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 貝家過得特別熱鬧。

大年初一，一大早，倪倪就被客廳裏鬧哄哄的聲音給吵醒。

外面好像來了好多人, 倪倪掀開被子, 抱住自己的公仔，赤著腳一邊揉眼睛, 一邊出了房間。

“媽媽。”

客廳裏已經來了好幾波客人，都是貝霖卓和林婳婳的同事。大部分都是奔著和貝家打好關系而來的。

“怎麽沒穿鞋子, 腳丫子冷不冷？”貝霖卓把女兒抱起來，雙手抱住她的小腳丫, 給她取暖。

“這是你們家小女兒吧，長得可真好看。”

“是啊是啊。”

“哎呀，貝工可真是好命啊, 老婆如花似玉又這麽能幹，女兒還生得這麽漂亮。家裏有兩個仙女, 貝工睡覺都得偷著樂吧。”

貝霖卓這人就是典型的妻奴和女兒奴, 只要是拍他妻子和女兒的馬屁，準不會拍錯。

這不，聽了毛琳說的話，貝霖卓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他摸了摸女兒的頭, 溫和道，“去姥姥那，吃點東西。”

“不要, 要爸爸抱。”倪倪搖了搖頭，撒嬌似的蹭了蹭爸爸的胸膛。

她好困吶，還想睡覺。爸爸身上的味道好聞, 被他抱著很溫暖，她可以繼續睡覺。

貝霖卓只好把女兒打橫抱著，讓她可以更舒服的躺著，一邊招呼著客人，一邊用寬厚的手掌輕輕拍打女兒的後背。

大人說話的聲音大都平穩、沈緩，聽久了就會覺得像催眠曲。倪倪很快就在爸爸的懷裏漸漸入睡。正當她迷迷糊糊就要睡著時，突然被門口尖銳的聲音給嚇醒。

“這是倪倪吧，長得可真好看啊，這是阿姨給你紅包，拿好來。”姚丹琴和她丈夫李會計比別人慢到來。她嗓門天生比較大，人也長得很壯實，說話聲音比男人還大聲。

倪倪嚇得咯噔一下，揉了揉眼睛，還沒醒過神，懷裏就被人塞了個紅包。

林婳婳趕緊把紅包遞回去，“不用不用。”他們家和這個李會計本來也不是很熟，哪能收人家的紅包。

姚丹琴推回去：“唉，這麽客氣幹啥，都是給孩子的一點心意。”

林婳婳搖了搖頭，“真的不用。大家賺錢都不容易，人來了就好。”

姚丹琴又把紅包塞回倪倪口袋裏，“多虧了你們家貝工，我們廠子才能有這麽好的收益。廠子有錢了，我們這些工人也就跟著吃香的。要真論起這個來，貝工才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啊。以後我們啊，還得仰仗貝工您吶。”

貝霖卓：“客氣了，我不過是做了我分內的事。”

“要是沒有貝工，我們過年也分不到這麽多錢。”

“來，倪倪這是阿姨給你的紅包收好。”

“這是叔叔給你的，要好好讀書。”

“這是伯母給你的，拿好來，別被你爸媽給拿去了。”

小倪倪一臉呆怔的看著媽媽，她就睡個覺的功夫咋人人都給她送紅包呢？

林婳婳看著一個接著一個塞過來的紅包，無可奈何的看向丈夫，“這..”

貝霖卓把紅包一一收起來，道了個謝。回頭讓妻子給每家回禮裏各塞一個紅包。

這些人來拜訪，無非是想和他搞好關系。他並不反感私底下和同事們往來交友，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可這一切落在有心人眼裏，卻成了拉幫結派的現象。

這件事被人傳來傳去，傳到薛俊這裏時，就成了貝霖卓私底下收買人心，要當選廠長。

這讓薛俊頓時感到危機四伏。欒廠長總有一天會退休的。而接任他位置的勢必是他們這些管理層的人。

原本他身為副廠長是最有可能會競升為廠長。可現在人心都偏向貝霖卓那邊，這對薛俊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他緊鎖眉頭，心裏著急著。

突然想起前幾天和妻子去供銷社買年貨時，碰到的那個供銷社售貨員。

看來，是時候跟她合作一把了……

***

時間過的飛快，一轉眼，小倪倪已經上了一整年的幼兒園。

林婳婳還曾擔心過，女兒會因為陳景紅那件事，心裏落下陰影。但現在看來，小丫頭顯然沒有被影響到。

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自己換衣服，跑去衛生間刷牙洗臉，然後乖巧地坐在飯桌前吃早餐。

吃完早餐，就跟著媽媽去幼兒園上學。

幼兒園最近新招聘了一批老師，單老師就是今年剛入職，是負責帶倪倪她們班級的新老師。

她每天都會在幼兒園門口迎接來上課的小朋友。

小倪倪背著小書包，紮著雙馬尾，笑容燦爛的對著老師問好，“老師好。”

單老師笑著揮了揮手，“倪倪早上好。”

她對這個粉粉嫩嫩的小丫頭印象特別深刻，這個小丫頭乖巧又可愛，長得特別好看還很有禮貌，她作為老師當然是最喜歡這類乖巧的學生了。

她聽說以前這個孩子還被上一個老師虐待過，心裏更加心疼這個孩子了。

隨著上課鈴響起了，單老師踩著高跟鞋走進班級，放下教案。

小朋友們都已經上了一年的幼兒園，養成了遵守紀律的好習慣。

老師一來，就停止說話。

“同學們，我們今天這堂課的題目就叫做《我的爸爸》，有哪位小朋友願意跟大家一起分享自己的爸爸呀？”

底下一個個小蘿蔔頭積極地舉高手臂。

“倪倪你來回答一下老師的問題。”

小倪倪被老師點到名，乖乖站起來，在全班同學的矚目下，不慌不忙道。

“我的爸爸是一個英雄。爸爸會為了維護正義，勇敢地與壞人戰鬥。但是後來他被壞人打傷了腿，沒辦法繼續保護別人了，只能回家。媽媽說，以前是英雄在保護我們，我們也要保護好英雄。”

“貝倪倪小朋友說得特別好，她的爸爸曾經是一名偉大的軍人。軍人一直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勇敢保護著我們。小朋友們長大以後也要像軍人叔叔們一樣，勇敢。”

單老師說完帶頭鼓起掌，接著她給倪倪的作業本上蓋了朵小紅花。

劈裏啪啦...

小朋友們眼裏充滿了崇拜，用力鼓掌。

倪倪這一天成為了班級裏的團寵，小朋友們課後紛紛圍在她身邊，追著她提問。

“倪倪，你爸爸好厲害啊，他是不是會武功？”

小倪倪： “我爸爸不會武功，但他會格鬥，他打架特別厲害。”

“哇，那你爸爸除了會打架還會幹什麽？”

小倪倪撓了撓頭發，“他還會修收音機，還會修水龍頭，還會修燈泡，還會寫作業。”

小倪倪心想，爸爸每天晚上都是桌子上寫字，他肯定是在寫作業。

李輝好不容易擠進人群裏，興奮地出聲道，“我知道他爸爸，他爸爸是我們廠的工程師。發明過很多收音機。我媽媽讓我在幼兒園要多跟貝倪倪玩。”

李輝他爸是廠子裏的會計，他媽也就是姚丹琴。他媽早就跟他說過在學校要多跟貝倪倪玩耍。

“不行，倪倪只能跟我玩。”

“不要，倪倪是我的。”

不知不覺間，幾個小朋友開始為了爭倪倪而開始吵起來。

“你們不要吵了，我們可以一起玩啊。”

小倪倪急忙安撫著各方代表，這一天可把她給累壞了。

放學鈴一響，小倪倪就趕緊收拾好書包，迫不及待逃離這個地方。

剛一出校門，就看見人群中，身姿挺拔的貝霆。

“大哥。”

貝霆含笑接住妹妹，順手把她書包給拿下來。

“大哥，你變黑了。”倪倪捧著貝霆的臉，仔細瞧瞧。

貝霆現在已經高中畢業了，畢業後他回下鄉當知青，剛好被安排到拗口村。

在鄉下幹農活，風吹日曬，人比以前健壯不少。

“倪倪看，大哥給你帶了什麽？”貝霆並不在意自己變黑，他掏出口袋裏藏起來的糖。

“棒棒糖。”倪倪興奮道。

貝霆是騎著自行車來接倪倪的，他幫妹妹把糖紙剝掉，然後把她放在自行車後座裏，“倪倪坐穩了。”

倪倪抱緊大哥的腰，乖乖點頭道，“好。”

貝霆這次回來是被他爸特意叫回來的。

林姥姥已經事先接到貝霆要回來的通知，晚上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

貝霆帶著妹妹一到家，就被叫上飯桌。碗裏被堆滿了飯菜。

林姥姥還繼續給他夾了只雞腿，“多吃點，都瘦了。”

“姥姥，可以了，我快吃不完了。”貝霆哭笑不得。

林婳婳看著貝霆粗糙的手掌，心疼道，“在鄉下過的怎麽樣，有沒有被欺負？”

以前鄉下人排擠知青都是正常的事，雖然貝霆被分到以前的村子已經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了。

按規定來說，貝霆作為在拗口村生活過的人，是不能分到拗口村當知青的。

但當初分給拗口村的知青裏有一個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沒有去，最後貝霆便被以前的生產隊隊長給分了過去。

林婳婳雖然慶幸貝霆分到以前的村子，但他們畢竟離開村子這麽久了，她怕有些刁鉆的村民會為難貝霆。

貝霆扒了口飯道，“沒事。他們對我挺好的。”

他說的是實話，村裏的人念舊情，對他比別的知青要好的多。

林婳婳和林姥姥輪番追問，貝霆也都耐心的一一回答。

飯後，他被貝霖卓叫到陽臺上單獨談話。

貝霖卓給他遞了封信。是遠在B市葉子笙的爺爺寄過來的。

信裏，葉經聞告訴貝家，他最近被叫到大會堂開會，會議內容是關於教育的問題。老爺子沒有細說會議內容和結果，但他在信中暗示了貝霆，不要放棄讀書。

“你怎麽看。”貝霖卓背對著兒子，看著陽臺上的玫瑰花。

貝霆緩緩道，“我覺得應該做些準備了。”

是的了，再過兩個月，這則消息就會被公布於眾，成為教育史上一個偉大的轉折點。而他的命運也會隨著這次考試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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