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琳穿上素色的棉襖的第二日早晨，一家人沒來得及吃早飯，四嬸大喇叭似的粗嗓門就從院裏傳過來，“三嫂，三嫂，他三伯！”

藍孟氏從竈房窗戶處探出頭來打招呼，“翠英，在這呢，咋了？快進屋，院裏冷！”

四嬸扭著腰掀開簾子進了竈房，一臉八卦地拉了藍孟氏，壓低聲音道，“三嫂，這可咋辦呢，小仙剛哭著跑到我們院子，說是他大伯要把她許配給鎮上的張裁縫那個半死不活的大兒子呢？”

藍孟氏皺了皺眉頭，放下勺子，嘆了口氣，“這老大又不知道要幹啥，這小仙才不到14歲，比大丫大不了幾天，她娘跟野男人跑了，留下小仙也是命苦，這去年就想打發出去，被咱勸住了，也沒消停幾天啊，這是又鬧哪出？”

四嬸冷哼了聲，拉了藍孟氏繼續八卦，“這不是明白著嘛！他大伯的婆娘早就惦記著把小仙打發出去，好攢錢給她兒子存著娶媳婦呢？你說有點私心也沒啥，不過，張裁縫家的大兒子，你是不知道，整日裏就病懨懨的，我聽我娘家人說，今年越發不好了，小仙嫁過去就是守活寡，這天殺的他大伯，也不管管。”

藍孟氏又嘆了口氣，很是哀傷，“都是錢惹得禍，咱爹娘咋說？”

四嬸撇了撇嘴，“咋說？雖說兩老人跟著老大，不過哪年不是咱這幾家供吃供喝，就給老大把力氣都下了。現在都看那寡婦的臉色過日子，這次王寡婦說了，誰敢給小仙說情，把錢拿出來？你說說？”

藍孟氏也無心在做飯，但仍舊開口勸說，“你可別一口一個寡婦的叫，人都進門了，還是要叫一聲大嫂的。”

四嬸“呸”的一聲，不屑於顧，“等她幹出點人事再說吧，三嫂，你說這個咋整？剛那寡婦厲害的很，在我家院子外叫嚷，哎呦，罵的可難聽了，我沒招架住，小仙被拽走了。娃娃可憐得很，抱著我的大腿都不撒手的，可這不是我也不能硬是扣了人家的閨女啊！”

說話間，伊琳和小北幾人都已經起床，原本今天是想自家人自己修堵院墻，按個院門的，但出了這麽一出事，也就擱淺下來，伊琳跟著娘親和四嬸，加上藍大壯，浩浩蕩蕩地往老大藍麻子家走去。

老大藍麻子家有4個窯洞，還是比較寬闊的，一個窯洞住著藍老爺和老太太，剩下的都是老大藍麻子的地盤。

伊琳跟著爹娘和四嬸過去的時候，藍小仙就站在院子裏，只穿著一只鞋，蹲在地上不停的嗚嗚的哭泣，老太太蹲下身子在勸說著。

藍麻子的媳婦王鳳叉著腰站在窯洞門口叫嚷著，“哭什麽呢哭，你們這老的老小的小，哪個不得老娘養著。小仙都14了，咋就不能早早的嫁人貼補一下家用？再說了，張裁縫家在山下的鎮上，地方比這深山老林不知道好多少倍，人家家裏還有平地種莊稼。這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人家，還想什麽樣？”

藍麻子也蹲在地上，捂著頭，也不出聲。藍大爺站在自己的屋門前，也抹著眼淚不知聲。就只聽見小仙忽高忽低的哭泣聲和後媽的叫罵聲。

藍大壯排行老三，在老大門前遇到了老四，兩人互看了眼，長長的嘆了口氣，推開門進了院子。

老大媳婦王鳳見來人了，冷哼了聲，轉身進了窯洞，還叫嚷道，“藍麻子，你馬上給老娘進來，這日子是沒法過了，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你以前老婆的女兒，現在連個婚事都做不了主了。”

藍麻子猶豫了下，看了看兩個弟弟訕笑了聲，在媳婦不斷地催促聲中無奈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拖著重重的腳步往房門挪去。

眼瞅著這兩口子撇下一院子人躲到屋裏，四嬸不依不饒地叫嚷，“他大伯，你是小仙的親爹，你說，小仙才不到14歲，咱這地女娃娃15歲以後才尋婆家，這也太早了吧？”

藍麻子頓住腳步，扭過來，揉了揉腦袋，迎了幾步，小聲道，“弟妹，這，這我也做不得主啊，再說了，這女孩總要出嫁，早一年晚一年倒不用算得那麽清楚。”

老太太被藍大壯攙扶起來，用長滿老繭的手抹了把淚，淚眼朦朧地呆望著藍麻子，“麻子啊，娘知道，娘老了，不中用了，你也不容易。但小仙也不能嫁給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啊，我聽街坊鄰居說，活不過兩年時間了，咱小仙去就是沖喜啊，把小仙一輩子都耽誤了啊。”

四嬸也插話，“就是的，他大伯，不能這麽虧良心！”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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