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寧想，扶搖之於她而言，大概是和別人不太一樣的。

她不言不語，扶搖就有些受不了了，紅著眼睛發狠道：“姜沅，如果你就這麽拋下我，我會恨你的！”

少年啞著嗓子喊出自己的威脅，殊不知話中的絕望有多讓人心酸。

穆長寧伸手撫上他柔軟的頭發，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如果你願意等，我們就一定會有再重逢的時候，那時候的你我，也許都換上了新的身份，我可能會認不出你，但我知道，你一定能認出我……”

扶搖緊緊抱住她，如宣誓一般鄭重說道：“我會的，我肯定會。”

穆長寧微微點頭，“我相信。”

但是對不起，我不記得你。

意識被逐漸抽離，她聽到扶搖的嘶吼，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心疼難過。

穆長寧實在無法想象扶搖究竟是怎麽撐下去的，就算是作為花靈，比起其他生靈的笀元要長上許多，但他已經丟失了半顆不死之心，元氣大傷，何況他的本體還留在了七重天上的百草園。

這場浩劫之下，各界之間來往的通道定然是全部封閉了，人界的靈氣也被大幅消耗，他所處的修煉環境肯定是不能跟百草園相比的……

也許在很多很多年以後，他會漸漸維持不住形體，也許會選擇陷入沈眠，也許會在未來某個時刻，機緣巧合之下受到引魂玉的牽引，開始與旁人共用一個肉身，最後又不得不煙消雲散。

意識混亂沈浮間，只是這麽想，穆長寧便禁不住淚流滿面。

“你沒事吧？”

穿著短袖熱褲，戴著棒球帽的年輕女孩看著她，眼睛裏透出恰到好處的關心。

穆長寧楞了有足足五秒鐘，直到女孩遞過來一張紙巾，才如夢方醒地怔怔接過。

她環視四周，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儼然是一條現代化氣息十分濃郁的商業街，那棟最高的摩天大廈外的電子屏幕上，還掛著某個當紅女星的廣告，電子屏的角落裏是當前的具體時間，XX年8月1號。

這裏是……現代！

穆長寧震驚地無以覆加，視線微微一擡，便看到櫥窗玻璃上依稀映著自己的影子。

這張臉說熟悉確實熟悉，畢竟曾經頂了快二十年，但說陌生卻也陌生，她都快記不清自己曾經長什麽樣子了。

這是她在穿越到修真界前待過的現代世界，她本來以為被規則驅趕之後她會回到修真界的，可誰成想，居然到了這裏。

穆長寧的臉上還掛著淚痕，年輕女孩幹脆從包包裏取出了一小包紙巾，安慰她道：“不管發生了什麽，這個世界上就沒什麽過不去的坎，生活還是要向前看。”

年輕女孩想，這個小姐姐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就忍不住哭出來，肯定是很難過了，前面走過的人群中也不是沒有註意到的，但都一個個無視了，她做不了別的，遞張紙巾總是可以的。

“謝謝。”穆長寧除了道謝也說不出別的。

她擦幹凈了眼淚，把紙巾遞了回去，年輕女孩笑著說：“你拿著用好了。”說著她低頭看了眼手表，急急擺了擺手道：“先不說了，石年大大的簽售會要開始了，我要先去排隊了！”

女孩著急要走，穆長寧忽然叫住了她，目光有些驚疑不定，“石年？”

“就是《仙緣》的作者姜石年大大啊！”年輕女孩樂滋滋道：“我是他的忠實書迷，今天是他的簽售會，我特意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趕過來的！”

穆長寧楞了好一會兒，她在現代的時候並不愛看那些網絡小說，也沒聽過什麽《仙緣》，但姜石年這個名字出現在這裏，就絕不會是個巧合。

她慶幸自己對這個名字足夠敏感，又提出和女孩一起去簽售會，女孩一見遇到了道友，當然欣然應允。

簽售會就在四樓書店，在門口擺了一塊展牌，這時候排隊的人已經很多了，都是些年輕人，穆長寧翻了下口袋找出手機，搜了搜這部名叫《仙緣》的小說，發現除卻作者名叫姜石年之外，這部小說的女主，居然叫溫嵐，更離奇的是，這小說的背景，簡直就是她經歷過的修真界！

穆長寧一目十行地掃了遍，溫嵐是太陰付六長老和天算靈使蒲宴的女兒，又是天機門從陽真君的高徒，自小便氣運加身，福澤綿延，溫嵐在黑市意外得到了一只古寶煉妖葫，那是一個芥子空間，裏面有器靈小玉，還有取之不盡的欲望泉，她靠著這件古寶，以及身世上的優勢，還有一系列的奇遇，漸漸站到了修真者的最前列……

可世人的目標是星辰大海，對於更高處的探索讓人們將目光放到了白靈界上。

同樣是天算族站了出來，同樣是尋找天命人，同樣要拿天命人祭天，只不過在這裏，天命人成了溫嵐。

溫嵐被自己的母族族人逼上祭臺，獻祭了血肉神魂，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故事到這裏劃上了句號，居然就這麽結束了！

穆長寧目瞪口呆，那邊年輕女孩已經去旁邊買《仙緣》的實體書了，還回頭熱情地問她：“小姐姐，你要嗎？”

簽售會的書都是現場買的，穆長寧也買了兩冊，翻到下冊的最末頁，發現和自己在手機上看到的結局一模一樣！

年輕女孩感慨道：“我覺得石年大大這本書什麽都好，就是結局太扯了，好多書迷都說他爛尾，要求他重寫結局，可大神就是任性，死活不肯改……我可是很喜歡女主的，可惜，就這麽被大大給寫死了。”

穆長寧無言以對，她覺得現在發生的一切有些超出她的理解範疇，但也讓她想到一件事。

穆長寧也認識一個溫嵐，但是與這本小說的女主人公顯然不是同一個。

在迦業寺溫嵐臨死之前曾大聲喊過，她是小說的女主，她才是世界的主角。

當時穆長寧便知道，她所認識的溫嵐，是一個穿越到了書中的現代人，當時她死活想不明白通到底是怎麽回事，可現在看到這本書，某些理不順的東西好像一下子通了，但又好像多了更多疑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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