的身後。

害得她轉身時撞入師父寬寬的胸膛裏,鼻尖都有些微微發疼呢。

“師父……”她揉著鼻尖軟糯叫著。蘇易水低頭看著她眼角泛紅的樣子,沈默了一會,眼神專註得似乎要湧出些什麽,可最後,他又是什麽都不說,轉身走了。

在林中埋下種子的第二日清晨,他們又開始啟程出發了。

因為一路走走停停,並沒有急切趕路,當再次回到絕峰村時,他們足足走了有五日。

平日裏略顯清靜的村落最近卻熱鬧如城鎮。

除了三大門派以及魏糾的弟子之外,其他大小修仙門派也來了不少的人。

當年的沐清歌掀起仙修魔修兩界的萬丈波瀾,如今女魔再次轉生,自然牽動人心,諸位大能都想知道轉世的靈果有沒有洗心革面,改邪歸正。

若是她落地之後,選擇與魏糾同流合汙,那真是辜負了上蒼給她的轉生機會,諸位正道一定會合力將她伏誅。

也許是果熟蒂落在即,絕山仙臺自動形成一道非常霸道的護盾,誰也靠近不得,又不知它何時落下,只能在山下守候。

但是村子屋舍就那麽多,雖然許多大能們不缺錢財,但來人太多,又分門別派,不肯同居一屋,後來的租借不到屋子歇宿,便只能風餐露宿,幕天席地。

不過蘇易水的徒兒乃是本村人。再加上當初巧蓮走得急,屋子還沒租出去。所以他們理所當然便去了薛家居住。

可是到了家門口的時候,冉冉卻發現原本緊鎖的大門被打開了,似乎有什麽人已經住進了自己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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