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時衍從小就是在眾人的傾慕眼神中長大的，其中自然不乏膽量足敢追求他的人。

有當面表白的，有打聽到他私人電話給他發短信的，不過最多的還是送情書。

起初，郁時衍秉持著不能踐踏別人心意的良好教養，會收那些情書，結果給他帶來的只有無窮無盡的騷擾和冒犯，他後來就學乖了，再也不收。

從未有過希望，才不會一再失望。

郁時衍掩住內心莫名的失落，把粉色信封推回給季辭：“我不要，你還給她吧。”

“啊？學長，你都不看看信的內容嗎？”季辭第一次給人幹遞情書的事，還是挺盡職盡責的，努力游說道：“我們班周盈盈長得挺好看的，人估計有163，皮膚白，瓜子臉，跟你很般配的。”

郁時衍聽著季辭的話，心裏愈發覺得奇怪。

他不是喜歡自己嗎？為什麽要那麽積極的介紹旁的女生給他？

是故意用笑臉掩飾傷感，還是說在試探他到底會不會喜歡別人？

郁時衍忽然間想起剛剛食堂裏吃飯不小心聽到的對話。

那個女生說幫別人遞告白信是試探，那麽……季辭也是在試探他吧？

看他是不是中央空調？

那他當然不是了，倒也不是怕季辭誤會，主要是他為人正直、光明磊落，絕不做腳踏兩只船，到處留情的渣男。

思及此，郁時衍回答的聲音不禁更堅定了幾分，“你不用說這些，我不會喜歡她的，你把信還給她吧。”

“你都沒見過她，又怎麽知道自己不會喜歡她呢？”季辭覺得郁學長拒絕得太幹脆了，可以試試的嘛，多好看一女生啊。

“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知道。”郁時衍還是覺得心裏怪怪的，季辭的表情說辭都太奇怪了，難道他是越傷心越笑臉相迎的人？

看季辭還要堆著笑臉向他推銷一個女子，郁時衍臉色難看下來，嗓音很淡：“你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要回宿舍午休了。”

“啊？哦，沒有了。”季辭本來還想幫周盈盈爭取下的，但看郁時衍情緒不高，他也不敢繼續說了。

完全冷臉的郁學長怪可怕的，他虛得很，狗腿的乖巧一笑，“學長你累了就回去休息吧，這封信我會還給我們班同學的。”

又是這種笑，他的悲傷也隱藏得太深了吧？他怎麽一點也看不出來？

郁時衍心情又往下沈了幾分，狹長的黑眸微微瞇起：“以後別幫人做這種事，我不喜歡你幹這個，尤其是對我。”

“啊？”季辭楞住，錯愕的擡頭看著郁時衍，但高大的少年已經轉身離去。

微風拂來，吹動額頭上細碎的淺栗色發梢，掃過皮膚，微癢，季辭呆呆的撓了撓，目光依然看著郁時衍離開的方向。

滿頭霧水。

郁學長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啊？

怎麽覺得他話裏有話呢？

可他一點也理解不了。

唉……郁學長人長得冷，說的話更冷，他果然和他八字不合。

行叭，以後他才不幹這種事了，畢竟他一點也不想和他單獨見面！

季辭發微信把周盈盈叫出來，將信封原封不動的還給了她：“不好意思啊，我沒幫你送出去，郁學長他……他不接。”

周盈盈看著完全沒打開過的信封，眼睛裏迅速凝聚上淚花：“郁學長連看我的信都不願意嗎？”

“呃……那個。”看周盈盈哭了，季辭有點不知所措的撓了撓臉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最後憋了半晌只能幹巴巴的說：“緣分這東西本來就很奇妙，可能是你們的緣分還沒到吧。”

一滴淚從周盈盈眸中滑落，她破功的哭出了聲，“我知道了，謝謝你季辭。”

用力擦掉眼淚，她轉身跑走。

季辭擡手想喊她，卻苦於叫住了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又作罷了，收回手，他靠在連廊的圓柱上，擡頭看著外面的驕陽。

陽光很刺，季辭瞇了瞇眼，一時之間，心裏面騰升起久違的低落傷感。

愛情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明明看不見，卻能把人傷得那麽深呢？

周盈盈如此。

他媽媽亦是如此。

一只鳥不知從哪飛來，停在電線桿上，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只飛來，兩人相隔一米遠。

季辭覺得這個場景很唯美，不禁掏出手機拍了下來。

藍天白雲，一對有距離的小鳥，故事感頓生。

季辭感性大發，將這張照片發到朋友圈，並配文：【或許有距離，我們之間才會更美好吧。】

與此同時，郁時衍躺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裏全是季辭擠著笑臉向他介紹別人的畫面。

那模樣，仿佛恨不得他趕緊去和那個女生談戀愛才好。

太奇怪了，這根本不是一個暗戀他的人該有的表情。

莫非……季辭根本不喜歡他？是他一直以來會錯意了？

正在郁時衍破天荒的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對面床的祁擇激動叫出聲：“我靠，小學弟是失戀了嗎？怎麽突然發一個這麽傷感的動態？”

“嗯？”郁時衍翻身看向對床：“什麽動態？你在說季辭？”

“不是季辭還能是誰？你快看他朋友圈。”祁擇催促。

郁時衍遲疑片刻才拿起手機點開季辭的朋友圈。

當看到最新一條動態裏，他寫到【距離】，【我們】這兩個詞時，神情一怔。

半晌，剛剛積郁的心情豁然開朗。

他果然在傷心，果然在試探他。

祁擇大概猜到方才那會兒郁時衍是去見小學弟了，因此他玩世不恭的挑了挑眉，故意用一種誇張的口吻說道：“小學弟這到底是怎麽了呢？我們要不要問問他呀？好歹也算是朋友了，不得關心關心？你說是你來問，還是我來問？”

其實壓根不用問，因為季辭不會說實話。

現在他這條動態下陳照就已經評論問他發生了什麽事，季辭回的是：隨便發發，沒別的意思。

他還在因為他而傷感嗎？

郁時衍無奈又好笑的抿了抿唇，他又不會和他保持距離，他何必鉆牛角尖？

喜歡他就喜歡他唄，他又沒說不準。

呵……

小笨蛋。

郁時衍嘴角的弧度越翹越高。

祁擇：“你笑得好騷。”

郁時衍一個枕頭砸過去，“滾！”

幫周盈盈告白的事情，季辭以為就是以自己還信結束。

但新的一周，不知是誰透露出去說周盈盈表白郁時衍失敗了，班裏的同學一時間都在討論這個事情。

還有嘴欠的男生故意大聲問周盈盈：“原來你喜歡郁神啊，眼光夠高的啊。”

周盈盈又羞又怒的瞪男生一眼：“要你管！”

說完，捂著臉跑出教室。

周楠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勾，不動聲色的起身從後門跟出去。

季辭看著周盈盈逃之夭夭的背影，眉頭皺得很緊。

誰傳出去的？

他可是連陳照他們都沒告訴。

“阿辭，原來你上周五不肯說的事情就是這個啊？”王晴晴已經通過班裏的傳言推斷出上周五季辭非要保密的事情了，沒帶惡意的打趣。

周曉雨也緊跟著道：“阿辭，你嘴夠嚴實的啊，不過我真沒想到她接近你竟然是為了郁學長。你好慘。”

陳照同情的拍了拍季辭的肩膀：“兄弟，為你默哀三秒，原來你只是工具人。”

季辭可沒有心情跟他們說笑，他拂開陳照的手，眉頭緊鎖：“這傳言你們從哪聽到的？”

陳照道：“就忽然班裏的人都在說這件事啊，也沒誰具體在說。”

王晴晴周曉雨附和點頭，隨即王晴晴看季辭臉色不好看，轉了轉眼珠，聰明的問：“阿辭，是不是你答應了周盈盈不說出去她告白的事情，所以現在班裏傳開了，你怕她誤會是你傳的？”

季辭沒說話，但神色已經表明王晴晴說對了。

陳照摟著兄弟肩膀，搖了搖：“你想太多了吧，怎麽可能是你，我們跟你那麽好都是今天才知道的呢，她沒那麽笨懷疑你。肯定是她自己不小心說給誰聽到了。”

季辭又抖開陳照的手，站起身：“讓我出去下。”

陳照挑眉：“你要去找周盈盈？”

季辭唇線微抿，沈沈的“嗯”了聲。

他覺得自己必須去跟周盈盈解釋下，絕對不是自己傳的。

走出教室，季辭問走廊上玩耍的同學，周盈盈往哪個方向跑去了，得到答案後，他快速跑下樓。

那廂，周楠正在一樓小花園和抽泣的周盈盈說個什麽。

周盈盈聽完，錯愕的擡起頭，“你說什麽？季辭也喜歡郁學長？”

周楠小混混兒式的蹲在花壇上，抽著一根煙：“當然了，所以我聽說了你讓他送情書的事情，差點笑掉大牙，他自己都喜歡，你以為他真會幫你送呢？你說郁學長那種大家族出身，他又是獨生子，他媽會讓他搞基？以後肯定會娶老婆生孩子的好不好！而你長得那麽漂亮，要真是郁學長知道是你送的情書，他會不喜歡你？”

周盈盈越聽，眸底黯淡的光越淡，她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目光希冀的看著周楠：“你說的是真的嗎？我不是告白失敗，而是郁學長壓根不知道我給他送過信？”

“當然了！不信你下次自己去給他送信，肯定告白成功！”周楠的確是這麽想的，他心底裏一直認為季辭在蓄意勾搭郁時衍，那麽幫別人送情書這種事情他肯定不會幹！

那個小白臉心眼多得很，怎麽會給自己的情敵送信？

季辭找到周盈盈的時候，見女孩在擤鼻涕，看樣子，是哭完了，季辭掏出褲袋裏的紙巾走過去，“這還有紙。”

他遞過去，不想被周盈盈一把揮開，他猝不及防，指尖一松，紙掉到了草叢裏，“別假好心！虛偽！”

季辭正欲去撿，聽到周盈盈的話，動作僵住，“你說什麽？”

“我說你虛偽！”周盈盈紅彤彤的眼睛瞪著季辭。

季辭眉心擰緊，覺得周盈盈好似真的誤會了他什麽，他趕緊解釋道：“你誤會我了，你告白的事不是我說出去的，我連陳照他們都沒說過。”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周盈盈冷笑一聲：“我真不該讓你幫忙，沒見過比你還惡心的男的！滾！”

她用力推開季辭，埋頭跑走。

季辭楞在原地，半晌，無語的呵笑出聲。

他做什麽了？

好心幫忙，結果反被人怪罪？

艹！

季辭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嬰兒肥的奶白臉蛋鼓得圓滾滾的。

自從知道季辭坑了自己後，周盈盈一直暗暗記恨他，每次和他對上眼，都會白他一眼，但這樣還不解氣。

竟然沒給她送情書，可惡！

還喜歡郁學長？他也配！

心裏面積郁著怨氣，周盈盈總覺得自己要做個什麽才舒服。

這天周四，她看到季辭在幫陳照寫作業，便假裝不經意的走過，手機無聲的拍了下來，然後去找班主任。

“老師，我要告季辭幫陳照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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