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骯臟的人渣, 電影廠在他們手裏遲早得被敗光。”季恬臉氣得通紅，咬牙切齒道。

林婳婳抿唇，拍了拍她手臂, 安撫著。

季恬擡頭：“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而放棄唱歌。等我功成名就回來, 我一定不會忘記你。”

“回來？你要去哪裏？”

季恬抿了抿唇道，“我已經決定出國發展了。”

林婳婳驚訝道, “那你這部電影怎麽辦？這可都是你的心血。”

季恬諷刺的笑了笑，“呵, 這部電影的曲子讓那個搔首弄姿的女人唱，我寧願放棄這部電影。”

她現在手頭這部電影叫《家》是一部講述一個女性在丈夫為國捐軀後，獨立堅強將5個孩子撫養長大。是一個圍繞著偉大女性、偉大母親、偉大妻子的故事。電影裏, 有不少插曲是歌頌女性的偉大。

這些插曲需要一個唱功能力強、有著豐富生活經驗能深切感悟生活的人來演唱才能唱出影片裏女性獨立且堅強的一面。

一開始看完劇本的那一刻，季恬就在找這個能駕馭得了這些插曲的人。可惜她跑遍好幾個文工團都沒能找到這個人。

直到她被拉去無線電機械廠幼兒園看外甥女的表演, 認識林婳婳, 這才終於找到‘意中人’。

之後的試唱過程中，季恬更加確定林婳婳就是她要找到人。

哪想到，就在她正式要開錄歌曲時，上面居然要求換人, 這可把季恬氣到差點吐血。

讓一個搔首弄姿的當人情婦的女人唱這些歌頌女性偉大的歌曲, 這不得把這些歌給唱出一股風塵味，簡直就是侮辱廣大婦女同志。與其這樣，她季恬還不如直接放棄這部影片, 她可不想自己的名聲砸在這部影片裏。

這幾年國內電影機械廠逐漸出現衰落的趨勢，為了自己的前途她也決定出國學習發展了，索性直接用這件事為借口離開好了。只是這件事唯一傷害的就是被她拉進來的林婳婳。

季恬個人是很欣賞林婳婳這樣的女性, 獨立堅強，外柔內剛。

罷了，若是這次出國發展她能闖出一條路，將來回國第一個找她還人情。

沒能成功錄歌，林婳婳只好告別季恬，帶著女兒離開電影廠。雖然唱歌的機會沒有了，但好在他們給的報酬還不錯。

“媽媽，我們不唱歌了嗎？”倪倪被媽媽重新抱上自行車後座，疑惑的問。

林婳婳無奈笑了笑，“嗯嗯，今天不唱歌了，媽媽帶你去買好吃的。”

“媽媽，是不是有壞人欺負你。”小家夥皺著眉頭，愁眉苦臉。

她剛剛已經聽到媽媽和季阿姨說的話，明明該唱歌的人是媽媽，最後卻被別人搶走了。

“傻瓜，哪有什麽欺負不欺負的。走了，媽媽帶你去國營飯店買好吃的。”都是行業規則而已，不過這些林婳婳不會說給女兒聽。

“媽媽，你是這個世界上唱歌最好聽的人。”倪倪伸出戴著暖和手套的小手手，拉住林婳婳的手貼在自己的肉臉上，輕輕蹭了蹭。

小家夥的舉動暖心又可愛，眼睛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在閃耀。

林婳婳心頭一暖，溫熱的指腹輕輕扶過女兒的臉頰，“好。”

先前失落的情緒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林婳婳載著女兒離開電影廠，特意去了一趟國營飯店。

她聽同事說，電影廠這邊有一家國營飯店，裏面做的鹽局雞特別好吃。廚師是南方人，擅長做粵菜。

孩子們沒吃過粵菜，她想著既然來了就順便帶點回去給兩個孩子嘗一嘗。

“師傅，麻煩來一只鹽焗雞。”

“好嘞。”

“媽媽，這個是什麽？”倪倪指了指邊上盤子裏一片片金黃色的糕點，舔了舔嘴巴。

“這個是黃金糕，甜的。”林婳婳給女兒解釋道。

之所以叫黃金糕是因為成品顏色呈金黃色，看起來和黃金一樣；再一個制作黃金糕的工藝麻煩，對廚師的烘焙要求特別高，也因此有“寸塊寸金”的叫法。

林姥姥的娘家是在羊城，林婳婳小時候也跟母親回羊城看望過外公外婆。對粵菜也有一定了解，民間有一句諺語：“吃在羊城，死在柳州”，意指的是，羊城遍地都是美食。

她很喜歡粵菜，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帶著孩子們去一趟羊城，好好品嘗一下羊城的美食。

廚師正好聽見林婳婳給女兒解釋，好奇的問，“妹子也是羊城人？”

林婳婳笑了笑道，“我媽的羊城人。”

“呦，算是半個老鄉了”

廚師說著一口濃濃的廣普，讓林婳婳感到莫名地親切。

“來，小朋友，給你嘗一嘗。”廚師早年離開家鄉來到雲鎮謀生，一待就是十多年，看見林婳婳這個半個老鄉，很高興，給小倪倪拿了塊黃金糕。

“不用，不用。您太客氣了。”林婳婳擺手拒絕。

“唉，一兩口吃的，不用客氣。”

“那就謝謝。”林婳婳笑著接過黃金糕給女兒，“倪倪，跟伯伯說聲謝謝。”

“謝謝伯伯~”

“哈哈哈，不用不用。”

廚師也很喜歡這個笑起來眉眼彎彎，奶呼呼的小朋友。

倪倪雙手捧著黃金糕啊嗚啊嗚地啃了起來，

“好吃~伯伯做飯真好吃。”這個黃金糕甜甜的，還帶著一股清香的奶味，但是跟她平時吃的牛奶又不一樣，總之超好吃。

林婳婳見女兒愛吃，一口氣買了10塊黃金糕。

這個黃金糕因為制作手藝麻煩，價格也高，不比豬肉便宜。平常人家都舍不得買來吃，同樣的價錢買肉吃不更劃算，吃這個不值得。這也讓黃金糕在這家飯店成了冷門食品。

林婳婳一口氣買了10塊，羊城廚師樂得直呵呵大笑，為此還特意多送了她幾兩塊黃金糕。

倪倪抱著用油紙包著的黃金糕，興高采烈的回了家。

一回到家，就立馬跟姥姥分享美食。

“姥姥，媽媽買了好多好吃的。你快試試。”

林姥姥戴著老花鏡看書，見外孫女跑過來，滑下眼鏡樂呵呵道，“哪裏來的黃金糕？”

林婳婳：“國營飯店買的，那裏有個廚房是羊城人。”

林姥姥咬了一口，笑了笑，“味道很正宗，真不錯。”

晚上，一家人圍在一起吃晚餐。

倪倪最喜歡下午買回來的那道鹽焗雞，味道鹹香，口感特別鮮嫩。跟她以往吃過的雞肉完全不一樣。

貝霖卓看見閨女這麽愛吃，又給她夾了只雞腿，笑著說，“這麽愛吃粵菜啊。”

倪倪剛啃完一塊雞肉，又接過爸爸給的雞腿，啊嗚啃了一口，還不忘了點頭回應爸爸。

林姥姥今晚胃口也大開，吃著家鄉的菜，懷念起小時候，“已經好多年沒有回羊城了，自從你外公外婆去世後，我就再也沒回去過了。那邊也不知道發展成什麽樣了。”

林婳婳笑著說，“以後要是有機會，我們可以回去看一看。”

林姥姥點了點頭，她年輕的時候北上讀書，認識了林婳婳的爸爸。兩人一見鐘情，門當戶對，很快喜結連理。婚後兩人又一起出國留學，學成歸來報效祖國。出嫁以後她就很少回羊城了，後來父母相繼老去，她和羊城也就徹底告別了。

羊城那邊也有很多親戚，只是沒了父母，她又遠嫁，自然就和兄弟姐妹們失去了聯系。

林姥姥覺得自己可能是老了，開始懷念家人了，離開家鄉以後就連家鄉的消息都少聽見了。

***

再次看到關於電影廠的消息是在半年後，此時林婳婳正在辦公室裏備課。她前段時間被學校安排除了教語文外還要另外教一門音樂課。任務比較多，她也比之前更忙了。

等她備好課，正好看見門口掛著的最新報紙。

報紙最大版塊把電影《家》從頭到尾狠狠批評一遍。大概意思是這部電影的插曲被唱得滿滿一股風塵味，詞不達意，醜化廣大女同胞，傳播的價值觀有問題。

林婳婳特意看了眼這部電影的導演名字，還好不是季恬。不然她在這行積累的名聲不得全毀了。雖然不知道他們電影廠發生了什麽，但季恬沒有繼續指導這部電影，現在看來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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