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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父子恩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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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父子恩怨(二)

早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殷時早就猜到了殷稷山的憤怒,他本想讓陳叔把客拖一拖,然後把商碧找回來急忙去尋貨源。其實說起來貨源並不難找,只是通常都是他或者商碧出面,暫時還找不到合適的接應。所以忽然兩人都失蹤了,而安海閣庫存又不夠,陳叔才會這麽著急。

想著既然有人給他下套,勢必就是想比他現身,想比起之前在蓮城所有商戶面前扯下表象。殷時更樂意像現在,看著殷稷山一個人又怒又驚又痛苦,殷時覺得自己有些殘忍,明知道對方是自己的生身父親,他在出手卻從不遲疑從不猶豫。直到秦二管家出現,他證實了心中的猜疑,想奪走他一切的人除了秦氏已無第二人選。

殷時一想到母親有多少嫁妝就這麽被那個面善心惡的女人一點點地騙走,直到最後連死訊都不與他知道,草草地埋葬了事,他恨不得立刻就跑去大院將她扯出來痛打一頓。

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她那個不成親的大兒子。一直以來,殷奇所做的所有荒唐事只要把罪名往他身上一按,他只需裝委屈扮可憐,他得到的必然就是一頓痛打。哪怕之前丫鬟秋韻的事,殷時知道,十有八九是秦氏許過她承諾,而那日被他羞辱一番掩面淚奔以後撞見了殷奇。之後發什麽事,不必想也是知道的,殷奇的媳婦雖不是厲害角色,也絕不是善茬,她能容得了殷奇偷吃,可容不了他勾帶回房。

站在大堂上,看著略顯蒼老的背影,曾幾何時他也是滿心期待地追逐這個背影一路跌倒一路前行。萬氏進門後,純粹就是把自己與世隔絕起來,除了殷稷山定期的過來吃飯過夜,幾乎整個殷家都不把這個理應是貴妾的如夫人當成主子。萬氏的院子又是在殷家的東南角落,跟其他院子生生隔了個大花園,平常沒事少有人走來。

若不是殷老爺子看不過去,發了幾次火,恐怕連下人都要欺負到她頭上來。萬氏性子弱沒錯,可是殷稷山的遷怒和秦氏的嫉恨,無一不是加載在殷時頭上的壓力。哪怕殷稷山對他有多一點關註,他也不至於會變成今日這樣子。母親懦弱父親冷漠,在他需要親情的時候一個逃避一個嫌棄,等到他揚眉吐氣的時候,萬氏早就看淡紅塵,而殷稷山再有心也拉不近與兒子之間的距離。

“因為你娘的死,對不對?”殷稷山想了許久,才嘆氣道,“我對她也有許多遺憾,只是等我回頭想彌補她,她已經看破世俗,若不是因為你,恐怕她早有出家的念頭了。”

殷時沒想父親會提起萬氏的事,冷笑道:“謝謝你的遺憾,可惜你這輩子只能遺憾了。”

殷稷山回頭,看著這個和自己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兒子,不管是長相或者脾氣,都像到不能再像,所以殷老爺子也是對這個庶出的孫子也最為疼愛。只是後來,殷時的叛逆屢屢沖撞了他的怒火,父子見面總是大眼瞪小眼,兩敗俱傷收場。慢慢地他更習慣小兒子的溫順和長子的討好,對於這個脾氣火爆的庶子選擇無視。

殷稷山隱忍了許久,終於吐出一句:“放棄安海閣,我當一切沒發生。”這是他能做的最後讓步。

“你可以選擇趕我出家門,一切也像是沒發生一樣。”殷時哂笑。

“你就非得跟我反目成仇你才樂意?”殷稷山重重捶了下桌子,表情極為悲憤。

殷時搖了搖頭,“我沒想跟你反目成仇,我只想拿回我的東西。”殷時從懷裏都出一張清單,他走過去,交到殷稷山手上,“這是我娘的嫁妝,現銀不算,你把東西都給我找齊了,咱們再來說說她是怎麽死的。談得好,我答應你這輩子不再進入安海閣一步,談不攏……”殷時笑得很燦爛,好似沒事人一樣,“爹從小教過我,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必須自己去爭取,我也只是聽爹的教訓罷了。”

殷稷山拿著那張清單,瞳孔漸漸放大,手有些抑制不住地輕顫。其中多少東西背後都註明現今的位置或者已失蹤,大多數都出現在秦氏和長子殷奇屋裏。殷稷山眉頭緊皺成峰,他比誰都清楚這些東西的流向,當初萬家嫡女公然與他人私奔的事,落了他許多面子,而生意又伶仃,暗地裏又欠了一大筆款。

娶萬氏庶女完全是保全之策,一則可以拉攏平通商行,讓搖搖欲墜的殷家重新在蓮城站穩腳,二則也是殷稷山想宣洩心頭恨。萬老爺子又何嘗不知殷稷山的想法,奈何他熬不住最寵愛的孫女的哀求,殷家不但不追究萬家嫡女的逃婚,甚至在她大婚之際還捧上豐厚的賀禮。這種行為被外人取笑為懦弱,可萬老爺子心裏清楚,這完全是在成全平通的面子,如若不是,那些取笑殷家的人勢必也會同樣返回來嘲弄平通的言而無信。

從商最根本的就是誠信,萬家嫡女公然背叛婚約和別的男人私逃,即使官府不追究,也是狠狠扇了平通商行的面子。萬老爺子是忍了很久才沒親手掐死這個驕縱任性的孫女,結果卻賠上了他最疼愛的孫女。

所以萬老爺子為了保住孫女在殷家的地位,如流水般的現銀陪嫁跟著萬氏進入殷家,也恰好是因為這筆豐厚的陪嫁才生生將殷家重新拉回蓮城上層階級的地位。如今要殷稷山把原先萬氏的嫁妝抽回來,那幾乎是要把半個殷家給捧上,這讓他怎麽可能做到。

“這些太久遠了,我沒辦法做到,不過我能盡我的能力補償你其他的。”殷稷山將陪嫁清單隨手丟在地上,轉身不去看殷時冷笑的表情。

“沒關系,你辦不到,我自己爭取就是了,我早就不需要你的施舍了。”殷時冷冷地道。

正欲轉身離開,忽然聽到背後如勁風抽動的聲音,隨後一陣清脆的瓷裂響,他頓了頓腳步。殷稷山手持一指粗的長鞭,重重地甩在地上,強勁的鞭風和砸在地上的清響令人不寒而栗。

“我容得你一次叛逆,可容不得你一次次地忤逆。原以為你娘過身,你傷心過度離家出走便罷了,沒想到你回來之後更是囂張跋扈。別當我不知道,你這些年不就是跟著那個姓商的在混嗎?我呸,一個黃毛鬼子,還膽有臉用咱們的名字。”殷稷山盛怒之下,眼睛都漲得通紅,手中的皮鞭捏得緊緊的,好似隨時要飛出來,“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若敢和安海閣有半點關系,我絕對抽死你,就當我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殷時緩緩轉身,不知死活地對他笑道:“我本來就不是你生的,我是我娘生的。”

殷稷山被他的話氣得哆嗦,揚起手中的皮鞭作勢就要摔下,忽然一個削瘦的身影從外頭跑進來,看看抱住殷時,殷稷山使盡全力摔下的皮鞭全被那個岣嶁的背影給承受住了。不說殷時,就連殷稷山也楞住了,一時不知作何表現。好在殷時反應得快,連忙翻身扶住護著他的人,急切地喊道:“左管家,你沒事吧,來人,快來人啊!”

“左管家,你怎麽會忽然跑進來。”殷稷山看著這個比自己年長十歲有多的老人,見他眉頭緊蹙,嘴唇瞬間蒼白,心裏也陡然一驚,看秦二管事偷偷探出頭,他怒罵:“秦二,還不給我滾去找大夫。”

左管家搖了搖頭,強忍著背部灼熱的疼痛,微聲道:“舅、舅老太爺、後日就要來了。”

“舅舅?”殷稷山楞一下,“怎麽這麽快,不是說下個月嗎?”

“我也是剛得到消息就趕來的。”左管家朝殷時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頂嘴,“老爺,我、我現在能下去了嗎?”

“趕緊趕緊,你瞎楞著幹嘛,還不把左管家扶下去。”殷稷山對殷時咆哮道,左管家可以說是一路陪著他把殷家扶起來的,為人正直又公正,更是舅舅左念慈的本家,所以全家人對他都是尊敬有加。如今他失手打傷了左管家,要是被左念慈這個超級護短的人知道,恐怕殷稷山沒什麽好果子吃。

殷時原想背著左管家,怕他身子弱,不好走路,可卻被他搖頭拒絕了。

“二少爺,我還沒脆弱到那種地步,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還是別做了,省得折煞了我這把老骨頭。”左管家雖平時看著不茍言笑,但心腸比誰都軟。

“左管家,你這次太沖動了。”殷時看著他瑟瑟發抖的身軀,心裏低落得不得了。

“再沖動也比不過您啊,二少爺。”可能顛簸到,左管家疼得臉都扭曲起來。“你就是想要分家也不能用這麽強硬的方式,明知道老爺跟您是一個性子,您卻非得硬碰硬,白費了我教你那麽多事了。”

“對不起,左爺爺,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殷時口氣終於有些軟化。

左管家聽到殷時喊的這一聲“左爺爺”知道他已經有了讓步,才輕輕地嘆氣道:“我把你娘的嫁妝給你並不是想讓你去報覆你爹,光是那些莊子店鋪,夠你娶妻生子過一輩子,你又何苦去逼他。”

“如果是給我爹,我也就算了,可這些東西樁樁件件到底落了誰身上,左爺爺你比我更清楚。”殷時眼裏含恨。

“大少爺也是老爺的兒子。”左管家只得說了這句話。

“沒錯,他是我爹的兒子,卻不是我娘的兒子,那他憑什麽拿我娘的東西?難道秦家還缺了他這些不成。”殷時憤憤不平。

左管家疼得只得搖頭,喃喃一句,“太太也是苦過來的。”

不知道殷時沒聽到,還是不樂意搭理,一路兩人相攜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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