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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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家的事很快就傳遍整個雲鎮。其實光一個搞破鞋的事倒不至於鬧得這麽大，只是因為寧大可盜賣文物，破壞文物等罪行實在是太罕見了從而鬧得人人皆知。
不僅被各大媒體紛紛報道，寧家也成了各大公社重點反面教材，活生生被釘在恥辱板上。眾多親戚朋友都站出來與寧家劃清界線。
不過流傳出來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寧大可盜賣文物。而搞破鞋的對象倒是沒什麽人聽說。
“這種人就是漢奸，居然把老祖宗給我們留的東西賣給外國人，人渣。”
“是啊，幸好被及時發現，咱自己的東西哪能給那些外國人。”
“要不是他搞破鞋，大家還真的發現不了他盜賣文物呢？”
“誒，他跟誰搞破鞋啊，咋沒聽說也沒人□□呢？”
“我表弟是公安局的，聽說那女的夫家有來頭，不僅把這件事給壓下去了，還把那女的給弄出警察局了。”
“這丈夫腦子被驢給踢了吧，她老婆都跟別人搞上了居然還能原諒。不離婚難道還留著過年嘛？”
幾個護士閑下來也將這件事拿出來八卦。路過的貝霆剛好聽到，他的眼睛裏閃射著光，臉上浮出諷刺的獰笑。
這種事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最大的恥辱，黎文鋒居然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還替那個女人擦屁股。他這人可不是什麽癡情男人，看來這兩人身上還是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剛剛路過的那個男生是誰，長得真好看。”
“身材也不錯，斯斯文文的。”
“他啊，就302那個奶奶的孫子。”
“原來是那床的家屬啊，我還以為是哪位領導家的孩子呢，氣質真好。”
***
今天周末放假，貝霆帶著幾個弟弟妹妹來看林姥姥，這幾天都是母親一直在這照顧姥姥，都沒時間和父親相聚。
而且母親工作也忙了，趁著周末有時間，她也想去找份工作。
現在家裏沒有收入來源，開支也變得節儉起來。幾個小孩已經好久沒聞過肉味了。貝霆手裏有點零花錢，趁著帶幾個孩子上醫院的路上路過國營飯店，買了幾個肉包子。
幾個孩子聞到肉味立馬精神起來。倪倪拿到肉包子後舍不得吃，一直拿在手裏，想著去到醫院分一半給姥姥吃。
她看到大哥沒有買給姥姥吃，只買了三個，她和二哥還有子笙哥哥一人一個，另外給姥姥打了一點粥。
她以為大哥是錢不夠，買不了給姥姥吃了，畢竟大哥自己也沒買來吃。她不知道的是姥姥現在已經惡化到吃不下東西了。
倪倪從小就是姥姥帶大的，媽媽和大哥經常要幹活沒時間帶她。她學會喊的第一個人就是姥姥。平日裏姥姥一有吃的都會偷偷藏起來，等到晚上祖孫倆獨自相處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給她吃。
以前沒有葉子笙在的時候，倪倪都是姥姥哄著睡覺的。
夏天，姥姥就會用一把蒲扇一邊給她扇涼風，一邊給她講各種神話故事。所以倪倪和姥姥的關系特別親密。一聽說大哥要帶她去找姥姥的時候，高興地眼裏的小星星就沒停過。
“姥姥，你猜猜誰來啦。”倪倪故意躲在門後面，捂著嘴蕩漾著歡快的小奶音。
林姥姥自從病了以後身體狀況一日比一日差，剛吐完回來躺在床上，望著窗戶緩了口氣，就聽到自家外孫女的聲音，一時間她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聽了。
她廢了點力轉了個方向，看向大門，小團子歪著頭，肉嘟嘟的小臉蛋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閃閃發亮，小嘴笑嘻嘻，著實可愛。
再看看她身後站著的幾個人，都是自己家的孩子，林姥姥激動的眼淚汪汪。
“倪倪，快到姥姥這來。”
噠噠噠，倪倪像個小飛/彈似的飛快跑了過去，團著身子趴在林姥姥身上，聞了聞姥姥身上的味道：“姥姥，我好想你呀，快看，倪倪給姥姥帶了好吃的肉包子。”
林姥姥心裏像喝了蜂蜜一樣，美滋滋地，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深了幾分。
“姥姥，好點沒？”貝霆把之前打包的粥拿了出來。
林姥姥溫柔的目光看向餘下幾個孩子：“好多了。”
短短的幾天，林姥姥已經瘦了一大圈，原本臉上還有點肉的現在早已消沈下去了。幾個孩子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倪倪揚了揚手裏跟她臉差不多大的包子，露出甜甜的笑容：“姥姥吃包子。”
林姥姥壓下身體的不適感，摸了摸她的頭：“倪倪吃吧，姥姥吃過了。”
“姥姥，我給你帶了點粥。您要不要喝點。”貝霆知道姥姥的身體已經快要不行了，這個時候只能喝得進去流食。
姥姥這個病別說現在了，就算是幾十年以後的社會也依然無法治愈。他努力裝作鎮定，怕自己情緒不穩定嚇到幾個孩子，幾個孩子現在還不知道姥姥的病。
林姥姥剛剛吐了幾口，胃口還是沒開，又怕孩子們擔心，“我先喝點水。”
貝霆拿起水壺，發現裏面已經沒水了，“姥姥，沒水了我去打點回來。”
倪倪因為剛剛路上喝了太多水，這會兒有些尿急，便也跟著大哥出去了。
打水房就在廁所對面，擡起來就能看見廁所門口，貝霆便讓倪倪自己一個人進去，自己在對面打水。
倪倪謹記媽媽的話，上完廁所要洗手。好在水龍頭底下還有一個小水缸盛滿了水，她直接在裏面舀點水就可以洗了。
“大嫂，你說老頭子手裏到底有沒有那東西啊？”
“廢話，你大哥親耳聽見咱媽死前跟咱爸說家裏還有遺產。徐愛娃那個老頭子手裏肯定還有好東西。”
徐愛娃？那不是媽媽說的姥姥隔壁床的老爺爺嗎？
“那怎麽辦，大嫂。那老不死的不肯把東西交出來咱們兩家也沒發分啊？”
“我已經警告過他了，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們做子女的不孝。反正他這兩天也該續住院費了，我們把他那點老本拿走不給他交錢，我看他還怎麽在醫院待下去。到時被醫院趕出來，沒地方去了，自然會回來求我們。”女人穿著體面的衣服，眼睛裏閃射著兇光，臉上浮出惡毒的獰笑。
濕漉漉的雙手四處亂甩，倪倪眼睛不小心被甩進水，不適應地眨了眨眼。
她不喜歡那兩個阿姨，她們身上有一股味道，聞起來好惡心。
一直到和大哥走回病房門口倪倪肚子裏都還有點不舒服。
“不肖子孫，這些人渣，遲早要下地獄。”徐愛娃虛弱的半躺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渾身上下衣衫不整，連鞋子都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他身邊也圍了幾個護士，好心給他整理好衣服，可他卻並不領情，突然發瘋似地亂抓人：“滾啊！都給我滾！我不要你們管！”
一個年輕的護士甩著臉道：“這都是什麽人啊！好心好意幫他，他卻跟瘋了似的，煩死人了。”
旁邊一個比較老的護士嘆了口氣，低聲安撫年輕的護士：“哎，這老頭挺可憐的，剛剛他的兒子兒媳婦全跑來跟他要遺產。老頭子不肯給，那些人就把他藏鞋子底下為數不多的醫療費給拿走了。算了，讓他冷靜冷靜吧，他也不容易，生了這麽一群不肖子孫。”
兩個護士說完，見老人現在情緒穩定了，也就離開了。
貝霆對別人家的事並不感興趣，“倪倪走了。”
倪倪蹲在地上，雙手托腮，認真地數螞蟻，“大哥，我還想在這外面玩一玩。”她聽到門口的螞蟻說的話，還想在這多了解老爺爺的事情。
貝霆見這麽認真的玩，也就沒再催他，自己先進去了。倪倪蹲著的地方剛好是病房門口，他在裏面也能看得見，所以並不擔心她會被人拐走。
“小螞蟻，你們是說老爺爺的錢都被搶光光了嗎？”
墻角裏幾只螞蟻排成隊，懶洋洋的往前走，聽到人類的聲音楞了楞才反應過來。
【對啊，真是作孽啊！他怎麽會有這樣的子孫啊，不給他養老就算了，還要搶他治病的錢。】
【他現在沒錢治病，也沒錢買吃的不會餓死吧！】
【我看他也時日不多了，就算不被餓死也快要病死了。】
【上次我不小心爬到他杯子上，他還好心把我放走了，我不希望他死啊！】
倪倪偷偷的看了眼椅子上的老爺爺，他呆呆的望著天花板，幹枯的嘴唇不停的蠕動著，像是在自言自語，手握成拳不斷的錘打自己。
老爺爺看起來好可憐啊，雖然他之前罵過她，可她能感受到老爺爺是個好人。想到這，倪倪給自己鼓了鼓氣，捏緊小拳拳，緩緩走了過去。
“爺爺，你怎麽了？”
徐愛娃眼神空洞無神，喘著粗氣，“作孽啊...”
倪倪肉肉的小手，攔住徐愛娃錘胸的手，軟軟糯糯道：“爺爺不要再錘啦，等下你的心都要受傷了。”
徐愛娃感受到有一只小肉握住了他，力氣還挺大的，他回過神，眼光中接觸到一甜美可愛的臉。
小娃娃甜美的臉上眉頭緊鎖，露出愁苦的神色，像是在擔心他。
徐愛娃滿臉憔悴，嘴唇微微顫動，“娃娃，你不嫌棄我？”
倪倪搖了搖頭，她不討厭啊！老爺爺只是長的比較瘦，一點也不可怕！
“好孩子，我看到我老伴來接我了。”
“奶奶嗎？她來接你，你是不是就有地方睡了，還能有東西吃了？”倪倪懵懵懂懂，睜大眼睛看著徐愛娃，又看看四周，發現沒有老奶奶啊，心裏有點失落。
“是啊，我老伴可厲害了。她這輩子最喜歡管著我，管我這管我那的。不過她雖然嘴上總說不喜歡我，可每次做好吃的都會偷偷留起來等我下班回去就拉我到廚房餵我吃。她做的餃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徐愛娃像是陷入美好的回憶裏，眼中盈著濃濃的笑意。
倪倪聽著老爺爺敘述自己的過去，有些心酸也有些心疼，老奶奶對爺爺這麽好，可現在爺爺卻被丟在這裏沒人管。
***
病房裏貝煜正把自己的功課拿給姥姥看，平日裏孩子的功課都是林姥姥輔導的。所以這次來看姥姥，貝煜也習慣把作業帶給姥姥過目。
林姥姥笑著說：“不錯，最近沒錯那麽多了。看來我們小煜有用心做作業了”
貝煜被誇，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他其實是因為家裏最近出了變故，收起玩鬧的心，稍微認真學習了。
林姥姥看見倪倪跑了過來，笑著說：“倪倪，你去哪裏？”
“姥姥，我可不可以先把包子拿給老爺爺吃，他還沒吃飯。”
倪倪指了指桌上的包子，那是她原本放這裏給姥姥吃的。可是剛剛她發現老爺爺一直在說以前老奶奶給他做好吃的，可能是餓了。
姥姥有大哥準備的粥，所以這個包子可以讓給老爺爺吃一次。
林姥姥楞了楞，老爺爺？隨後反應過來倪倪說的是隔壁床的老人。
這老人其實人挺好的，這幾天住在這裏沒少照顧她，還給婳婳分享許多治病的細節、經驗。
“好，拿去吧！”
倪倪拿起包子，踉踉蹌蹌跑了回去，喘著粗起道：“爺爺，我沒有餃子，但我有一個包子，給你吃。”
徐愛娃像一根枯柴倒在椅子上，眼眶凹陷，眼裏盈滿淚水，幹裂的嘴唇微微張開。
倪倪把包子掰成一小口餵給徐愛娃。這肉包子裏面餡料十足，隨便掰一口就有滿滿的肉沫可香了。
可能是感應到什麽，倪倪眼圈漸漸紅了起來。她已經聞到老爺爺身上的腐朽氣味，這是死亡的氣息，她很不舒服。
倪倪想要起身跑開去喊人，可卻被徐愛娃給拉住了。
徐愛娃這會兒突然回光返照，緩慢坐起身子，揉了揉小倪倪的頭：“好孩子，你是個有福氣的娃娃。爺爺會保佑你乖乖長大的。這是你奶奶親手給我縫的護身符，現在爺爺把它交給你了，一定要保護好它，別弄丟了知道嗎？”
徐愛娃把脖子上的不起眼的護身符取了下來，套在倪倪身上。
倪倪眼裏盈滿淚水，“爺爺，這是保佑你的，倪倪不能要。”
“乖孩子，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以後就是保佑你一個人了。爺爺要去找奶奶了。我徐愛娃這一輩子快要死了，還能有人給我送終，我已經知足了。”徐愛娃朝著掌心吐了吐唾沫，摸到頭發上，整個人像是回覆了精神，直直的坐在椅子上。
倪倪已經預感到了什麽，她握緊脖子上的東西，突然哭的很大聲，“嗚嗚嗚，爺爺。”
病房裏的貝霆突然聽見妹妹的哭聲，嚇得立馬放下手裏的東西跑了出來。隨後醫生護士也都沖了過來，把徐愛娃放到地上，做心肺覆蘇。
倪倪被大哥抱在懷裏安撫，眼睜睜看著醫生叔叔護士姐姐給老爺爺打了針又按了許久的心臟。
直到最後，倪倪看見醫生叔叔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一張白色床單蓋過老爺爺的頭,鄭重地和這個世界道別...
“嗚嗚嗚，爺爺...”
空曠的走廊裏，透著些稀疏的陽光，只回蕩著小女孩哭泣的聲音，卻突顯得極致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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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人就是漢奸，居然把老祖宗給我們留的東西賣給外國人，人渣。”
“是啊，幸好被及時發現，咱自己的東西哪能給那些外國人。”
“要不是他搞破鞋，大家還真的發現不了他盜賣文物呢？”
“誒，他跟誰搞破鞋啊，咋沒聽說也沒人□□呢？”
“我表弟是公安局的，聽說那女的夫家有來頭，不僅把這件事給壓下去了，還把那女的給弄出警察局了。”
“這丈夫腦子被驢給踢了吧，她老婆都跟別人搞上了居然還能原諒。不離婚難道還留著過年嘛？”
幾個護士閑下來也將這件事拿出來八卦。路過的貝霆剛好聽到，他的眼睛裏閃射著光，臉上浮出諷刺的獰笑。
這種事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最大的恥辱，黎文鋒居然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還替那個女人擦屁股。他這人可不是什麽癡情男人，看來這兩人身上還是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剛剛路過的那個男生是誰，長得真好看。”
“身材也不錯，斯斯文文的。”
“他啊，就302那個奶奶的孫子。”
“原來是那床的家屬啊，我還以為是哪位領導家的孩子呢，氣質真好。”
***
今天周末放假，貝霆帶著幾個弟弟妹妹來看林姥姥，這幾天都是母親一直在這照顧姥姥，都沒時間和父親相聚。
而且母親工作也忙了，趁著周末有時間，她也想去找份工作。
現在家裏沒有收入來源，開支也變得節儉起來。幾個小孩已經好久沒聞過肉味了。貝霆手裏有點零花錢，趁著帶幾個孩子上醫院的路上路過國營飯店，買了幾個肉包子。
幾個孩子聞到肉味立馬精神起來。倪倪拿到肉包子後舍不得吃，一直拿在手裏，想著去到醫院分一半給姥姥吃。
她看到大哥沒有買給姥姥吃，只買了三個，她和二哥還有子笙哥哥一人一個，另外給姥姥打了一點粥。
她以為大哥是錢不夠，買不了給姥姥吃了，畢竟大哥自己也沒買來吃。她不知道的是姥姥現在已經惡化到吃不下東西了。
倪倪從小就是姥姥帶大的，媽媽和大哥經常要幹活沒時間帶她。她學會喊的第一個人就是姥姥。平日裏姥姥一有吃的都會偷偷藏起來，等到晚上祖孫倆獨自相處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給她吃。
以前沒有葉子笙在的時候，倪倪都是姥姥哄著睡覺的。
夏天，姥姥就會用一把蒲扇一邊給她扇涼風，一邊給她講各種神話故事。所以倪倪和姥姥的關系特別親密。一聽說大哥要帶她去找姥姥的時候，高興地眼裏的小星星就沒停過。
“姥姥，你猜猜誰來啦。”倪倪故意躲在門後面，捂著嘴蕩漾著歡快的小奶音。
林姥姥自從病了以後身體狀況一日比一日差，剛吐完回來躺在床上，望著窗戶緩了口氣，就聽到自家外孫女的聲音，一時間她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聽了。
她廢了點力轉了個方向，看向大門，小團子歪著頭，肉嘟嘟的小臉蛋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閃閃發亮，小嘴笑嘻嘻，著實可愛。
再看看她身後站著的幾個人，都是自己家的孩子，林姥姥激動的眼淚汪汪。
“倪倪，快到姥姥這來。”
噠噠噠，倪倪像個小飛/彈似的飛快跑了過去，團著身子趴在林姥姥身上，聞了聞姥姥身上的味道：“姥姥，我好想你呀，快看，倪倪給姥姥帶了好吃的肉包子。”
林姥姥心裏像喝了蜂蜜一樣，美滋滋地，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深了幾分。
“姥姥，好點沒？”貝霆把之前打包的粥拿了出來。
林姥姥溫柔的目光看向餘下幾個孩子：“好多了。”
短短的幾天，林姥姥已經瘦了一大圈，原本臉上還有點肉的現在早已消沈下去了。幾個孩子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倪倪揚了揚手裏跟她臉差不多大的包子，露出甜甜的笑容：“姥姥吃包子。”
林姥姥壓下身體的不適感，摸了摸她的頭：“倪倪吃吧，姥姥吃過了。”
“姥姥，我給你帶了點粥。您要不要喝點。”貝霆知道姥姥的身體已經快要不行了，這個時候只能喝得進去流食。
姥姥這個病別說現在了，就算是幾十年以後的社會也依然無法治愈。他努力裝作鎮定，怕自己情緒不穩定嚇到幾個孩子，幾個孩子現在還不知道姥姥的病。
林姥姥剛剛吐了幾口，胃口還是沒開，又怕孩子們擔心，“我先喝點水。”
貝霆拿起水壺，發現裏面已經沒水了，“姥姥，沒水了我去打點回來。”
倪倪因為剛剛路上喝了太多水，這會兒有些尿急，便也跟著大哥出去了。
打水房就在廁所對面，擡起來就能看見廁所門口，貝霆便讓倪倪自己一個人進去，自己在對面打水。
倪倪謹記媽媽的話，上完廁所要洗手。好在水龍頭底下還有一個小水缸盛滿了水，她直接在裏面舀點水就可以洗了。
“大嫂，你說老頭子手裏到底有沒有那東西啊？”
“廢話，你大哥親耳聽見咱媽死前跟咱爸說家裏還有遺產。徐愛娃那個老頭子手裏肯定還有好東西。”
徐愛娃？那不是媽媽說的姥姥隔壁床的老爺爺嗎？
“那怎麽辦，大嫂。那老不死的不肯把東西交出來咱們兩家也沒發分啊？”
“我已經警告過他了，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們做子女的不孝。反正他這兩天也該續住院費了，我們把他那點老本拿走不給他交錢，我看他還怎麽在醫院待下去。到時被醫院趕出來，沒地方去了，自然會回來求我們。”女人穿著體面的衣服，眼睛裏閃射著兇光，臉上浮出惡毒的獰笑。
濕漉漉的雙手四處亂甩，倪倪眼睛不小心被甩進水，不適應地眨了眨眼。
她不喜歡那兩個阿姨，她們身上有一股味道，聞起來好惡心。
一直到和大哥走回病房門口倪倪肚子裏都還有點不舒服。
“不肖子孫，這些人渣，遲早要下地獄。”徐愛娃虛弱的半躺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渾身上下衣衫不整，連鞋子都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他身邊也圍了幾個護士，好心給他整理好衣服，可他卻並不領情，突然發瘋似地亂抓人：“滾啊！都給我滾！我不要你們管！”
一個年輕的護士甩著臉道：“這都是什麽人啊！好心好意幫他，他卻跟瘋了似的，煩死人了。”
旁邊一個比較老的護士嘆了口氣，低聲安撫年輕的護士：“哎，這老頭挺可憐的，剛剛他的兒子兒媳婦全跑來跟他要遺產。老頭子不肯給，那些人就把他藏鞋子底下為數不多的醫療費給拿走了。算了，讓他冷靜冷靜吧，他也不容易，生了這麽一群不肖子孫。”
兩個護士說完，見老人現在情緒穩定了，也就離開了。
貝霆對別人家的事並不感興趣，“倪倪走了。”
倪倪蹲在地上，雙手托腮，認真地數螞蟻，“大哥，我還想在這外面玩一玩。”她聽到門口的螞蟻說的話，還想在這多了解老爺爺的事情。
貝霆見這麽認真的玩，也就沒再催他，自己先進去了。倪倪蹲著的地方剛好是病房門口，他在裏面也能看得見，所以並不擔心她會被人拐走。
“小螞蟻，你們是說老爺爺的錢都被搶光光了嗎？”
墻角裏幾只螞蟻排成隊，懶洋洋的往前走，聽到人類的聲音楞了楞才反應過來。
【對啊，真是作孽啊！他怎麽會有這樣的子孫啊，不給他養老就算了，還要搶他治病的錢。】
【他現在沒錢治病，也沒錢買吃的不會餓死吧！】
【我看他也時日不多了，就算不被餓死也快要病死了。】
【上次我不小心爬到他杯子上，他還好心把我放走了，我不希望他死啊！】
倪倪偷偷的看了眼椅子上的老爺爺，他呆呆的望著天花板，幹枯的嘴唇不停的蠕動著，像是在自言自語，手握成拳不斷的錘打自己。
老爺爺看起來好可憐啊，雖然他之前罵過她，可她能感受到老爺爺是個好人。想到這，倪倪給自己鼓了鼓氣，捏緊小拳拳，緩緩走了過去。
“爺爺，你怎麽了？”
徐愛娃眼神空洞無神，喘著粗氣，“作孽啊...”
倪倪肉肉的小手，攔住徐愛娃錘胸的手，軟軟糯糯道：“爺爺不要再錘啦，等下你的心都要受傷了。”
徐愛娃感受到有一只小肉握住了他，力氣還挺大的，他回過神，眼光中接觸到一甜美可愛的臉。
小娃娃甜美的臉上眉頭緊鎖，露出愁苦的神色，像是在擔心他。
徐愛娃滿臉憔悴，嘴唇微微顫動，“娃娃，你不嫌棄我？”
倪倪搖了搖頭，她不討厭啊！老爺爺只是長的比較瘦，一點也不可怕！
“好孩子，我看到我老伴來接我了。”
“奶奶嗎？她來接你，你是不是就有地方睡了，還能有東西吃了？”倪倪懵懵懂懂，睜大眼睛看著徐愛娃，又看看四周，發現沒有老奶奶啊，心裏有點失落。
“是啊，我老伴可厲害了。她這輩子最喜歡管著我，管我這管我那的。不過她雖然嘴上總說不喜歡我，可每次做好吃的都會偷偷留起來等我下班回去就拉我到廚房餵我吃。她做的餃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徐愛娃像是陷入美好的回憶裏，眼中盈著濃濃的笑意。
倪倪聽著老爺爺敘述自己的過去，有些心酸也有些心疼，老奶奶對爺爺這麽好，可現在爺爺卻被丟在這裏沒人管。
***
病房裏貝煜正把自己的功課拿給姥姥看，平日裏孩子的功課都是林姥姥輔導的。所以這次來看姥姥，貝煜也習慣把作業帶給姥姥過目。
林姥姥笑著說：“不錯，最近沒錯那麽多了。看來我們小煜有用心做作業了”
貝煜被誇，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他其實是因為家裏最近出了變故，收起玩鬧的心，稍微認真學習了。
林姥姥看見倪倪跑了過來，笑著說：“倪倪，你去哪裏？”
“姥姥，我可不可以先把包子拿給老爺爺吃，他還沒吃飯。”
倪倪指了指桌上的包子，那是她原本放這裏給姥姥吃的。可是剛剛她發現老爺爺一直在說以前老奶奶給他做好吃的，可能是餓了。
姥姥有大哥準備的粥，所以這個包子可以讓給老爺爺吃一次。
林姥姥楞了楞，老爺爺？隨後反應過來倪倪說的是隔壁床的老人。
這老人其實人挺好的，這幾天住在這裏沒少照顧她，還給婳婳分享許多治病的細節、經驗。
“好，拿去吧！”
倪倪拿起包子，踉踉蹌蹌跑了回去，喘著粗起道：“爺爺，我沒有餃子，但我有一個包子，給你吃。”
徐愛娃像一根枯柴倒在椅子上，眼眶凹陷，眼裏盈滿淚水，幹裂的嘴唇微微張開。
倪倪把包子掰成一小口餵給徐愛娃。這肉包子裏面餡料十足，隨便掰一口就有滿滿的肉沫可香了。
可能是感應到什麽，倪倪眼圈漸漸紅了起來。她已經聞到老爺爺身上的腐朽氣味，這是死亡的氣息，她很不舒服。
倪倪想要起身跑開去喊人，可卻被徐愛娃給拉住了。
徐愛娃這會兒突然回光返照，緩慢坐起身子，揉了揉小倪倪的頭：“好孩子，你是個有福氣的娃娃。爺爺會保佑你乖乖長大的。這是你奶奶親手給我縫的護身符，現在爺爺把它交給你了，一定要保護好它，別弄丟了知道嗎？”
徐愛娃把脖子上的不起眼的護身符取了下來，套在倪倪身上。
倪倪眼裏盈滿淚水，“爺爺，這是保佑你的，倪倪不能要。”
“乖孩子，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以後就是保佑你一個人了。爺爺要去找奶奶了。我徐愛娃這一輩子快要死了，還能有人給我送終，我已經知足了。”徐愛娃朝著掌心吐了吐唾沫，摸到頭發上，整個人像是回覆了精神，直直的坐在椅子上。
倪倪已經預感到了什麽，她握緊脖子上的東西，突然哭的很大聲，“嗚嗚嗚，爺爺。”
病房裏的貝霆突然聽見妹妹的哭聲，嚇得立馬放下手裏的東西跑了出來。隨後醫生護士也都沖了過來，把徐愛娃放到地上，做心肺覆蘇。
倪倪被大哥抱在懷裏安撫，眼睜睜看著醫生叔叔護士姐姐給老爺爺打了針又按了許久的心臟。
直到最後，倪倪看見醫生叔叔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一張白色床單蓋過老爺爺的頭,鄭重地和這個世界道別...
“嗚嗚嗚，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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