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飛猶豫了片刻，才回答了這問題，末了，又唯恐丁文不信任的解釋說：“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因為一個出身黑雲仙派的仙人不可能會加入滅仙會。但事實就是如此！”

“說下去。”丁文有興趣聽了，因為雲上飛沒有撒謊說她是地界出身的戰仙，而她原本有充分的理由撒謊——

即使雲上飛只是擔心無法取信於人，她也不該主動承認自己出身仙山。

“如果是對別人，我會說仙山上也有一些仙人被滅仙會的主張打動，內心也是反仙山的。”雲上飛說著，自嘲的笑了笑，才繼續說：“但對你，我希望極盡可能的坦誠相對。仙山上有一些仙人想幫滅仙會，但不是被打動，而是認為黑雲仙派已經不可能徹底消滅滅仙會了。唯一的辦法是曲線自救，仙山歸仙山，地界歸地界。地界的混沌主都可以棄暗投明，仙山上的仙人為什麽不可以？”

“……高明！”丁文怔了怔，旋即由衷讚賞。“以仙人之身助地界滅仙會統合，徹底孤立仙山於半空之上，而你將來則成為滅仙會統合之後、影響力極大的一員。如此，滅仙會到底是滅了仙派，還是滅仙會轉了一圈又被仙人所掌控？”

“丁文城主在乎的既然是公義，那麽請問，我若能讓滅仙會未來更好，讓地界的仙民也過的更好，為何不能是我在未來執掌滅仙會？滅仙會要滅的，到底是所有的仙人，還是要消滅仙人過往造就的不公？如果是後者，那麽誰可以帶領滅仙會消除這種不公，誰就應該是滅仙會的未來。”雲上飛說完，又抖了抖鞭子，把血水都震落。

“這話有理。”丁文認為可以是她，但前提是言行一致。

如果能讓地界更好，為什麽不能是雲上飛這樣的仙人執掌未來的滅仙會大權？

“未來能領導滅仙會的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你這樣的仙人；但也不是只有你可以，更不是非得是仙人不可。”

“當然！譬如丁文城主，如果未來是你我競爭，我會甘願退讓，因為你不像地界別的滅仙會分主那樣。你不但有消除不公的勇氣和決心，還有包容我這等仙人的肚量。”雲上飛說完，執鞭抱拳作禮。

她神色份外認真的註視著丁文說：“丁文城主如果願意相信我，從今以後願與城主並肩作戰，合力消除地界的不公，讓滅仙會的力量統合起來，改變一盤散沙的現狀。“

“你或許可信，但未來你若執掌了滅仙會，等於仙山上的仙人搬到了地界，久之，仙人執掌了權柄，還可能再與仙山不分彼此。”丁文故意說了這關鍵問題，因為可以預料，未來滅仙會的人如果知道真相，即使能接納仙人投靠，也一定反對她們掌握太大權力。

“丁文城主！執掌權柄，隨著時間推移，勢必造成一代又一代的階層割裂，階層之間變的彼此越來越不能理解。這不是仙人與地界的問題，不論誰來執掌權柄，最終也逃不過這樣的規律。”

“這說法倒有意思……”丁文想了想，試探的反問：“所以仙山和地界的今日，是遲早的必然，並非是仙人或地界的過錯了？”

“原本就沒有過錯，只是必然的規律。但也正因為是規律，這種割裂也註定了早晚會催生滅仙會，仙山不論鎮壓多少次，也一定會有更猛烈的反抗，直到粉碎了仙山的統治為止，這也是種必然。”雲上飛言辭誠懇。

丁文聽她這番話的立場倒是頗為客觀，最關鍵的是他記憶裏別的仙人都未曾從這個角度想過，也許是大晴派的仙人沒有黑雲仙派的掙紮處境，自然不需要考慮這麽多。

雲上飛自顧說道：“黑雲仙派與滅仙會打了一百多年，最初仙山視滅仙會為制造禍亂、破壞太平的反叛。但一百多年了，仙山上有多少仙人總結歷史，予以反思之後，堅持要消滅滅仙會的當然還有，但希望進行協商達成和平的仙人也有許多，久而久之，當然還會有我這類、認為仙山不可能恢覆過去的主張。”

“所以黑雲仙派的仙人如今有三種主張，而你代表最後一種。”丁文思索著，倘若如此，那在未來一段時間確實可以當同路人。

對於雲上飛這派而言，消滅黑雲仙派反抗武力這個問題上，是一致的。

”我這派目前勢力還很弱，我們不能在仙山大聲高喊，只能默默的行動。我可以表述的誠意都已表達，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可以束手就擒，並且讓你把我交給滅仙會的分會主聯盟處置，我會承認說是我隱瞞了錢奴的身份，設計欺騙你殺了他。如此罪責在我，你就不必承擔殺死滅仙會至高貢獻的分會主的重大罪責。我相信有你在，滅仙會的未來會很好，未來有別的仙人投身滅仙會時，你也會願意接納他們，所以，若我的犧牲可以幫助你擺脫困境，可以讓你在未來願意相信我這樣的仙人，那我、願意！”雲上飛的眼裏，亮著光……

丁文仿佛看見了小玄說一定要改變大晴派督查機制名存實亡現狀時候的、那種光芒……

純粹，堅定，執著的無所畏懼！

丁文有許多閱歷豐富的戰仙的記憶，他發現這些經歷豐富，心機深沈，擅長利用規則的戰仙們似乎都很老辣。

然而，這些戰仙，沒有一個擁有如小玄，雲上飛這樣純粹的執著。

丁文不以為小玄，雲上飛這類勇於堅持理想的人一定可以創造奇跡，應該說絕大多數時候都會被現實的阻力困死。

但世間的奇跡，幾乎一定是小玄，雲上飛這類堅定執著的人創造的。

依附於既有規則，不敢踏破的人從來不能創造奇跡。

‘用擅長游戲於規則內的人做事，再與勇於追求理想的人一起沖向未來，這應是最好的。’丁文這麽想的時候，腦子閃過的是張美和陳鳳仙等可以交予重任，卻並不能齊頭並進的人。

“我信或者不信你，讓我來了臨風城也必除錢奴混沌主！我信或者不信你，往前的路我也依然是紅淵山丁文的作風。仙派的規則不可能束縛我，滅仙會的規則也不能。願者與我同行，不願者也休要拿仙山、滅仙會的規則套住我。以後的路很長，你敢齊頭並進，我就敢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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