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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齊譽韜一股氣說了四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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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祈!”

這般突來的一幕, 好似一根巨刺猛地插.入齊譽韜胸腔,震驚攫住他,同時一股幾乎將人擊潰的瘋狂從喉中爆出。齊譽韜在喊出許願名字時, 甚至感受到喉嚨裏湧出血的味道。

他忽然就覺得崩潰了,仿佛時光回到十八年前的筠水城。那是他永遠的噩夢, 看著親人一個個被陰陽聖宗的人捆住,丟進銅爐化成煙氣, 他們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 便從他眼前永久消失。

那種痛不是他能夠形容的。

然而當看著許願跳河時, 一種不亞於昔日的劇痛再一次降臨。齊譽韜眼中暴出血絲,這一刻他什麽都忘了, 只知道追著許願跳進白紙河裏。

秋冬的水冰冷刺骨,齊譽韜猶如感覺不到。

“子祈!子祈!!”他瘋狂呼喊許願, 整個人瘋了般的在水裏找許願。水花四濺, 冰冷的水滲入肌理, 齊譽韜全都感覺不到, 此刻他心中只咆哮般的嘶吼:

子祈在哪兒?他不能失去子祈,他不能再失去了——!

這一段正是白紙河最深的一段, 跳入河中腳無法站到地。齊譽韜會梟水,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因為急著找許願而嗆了好幾口水。在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中,他整個眼底滿是血絲。黑色的眼珠漸漸化為一片蒼藍色, 他的雙眼天生夜視高過普通人, 河面上的一切他都能清晰無比的看見, 可就是看不見許願在何處。

“子祈!”齊譽韜快要瘋了。

不知過去多久,瘋狂崩潰間度日如年,突然河面上濺起一片水花,只見許願的小腦袋從水裏鉆出來。她看起來憋氣太久, 已到極限,一浮上來就大口大口喘氣。

齊譽韜在看見許願時,眼睛都亮了,他無法描述心中這一瞬有多欣喜多慶幸。他迅速朝著許願游過來,如一條猛烈的鯊魚,使勁展臂一撈,將許願帶入懷中。

兩個人都濕漉漉的,被水浸得渾身冰冷,但齊譽韜卻覺得許願此刻溫暖無比。將她抱入懷中的一刻,他裂成無數瓣的心方才愈合。

齊譽韜粗重喘過幾口氣,便趕緊抱著許願游到河邊。他在河邊一手扶住河岸,手臂使勁一用力,整個人從水中騰空而起,抱著許願落回岸上。

這一整套動作他做得太猛太快,導致落地時踉蹌了兩步。許願忙扶住齊譽韜,兩個人終於站穩。

甫一上岸許願就被凍得打了個哆嗦,鼻子更是一抽,差點就要立刻打噴嚏。卻見齊譽韜想也不想就將他的圓領袍脫下,拎在手裏快速用內力烘幹,給許願披上。他喘著粗氣用幹掉的圓領袍把許願裹得嚴嚴實實,卻不管自己鼻子中發出的風寒聲。

許願連忙說:“你快把自己衣服烘幹,別管我,你這樣會著涼的!”

齊譽韜對許願的話置若罔聞,許願想要再說,卻忽然發現齊譽韜神色特別不對。他仿佛回到了第三場選妃時破功前的模樣,悶棍氣質仿若崩塌。他看向許願的眼神覆雜而窩火,胸口劇烈起伏,雙目赤紅,視線鎖死她,整個人就像是一張拉滿至臨界的弓箭倏然射出,更如洪水沖垮堤壩,再無人能阻止。

在把許願包裹完成的一刻,齊譽韜一掌拍在身邊一棵柳樹上,在柳樹葉如疾風狂落的簌簌聲中,他沖著許願一通咆哮:

“媽的你為何要跳河?就為了試驗你在我心裏是什麽分量,你拿自己的命來賭?你以為你有幾條命,還是你以為跳河這等事也是鬧著玩的?你平日裏張牙舞爪毫無底線我忍了,如今連自己的命也拿來胡作非為!你的命是我給的,你知不知道除了我,就是你自己也不能隨意對待你這條性命?!”

“你想讓我打開心結,想讓我不當悶棍,我正在努力,你逼我不要緊,卻何至於這樣對待自己?是真當我只能寵著你縱容你,不能拿你怎麽樣是嗎!我自從姐姐手裏接管潯陽以來,還無人敢像你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不著邊際。你跳進河裏時,有沒有想過若是我不會梟水,你當如何?是做好了被淹死的準備還是想怎樣?”

“許願我告訴你,就算我不會梟水,也定要跳進河裏。屆時我陪著你一起淹死,你滿意了?你跳河時可有考慮過最壞的結果?還有……你有沒有想過,若你死了,潯陽王府又只剩下我與姐姐相依為命。齊家滿門早已棄我們而去,你給我們溫暖幸福和希望,卻又幹出這種賭命之事,你想過你若死了我與姐姐會是何種心情嗎?”

齊譽韜說到後面已是歇斯底裏,這個沈默穩重的人,這個守護大堯與潯陽的戰神,終於剝去那鋒利堅毅的外表,宛如一個瀕臨崩潰的大男孩。他顫抖著嘴唇,氣息紊亂,目光始終盯著許願那張臉龐。

他幾乎是喑啞自嘲般地道:“世人傳言,曇花谷小司命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果然沒錯,當真是你,連對我也這麽狠。許願,子祈,殺人誅心,你是要把我的心挖出來千刀萬剮嗎?”

許願嘴唇上沾著水珠,她怔怔看著齊譽韜,在他話音落下時她猛然撲進齊譽韜懷裏,如使出全身力氣般抱緊他,“齊譽韜,對不起。”

她說得很動容,讓齊譽韜心頭怒火微減,接著她又從齊譽韜懷裏擡起頭,看著他此刻蒼藍色的眼瞳,開心地歡呼:“齊譽韜我剛才數過啦,你一下子說了好多話,一共是十七句,總計四百三十個字!我沒有數錯就是沒有數錯,好棒!齊譽韜又一次一股氣說了這麽多話,超過第三場選妃時說得總字數了!”

齊譽韜:“……!”

齊譽韜發誓他這一刻簡直想掐死許願,本來就生氣,忽然聽她來這麽一句,他是氣得就要爆炸了,偏偏又拿許願一點辦法沒有,竟是連繼續罵也罵不下去了。他能怎麽辦?還能真掐死許願?疼她都來不及。

更令齊譽韜氣不打一處出的是,他剛才訓了許願那麽多,句句發自肺腑,是無法再克制的感情和激烈。結果許願在幹嘛?在數他說了多少字,所以她到底聽進去他的話沒有?這小姑娘一天天的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齊譽韜,我聽進去你說的話了。”仿佛窺知齊譽韜所想,許願道。

她靠在齊譽韜懷裏,兩只手在胸前食指相懟幾下,嘻嘻笑道:“我會梟水啊,我水性特別好,不然我跳河幹嘛?你沒看到我跳進去後就直接沈水裏憋氣了嗎?等憋不住了才浮上來被你撈的。”

齊譽韜又是心肌一梗,氣得窩火之極,“若是我不會梟水……”

“那我就不憋氣了啊,改用‘命凝十線’把你拉回岸上去。”許願雙手握拳置於頜下,眨眨眼理直氣壯,“放心啦,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淹死的!”

“你……”齊譽韜是沒淹死,可是要氣死了。這都什麽玩意兒!

他面沈如水,五官強撐著沒有扭曲,胸膛劇烈起伏,只覺無奈至極,連五臟六腑都要被氣歪。

然而也是在這時,齊譽韜終於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他再度淋漓盡致的說了那麽多話,忘記了自己成為悶棍的原因,擺脫了心結對自己的束縛。是許願這次至深的刺激,讓他猛然掙脫心結,忘記一切,找回昔日的那個自己。

上次許願逼他破功後,他的話明顯變多,人也開朗了。之後他不斷的好轉,一點點和心結做鬥爭,卻始終未能完全勝利。

那麽這次,他是不是終於打破心結了?

齊譽韜忽然就想,他要不要試著把筠水城發生的所有事告訴許願。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痛定思痛,能不能將這件事說出來。只是當看見許願裹著他的圓領袍還在悄然哆嗦時,齊譽韜眼神一沈,立馬摟過許願道:“先回別館。”

他將許願打橫抱起,讓她抱住自己,將她完全攬在懷中。他帶著許願迅速離開白紙河,抄近路回返別館。

在回去的路上,齊譽韜帶著無奈的笑聲,問許願:“你扇巴掌,扒褲子,持棍追著我打,如今還跳河逼我,怎麽就凈做這種事?”

“不一樣啦……”許願窩在齊譽韜懷裏,擡頭就能看見他輪廓鮮明的側臉和下頜。秋冬夜風冰冷,但冷意都被齊譽韜寬闊的身軀遮擋住,從他胸膛傳給許願的只有溫暖。

許願認真道:“選妃那時候,你不認識我,我雖然喜歡你但總得先贏得選妃,所以只要能讓你說話就行,為什麽一定要和其他女子用一樣的手段啊,我還就是要用特立獨行的!而現在,我特別特別喜歡你,更想你能完全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我曇花谷小司命就是為在意的人兩肋插刀,跳個河我都不當回事,反正我會梟水!總之我今天很高興,齊譽韜你對我真的好好,我真是好喜歡你呀!”

齊譽韜沒有出言回答許願,但許願聽見他胸膛中,那顆心跳得又重又響,咚咚咚地仿佛無限喜悅感動。

仰頭望去,頭頂是高高的天穹。漫天星河,落在許願眼中亦是星星點點,仿若人生數不盡的明亮風景。

燈火萬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許願凝視星光燦燦,明眸倩然如珠,嘰裏咕嚕喃喃:“北辰星、搖光星、熒惑星、織女星……”

“齊譽韜你看星河燦爛,天象無窮,真漂亮啊……”

“當然在我眼裏最好看的還是齊譽韜啦……”

許願的聲音飄散,像是今晚最溫暖怡然的樂曲。倒是齊譽韜見她說個話還坐不住似的亂扭,他壓著眉頭斥她一句:“別亂動,當心著涼。”

“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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