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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純陰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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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魔君的身影虛虛實實,籠罩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黑氣,而幾團墨綠色的冥火正圍著他一上一下地飄忽,實在邪門得很。

他瞄了眼廣場上身份最尊貴的四人,施施然行了半禮,似笑非笑道:“涵熙真尊似乎不歡迎在下?”

涵熙真尊不動聲色撚了撚須髯,道:“今日是小徒訥言的化神大典,若紫夜魔君是為恭賀而來,蒼桐派自當倒履相迎。”

紫夜魔君不由笑出一口森森白牙:“哦,那可真不巧了,本君可不是來恭賀的。”

諸位小弟子聞言紛紛皺起眉,握緊拳一臉憤慨,既是為紫夜魔君的不尊重,又或許夾雜著對魔修本能的抗拒。

穆長寧倒不覺得紫夜魔君是來尋釁的,哪有在道方聚集的情形下,還孤軍深入獨自前來的?就算他本身實力出眾,那在蒼桐派的地界,化神真尊的眼皮子底下,他還能無所顧忌?

不提背地裏如何,至少道魔雙方現在還維持著表面平和,至今沒有一點要撕破臉皮的征兆,更沒有出現什麽值得兩方大打出手的利益沖突……

涵熙真尊從容不迫、眉目含笑,紫夜魔君也不跟他拐彎抹角,伸手扔出一樣物事。

穆長寧看清那樣東西後,不由瞳孔一縮,那東西她實在太熟悉了,竟是蒼桐派精英弟子的身份玉牌!

涵熙真尊伸手輕輕一撚,面色如常不辨喜怒,卻往一旁淡淡瞥了眼永逸真君,以及聞訊趕來的新覺真君。

二人同時一怔,心中頓覺不妙,那紫夜魔君這時便陰測測地笑道:“真尊,我們不妨先來講講道理。”

雲和真君帶著紫夜魔君去到了議事堂,一同前去的還有永逸真君和新覺真君,顯然蒼桐派並不希望當眾解決這項問題,而涵熙真尊還是如常招待眾人,將付宗主和天機門源武真尊請去了大殿。

好像方才紫夜魔君的出現就是個小插曲,沒有興起半點波瀾,也沒有影響到大典的任何進程,可眾人心裏無一不是抓心撓肝地躁動,實在好奇那位魔君前來拜訪究竟所為何事。

穆長寧也不例外,尤其在看到那塊身份玉牌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

蒼桐派的精英弟子人數並不算多,每個弟子都只有一塊身份玉牌,隨身攜帶,這次師父化神,在外游歷的弟子紛紛召回,只除了那麽少數幾個沒有趕回來,而陶芷馨便是其中之一。

穆長寧猜想陶芷馨缺席的原因大概是她媚功修煉有成,怕被人看出破綻,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回來。

那塊身份玉牌會不會是陶芷馨的?

想到新覺真君和永逸真君被拉去了處理這件事,她便覺得這可能性實在太大了。

說不定就是陶芷馨在外面惹了什麽禍端,招惹到了陰鬼堂的人,紫夜魔君才會找上門來的!

事情的真相如何卻不是如今穆長寧能夠接觸到的,而這滿堂的賓客就算心裏好奇地跟貓爪撓似的,也要先把化神大典度過了。

付文軒並排與她同行,傳音笑道:“我猜,你應該知道點什麽。”

穆長寧斜斜睨他一眼,淡聲道:“我知不知道都跟你別關系,你是來赴宴的,不是來八卦的。”

“不過就是好奇問一句。”付文軒訕訕摸了摸鼻子。

“穆道友?”

一聲不確定的低喚讓穆長寧停駐腳步,她轉身對上並排走來的淩玄英跟淩清溏,同行的還有一位樣貌出眾的築基初期女修,而出聲的人正是淩玄英。

穆長寧在看到這位貌美女修的時候不由一楞,只因為望穿在她耳邊嚎了一句:“純陰之體!”

純陰之體是一種特殊體質,擁有純陰之體的女修修行速度當然是要比旁人快上許多的,但純陰之體之所以大名鼎鼎,卻是由於另外一番原因。

那可是上佳的爐鼎資質啊!

要是能跟純陰之體的女修雙修,那速度可比一般人快得多了。

這種體制幾百年不出一個,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遇上。

穆長寧多看了那個女修幾眼,女修似乎有些害羞,微微側身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剪影,有種溫婉靜好的感覺。

而淩玄英跟淩清溏兩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她知道大抵是因為自己容貌上的變化,讓他們一時還沒有適應。

“淩道友,清溏。”穆長寧微微頷首。

“長寧,竟真是你!”淩清溏微微驚訝了一下,卻沒有多問,轉而淡笑道:“許久不見了。”

她看了眼付文軒,穆長寧便為他們解釋道:“這位是太陰付家十三公子,付文軒。”

“太陰付家?”淩清溏訝然,但很快便恢覆了儀態,“付公子。”

付文軒當即拿出折扇裝得一派風流,“淩姑娘有禮。”他又看向那位純陰之體的女修。

女修在聽說付文軒的名字時便擡起了頭,眸光微閃亮如星辰。

淩清溏道:“這位是溫嵐溫師妹,從陽真君之徒。”

從陽真君,那是天機門源武真尊的徒弟,這位純陰之體的溫嵐,也就是源武真尊的徒孫了。

溫嵐柔聲請禮:“付公子,穆姑娘。”

雙方打過招呼,少不得寒暄兩句,淩清溏出聲問道:“長寧,前年的丹師考核,怎麽沒見你參加?”

“正好閉關,錯過了。”穆長寧回道。

淩清溏面露可惜,“本還想與你切磋一下的,若是上次有你在,這魁首還不一定落到我頭上。”

穆長寧還真不知道上一次丹師考核的魁首是淩清溏,她本來也沒關註這個,淩清溏倒是自己先說了……

淩玄英側過頭看了眼淩清溏,抿唇不語,倒是停留在穆長寧面上的時間長了些,長眉越皺越緊。

溫嵐抿了抿唇道:“淩師姐莫要妄自菲薄,祿山師叔早說你天賦極高的。”

淩清溏狀似無奈地瞧她一眼,眉眼間卻不由流露出幾分自得。

付文軒挑挑眉,一臉看好戲,穆長寧暗瞪他一眼,淡笑道:“那真該恭喜清溏。”

“也要恭喜訥言真尊化神。”

簡單問候過後,穆長寧領著他們幾人入席,還有陸陸續續不少賓客往來,以至於淩玄英本想叫住她,卻又只得暫時擱淺。

雲和真君及永逸、新覺兩位真君再次出現在公眾視線裏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以後的事,一眾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嘩啦啦地掃視過去,雲和真君還能保持微笑,那永逸真君和新覺真君面色卻算不上多好了,尤其是新覺真君,面沈如水,目光覆雜地看了看楚寒楓,又朝慕衍的方向望了眼,幾不可察輕嘆一聲。

新覺真君的反應,更加側面印證了穆長寧的猜測,十有八九就是陶芷馨惹出的事!

紫夜魔君挑在這個時候想來也是故意的,化神大典,八方來客,為了門派顏面所在,無論如何也得想法子把事情給壓下去,定然付出了一些代價……

穆長寧在自己的位置上默然靜坐,在一眾人心思浮動裏,大典正式開始。

身穿玄色道袍的蘇訥言立於中央,由涵熙真尊主持大局,親自為其束發冠冕,蘇訥言祭天拜地,八方道喜,一系列儀式下來,便是門派廣設宴席,宴請諸位賓客。

穆長寧以及各門派的一眾精英弟子都處於一座偏殿,這些弟子大多是在築基修為,只有少數幾個是煉氣期,本也是給各門派精英弟子交流心得體會的機會。

身為蘇訥言的徒弟,穆長寧少不得給眾人一番敬酒表示感謝,也有不少人樂得與她結交,等一輪下來好不容易能休息下了,付文軒終於逮著機會問她:“剛剛大典上我似乎看到孟兄了,他不是沒出醉花陰嗎,為何會在這裏,還是元嬰真君?”

穆長寧現在最頭疼的就是回答孟扶搖的問題,方才已經被杜綰纏著問了一遍了,只是用之前孟扶搖對仇城主的解釋說了一遍,可要是拿相同的話應付付文軒,又不合適。

“如果我說那不是孟師兄,你信嗎?”她看了付文軒一眼道。

付文軒怔了一下,狐疑道:“你是說,孟兄還有什麽雙胞胎的兄弟?”

雖然不對,不過也基本差不離了。

付文軒摸了摸下巴道:“既然是兩兄弟,為何修為差這麽多,這不合常理啊!”

哪有那麽多合乎常理?她攤了攤手掌不再多說,付文軒倒也識趣地沒有多問。

沒一會兒,淩玄英舉著杯子走過來,直直看向穆長寧,目光停留在她面上,深深攢眉,又瞟了眼付文軒,付文軒了然地退避,淩玄英便往她身邊坐下來,順手布了個隔音結界。

“淩道友?”這架勢,是想跟她說什麽呢?

淩玄英張了張嘴,良久才道:“你的臉……”

“變形訣。”穆長寧言簡意賅。

他沈默了片刻,又問道:“這是你的真容?”

“……”對於淩玄英,穆長寧倒不想敷衍或是隱瞞,一方面是有幼年的情誼,另一方面這人也確實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不全是。”她說道。

“那……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真容?”

穆長寧微微一楞,她的封印,都是隨著修為逐步解除的,別說淩玄英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容是個什麽樣。

“淩道友,你究竟想說什麽?”

淩玄英慢慢垂下了頭,一字一頓道:“當年淩玄明坊市出言侮辱訥言真尊,被罰去挖礦五十年,祖父以一株萬年靈藥,換取他的減刑,然而就在八年前,淩玄明被天魔宮合歡堂的妖女采補,導致根基受損,此後再難寸進。”

穆長寧微微一怔,淩玄英繼續道:“五年前,祖父離門外出,意外隕落,淩家最大的支柱倒塌,自此樹倒猢猻散,無論三叔或是九妹,於門中皆都已泯然眾人,無處可依。”

穆長寧更驚訝了,淩易平竟然就這麽死了!

不過更驚訝的是……“淩道友,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淩玄英一瞬不瞬望向她的眸子,“我與你說這些,你難道沒有任何感覺嗎?”

穆長寧心中一跳,“我需要有什麽感覺?為淩家表示哀嘆或者惋惜?”

她不明白淩玄英什麽意思,但不可否認,聽到淩易平和淩玄明的事,除了驚訝外,原主那點點意念,也讓她心中隱隱有種痛快暗喜的情緒。

但她已經找到了克制這點意念的方法了,到如今,她已經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待這些事,不再去感原主所感,念原主所念,也是如此,這股意念對她的影響正在慢慢減小。

淩玄英盯著她看了半晌,輕嘆著搖頭,“抱歉,穆道友,我想我大概今天出門沒帶腦子。”

“……”

在穆長寧驚訝的目光下,淩玄英已經坦然站起身,“穆道友就把我方才說的那些話忘了吧。”

他撤下隔音結界,轉身便走,面上卻露出了一絲苦澀。

如果是她,大抵是不會如此平靜淡漠吧。

那孩子失蹤都有二十多年了,說不定早就已經死了,他是瘋了才會看到年齡面貌相仿的人都以為是她。

淩玄英停下了步子,像是做了什麽決定,大步轉身又走到她面前,揮手布下隔音結界。

“淩道友?”又怎麽了?

淩玄英靜靜俯視著她,開口便道:“清揚,你是淩清揚嗎?”

穆長寧愕然,繼而騰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淩玄英卻笑了,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在這一刻竟有些英朗起來了。

“你是清揚吧。”

“……”

穆長寧的回答,是直接拉住淩玄英的手沖向殿外。

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幕,眾人都始料未及,在場的都是各門派的精英弟子,年紀都不大,興頭上來不由腦補了一出又一出。

陶恒看得一楞一楞的:“這是怎麽了?”

陶遠默默瞥了眼,低下頭喝一杯酒,淡聲道:“多事。”

那邊淩清溏和溫嵐也都望了過去,溫嵐眨眨眼道:“淩師兄這是怎麽了?”

淩清溏微抿薄唇,“誰知道呢?這幾年,五哥越來越奇怪了。”

淩玄英變得怎麽奇怪,溫嵐是無所謂的。她的目光在殿中搜尋,很快找到了付文軒,大而明亮的雙眸裏流光溢彩。

付文軒,原來他就是付文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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