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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許願指向自己嘴唇:“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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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 海棠花瓣落滿了許願的裙子。她覺得有些恍惚,從縣主這裏知道太多事情,許願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而蘭慈縣主一口氣說了這麽多, 雖是心中輕松一大塊,但精神卻是疲憊了。

許願看出蘭慈縣主的疲憊, 主動勸她進屋休息。縣主應允了,她在許願的攙扶下回到房中。

等許願離開蘭慈縣主的院子時, 已是申時初。陽光是溫暖的, 在四四方方的潯陽王府照下稀薄的橘黃色, 灌木和枝葉在地上落下斑駁的影子。

許願踩著一地稀疏的光影,回到她和齊譽韜的房間。這一路上她的心都靜不下來, 始終在想著縣主說的這些事情。而當她推開房門,走到屋中時, 一扭頭就看見齊譽韜坐在那裏。

齊譽韜正坐在床頭, 還是那種規矩刻板的坐姿, 看起來既大刀金馬冷酷有力, 又顯得特別方方正正。

許願一看到齊譽韜,先怔了一下。實在是齊譽韜一動不動的看起來太悶太乖, 許願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在去找蘭慈縣主之前, 專門和齊譽韜說:

我去看看姐姐,一會兒再回來和你說話, 你待在這裏不準亂跑!

結果——齊譽韜真沒有亂跑, 連挪動一點位置都沒挪動!她走的時候是把他按在床上坐著的, 她回來的時候他還老老實實坐在這裏!

許願驀地就笑開花。

齊譽韜在許願進來時就望向她,見她突然一副特別開心的樣子,朝自己小跑過來,還雙臂大張, 嘴裏喊著:“齊譽韜,原來你這麽聽話這麽老實啊,好棒!”

齊譽韜就這麽看著許願像一只兔子似的撲上來,也不怕用力過猛摔著。他微蹙眉,穩穩接住許願,誰想許願直接側身一蹦,坐到了他左腿上。

齊譽韜見狀,下意識就將兩腿並攏,都給許願坐,免得她只坐一條腿上坐不穩栽下去。

許願更酷,一見齊譽韜把兩條腿並起來了,連忙雙手抱住他的脖子,腿上輕輕一擡、一跨,變成了整個人跨坐在齊譽韜腿上的姿勢。

這麽面對面,跨坐,挺暧昧,也挺像小孩子撒嬌時的姿勢動作。

齊譽韜初時身體僵了一下,對上許願一張瓷白的小臉,看她笑得好似一朵花兒,他心裏也生出一種拿她沒轍的無奈笑意。身體放松下來,臉上仍舊是木板般的沈悶,齊譽韜默不作聲擡起雙手扶住許願的腰,免得她不小心栽下去。

“齊譽韜你竟然一動不動等我回來啊,我都沒想到!你也太聽話了吧!”許願笑盈盈說著,尖細的嗓音洋溢著喜悅和活力。

她松開齊譽韜的脖子,改為雙手搭在他肩頭,看著他說:“我剛才去和姐姐說話了,姐姐現在已經回房休息啦,你不用擔心。不過她和我說了很多很多事情……”

許願說到這裏,收斂了張揚的笑容,變得義憤填膺起來:“姐姐把尚家和尚光宗的事情都告訴我了,那群姓尚的什麽玩意兒啊,惡心死了!聽得我都想把他們的腦袋一個個全割了,穿起來丟到泥巴地裏去!還有那個陳氏,看上誰不好居然看上尚光宗那種男人,有毛病啊!不是眼睛瞎了就是他們一路貨色臭味相投!現在看來肯定是後者了,一窩子敗類!”

許願罵得這麽真情實感,齊譽韜就看著她一張粉嫩的小嘴吧啦吧啦的。他不由就想到適才在大街上,她那麽堅定的維護姐姐、虐尚光宗夫妻。她的態度讓齊譽韜感到一種窩心,是以此刻聽許願罵人,齊譽韜也不覺得她吵鬧了,反而心中有暖意流淌。

許願罵完就擡起一手,手指戳在齊譽韜臉上,笑著看他。她的笑容裏有幾分心疼,腦海中又回想起縣主說的筠水城的那件事。

她實在猜不到,齊譽韜究竟經歷了什麽可怕的事,才成為後來那緘默到病態的模樣。

許願是很想問出口的,但她選擇先不問。齊譽韜連縣主都不肯告知,又怎麽會告知如今還不算親近的她呢?

她若是唐突就問,只會戳齊譽韜的傷口,徒然令他痛苦罷了。

來日方長,不急。

總有一日她會讓齊譽韜為她打開心扉的!

所以許願再度開口,口吻認真,含著安撫,含著決心,說的是:“總而言之你和姐姐討厭的人,就是我討厭的人。你們恨誰我就恨誰,誰敢傷害你們我就要他好看!尚家和尚光宗有多遠滾多遠,你有我呢,我是一定一定會和你還有姐姐站在一起的!”

言語的力量是足以叩擊心門的,齊譽韜聽著許願的話,感受到自己心坎被叩擊的震動,仿佛發出輕微的響聲。

小姑娘說話時兩只手還比劃來比劃去,一副俏皮的模樣,但那雙眼睛卻剔透見底,真誠直率,堅定的不需懷疑。

他忽而就覺得世事難料,怎能想到選妃活動上把他禍害得都要崩潰的小姑奶奶,也有這樣暖心的時候。

與此同時,齊譽韜心中的某個疑問也更強烈。他脫口而出:“你這麽為我著想?”

許願揮揮袖子:“當然啦!”又把兩手搭回齊譽韜肩頭,還調皮的抓撓兩下。

肩頭傳來一絲麻癢,齊譽韜在這一絲麻癢躁動之下,任著心頭那股疑問擴散。他唇瓣翕動,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你參加選妃,是不是因為……繁昌……”

許願神色一動,眼波驀地柔軟幾分。她的神色變化被齊譽韜盡收眼底,她好似又呈現出那種追憶的、感動的神情。

“你猜到了啊。”許願喃喃。

齊譽韜聞言心中一震:“你……”

“是啊,既然許太守是我三叔,你和姐姐肯定知道我是繁昌縣的幸存者啦。”許願一瞬不瞬盯著齊譽韜,嘴角掛著溫暖的笑,眼中倒映他的臉,“雖然那時候我還很小,什麽都記不得,但我知道是一個少年救了我。”

“那為何……你為何又在曇花谷?”

當年齊譽韜在趕到繁昌縣,救下最後的幾百名幸存者後,他已命令齊家軍將這些幸存者分批送走,一一安置。其中成年人較好解決,而幸存的孩子們,則被齊譽韜安排給已經退伍的老兵們養育照料。也就是說,既然他那時候救下許願,最終許願的歸處就肯定是某個老兵家裏。

“是第一個收養我的人,是你安排的吧,反正就是他,他把我送去曇花谷的。”許願講明了這一切。

“說來他算是我養父了,把我從四歲養到五歲。可惜的是在我五歲那年,他突然就說要給我找個新家,就把我帶去河洛國曇花谷。當時還發生一件好笑的事情,就是我們兩個在曇花谷附近迷路走散了,我正在哭的時候正好遇到出谷打醬油的子謙師兄,他把我撿回了谷裏。後來我養父也找到谷裏,這個烏龍才結束。”

“之後我就一直在曇花谷裏了,跟著師父和兩個師兄長大。不過我那兩個師兄,你肯定也知道是什麽人啦,他們不常在谷中的,一般都是只有我和師父,而養父從那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小時候師父和我說是養父要出遠門,暫時不能回來,不過後來我長大了就知道怎麽回事了,是我養父他得了絕癥,自知命不久矣,就把我送去曇花谷的。他年輕的時候曾陰差陽錯下結識過我師父,知道我師父有本事又靠得住,才選擇把我送去曇花谷。”

許願說到這裏,眼角染上點追憶的悵惘,像是一株落了點滴霜露的鮮活白曇。

“你當日在繁昌縣救下我們那麽多人,肯定記不得我是哪個了,不過無所謂啦,我記得你就行!我的命,我之後的人生,算起來都是你給我的,我這些年過得很開心很精彩,養父和師父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許願說著說著,眼中更有了難以描摹的煥然神采。她擡手,手指落在齊譽韜眼角處,緩緩摸了摸。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蒼藍色眼瞳的少年,他於馬背上俯瞰千瘡百孔的繁昌,那雙眼中含滿冷淡和悲憫。即便世事變遷、光陰飛度,如今這雙眼是無異於常人的黑色,她也永遠記得。

許願忽然探頭,在齊譽韜臉上親了一下。

齊譽韜一僵,瞳孔一縮。

許願笑盈盈道:“要不是我那時候太小了不記事,估計我早就找到你了!偏偏什麽也不記得,到今年初才知道當初救了我的人是潯陽王,我就趕緊從曇花谷一路狂奔過來啦!”

接著又劈裏啪啦說起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就為了早點到潯陽,我一路上都沒怎麽睡覺,早晚都在瘋狂趕路!到潯陽這邊的路況還特別差,騎個馬顛死了,好不容易到潯陽,我連飯都沒吃完就聽飛虹姐姐說你要選妃,而且馬上就要截止報名!”

她哼了聲,頤指氣使道:“還好我報上名啦!切,其實本來人家也沒想當什麽潯陽王妃的,這不是剛好看你沒妻沒妾嗎?那就不好意思了,潯陽王妃是我的,誰都別跟我搶!不就是讓你開口說話嗎?這個簡單,我曇花谷小司命辦法多得是!她們就算想跟我搶也搶不過我的!”

齊譽韜一股氣聽了這麽多,心中不由滋生許多不同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如水泡般各自翻滾。他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未曾想過昔日在繁昌縣救下的人,會一直記著他、尋找他,最後還沖著他來到潯陽,成了他的王妃。

窩心有之、撼動有之、溫暖有之。

他不知道這個動如脫兔的小姑娘,是當年他救起的哪個孩子。但不論是哪個,都帶給他一種從昏亂前塵中撿到一枝花朵的觸動感。

但是接著他就被許願最後那番話弄得無語了。

什麽“沒想當潯陽王妃,不過是剛好看你沒妻沒妾”,真是啼笑皆非。齊譽韜聽明白這意思了,合著他要是有妻或者妾,這小姑娘就只會找他扯陰陽聖宗的事了?

“餵,齊譽韜,你有沒有在聽啊?”許願見齊譽韜板著臉發楞似的,她控訴道,“你怎麽又不說話了?剛看你說了幾句還算長的句子,還以為你有進步呢,結果又悶棍了!你快說話啦!”

齊譽韜神色稍動,於瞳心聚攏光線,凝視許願。

她正嘟嘴吧啦吧啦控訴他,還是那副頤指氣使的樣子,又浮誇又鬧騰,和在選妃活動上一個做派。

他忽然發覺,自己在選妃活動上對許願避之不及,看見她便一肚子窩火;而現在呢?卻不覺得許願多煩人、多教人頭疼了。

他甚至開始覺得,這小姑娘其實也有那麽一點點可愛。

鮮活的可愛,執著的可愛,愛憎分明的可愛。

剛剛被許願親過的側臉,還殘留一點濕潤,那輕軟的觸感亦仿佛還殘留著。

這時許願又道:“你快說話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嗯。”齊譽韜答了一句,他眼中浮起一點笑意,唇角也微微提起,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他心裏忽然生出一個念頭,齊譽韜接著便照這個念頭實施行動。

他低頭在許願光滑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這回換許願傻了,她微微怔住,怔怔看齊譽韜,看了好半天後驀地神色巨變,滿臉心花怒放的喜悅。

“齊譽韜齊譽韜!”許願興沖沖呼道,一個勁兒指自己臉頰,“這裏這裏,臉上也要親!”

齊譽韜窒了一下,悶了須臾,終於還是沈默著低頭,緩緩在許願左臉上蜻蜓點水了一下。

“還有右邊!”許願立刻扭頭換了一邊臉給齊譽韜。

齊譽韜:“……”

他還能怎麽樣呢?難道還能打擊這小姑娘嗎?她可是惦記了他十幾年,一路狂奔覺都沒怎麽睡才奔到潯陽……

齊譽韜老老實實的,親了許願另一邊臉。

許願高興壞了,得寸進尺的指向自己的嘴唇,笑嘻嘻道:“還有這裏也要親!”

齊譽韜:“……”

這還沒完了?

他的臉板得仿佛棺材板,面沈如水,用鼻子呼一口氣,低聲道:“別鬧。”

“我沒鬧啊!我鬧什麽了?你說我哪裏鬧了?你說啊說啊說啊!”許願不服氣,擡手在齊譽韜肩膀上一戳,“真是悶棍!怎麽晚上在床上就不這麽假正經了?!”

什麽玩意兒?

齊譽韜被懟得一哽,差點惱羞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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