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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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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賞月

心情還是那麽的低沈,感覺心裏越來越堵的慌了。不知道為什麽,頭一次自作主張的去胤禛的書房。這兒她也來過幾次,都是胤禛帶她來,匆匆忙忙經過而已。胤禛喜歡家是家,政是政,最不喜歡在家人面前議論政事,也不喜歡談論朝政的時候有家眷在跟前。胤禛一忙起公事來,人就像是著了魔一樣,如癡如狂,不眠不休。論道激動處,嬉笑怒罵全憑心性,他不喜歡在說的時候,有人在面前叨擾。該辦那件事的時候,直叫那幾個人。因為相處的近,往往都是十三和他一起談天說地,再者就是李衛和年羹堯回京的時候一起書房議事。大多的時候,還是只有他一人在忙碌。

到了門口,看到守門的高無庸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站著。高無庸看見瀾兒,剛要開口說話,瀾兒擺擺手止住了他。探著身子,悄悄地望了望裏面。正午的陽光撒了胤禛一身,半張臉也都沐浴在陽光裏。在七月的季節,這樣的曬著,只怕要汗流浹背,他卻臉色青白,沒有一絲溫度。嘴角輕抿,眼睛似是如無的盯著案頭思索。不用問,就知道是有遇到了什麽煩心的事。

高無庸示意瀾兒借一步說話,瀾兒也不想讓他為難,走遠了一些問他:“爺遇到了什麽煩心事?”高無庸小聲的說:“這些事爺從來不和奴才說。前幾天,十三爺來過幾次,也是行色匆匆,好似朝中有什麽事。”

瀾兒問他:“高總管一向都很機靈,爺又很器重你,朝中有事,你也是知道的很快的。就是不清楚,你也總會了解一些吧?”高無庸苦著臉說:“這事奴才確實不曉得!”

瀾兒並不相信他不知道,他是胤禛肚裏的蛔蟲。胤禛的一舉一動,一喜一怒,他都無不知曉。不管是朝裏的大事,還是府裏的家常瑣事,高無庸是事事盡心,件件明了。他只所以這樣說,無非有兩層意思。一是他的嘴嚴,不管大小事物,不該說的從不外洩,這也是胤禛最看重他的地方。二是讓胤禛煩心的事,極有可能和佟家有關系。胤禛怕瀾兒為此而自責,囑咐他們不可外漏。

正在躊躇間,聽見胤禛在裏面問:“高無庸,是瀾兒在外面嗎?”高無庸略一停頓,清清嗓子說:“回爺的話,是小福晉。”胤禛“哦”了一聲,說:“讓瀾兒進來吧!”

高無庸側身讓瀾兒進去,瀾兒向他一笑,算是謝了。進門後,胤禛已坐在椅子上,面色平常,在捧著一本書在看。瀾兒走到他的身邊,他才擡頭:“怎麽,又無聊了?”

瀾兒裝作十分委屈的說:“無聊是有些,還是看你好長時間悶悶不樂,不知道是不是我們惹得你心煩了?”

胤禛將書放下說:“朝中事物,一向煩心,你也太庸人自擾了。說實話,是不是又想出去了?”才兩句話,就被他看中心事。瀾兒撇一下嘴,在他身旁坐下,說:“本沒有這個念頭,你一提出去反而把我的心撩撥起來了,那你看著辦吧!”

胤禛面帶倦色,無奈的笑笑:“你也太會耍賴了!我剛一說,就被你抓住把柄。你先在院裏好好歇著,有空我去看你。”聽著胤禛句句敷衍,瀾兒不禁疑上心頭。她拉過胤禛的手說:“你最近心情不好,十三弟也很少來和我們嬉鬧了。看你們神神秘秘的樣子,是不是佟家又做什麽事了?”

胤禛忽然大笑,扳過她的身子抵在胸前:“你思慮的是這個嗎?佟家早就有佟半朝之說,朝中的那些事,絲絲縷縷的扯來和佟家都有關系,何止是這一件。你又聽到什麽不成?是不是高無庸在外面瞎說了?”瀾兒忙替高無庸辯解:“這可真的不管他的事,我問他,他什麽也不肯說。是我看你悶悶不樂瞎猜的。”

胤禛愛憐的撫著她說:“沒事別亂想,這段時間忙,我確實顧不上你,你自己先照顧自己一下。等到中秋過後,我再尋個由頭讓你去圓明園住上一段時間。可能還會給你一個驚喜呢!”瀾兒忙問:“什麽驚喜?”胤禛捏著她的臉說:“現在告訴你就不叫驚喜了,乖乖的回去等著吧!”

雖然沒能如了心意,瀾兒心裏還是甜甜的。她依偎在胤禛的懷裏,央求的說:“你有空要常去看我,只要你心情好,我就安心了。你自忙你的,我以後也不再亂來攪你。還好,側福晉也常來找我說說話,我也不是很無聊。”提到李氏,胤禛有些歉疚:“瀾兒,對不起,我知道你會不高興。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她是我的姬妾,我總不能當她不存在。”

一股痛意隱隱襲來,強忍著咽下:“你怎麽能又這樣說,我現在巴不得你多有幾個孩子。說真的,我很期待這個孩子。側福晉再生一個孩子,我心裏也安心了。”

胤禛將瀾兒抱得更緊,喃喃地說:“瀾兒,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過上你想要的日子的。等到弘暉再大些,懂事了,能替我分憂了,我就將家產爵位承襲給他,和你一起在圓明園裏過鄉下老農的生活。再過十年,瀾兒我們都還是大好的年華,下輩子我們就過閑雲野鶴的生活。”

只想一想,幸福的就要眩暈了。

還在幸福中沈浸,忽然說了一句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嘴巴的話:“你和我去過閑雲野鶴的生活,那你的其他妻妾怎麽辦呢?”胤禛聽了大窘,瀾兒又覺得好笑。直直的看他的表情變化,直到胤禛飄忽的眼神無處可去。胤禛也明白這是一個不可回避的事實,想要躲閃,終究無處可躲。心一橫,照實說:“這個我也沒有好的辦法。不喜歡又娶她們,她們傷心,我也悲哀。左右是皇阿瑪的旨意,我這個做臣子做兒子的不能不遵。不過,她們和你不一樣,她們嫁的是夫婿,要的是封蔭。等我們隱歸在郊外,她們也個人有個人的兒子,個人有個人的盼頭了。我在那裏,對她們來講都不重要了。”

一股暖流直奔心頭,眼睛一熱,再也忍不住要流下的淚水。他原來是這樣細細的為她考慮著將來,而她一直不知。總是想著為他分憂,卻不知道,他一直為她而憂。

臨走的時候說:“天氣熱,胃口就不好,我做了清粥和小菜,讓他們每天給你端過來吧?”

胤禛回道:“廚娘都會做了,你就不要自己做了,小心油煙熏著了。”

瀾兒說:“這個就不要你操心了,你只管吃,別管是誰做的。”

中秋家宴免不了一起熱鬧熱鬧。連日的勞累和愁眉不展,也隨著中秋月圓而變淡。一過十五,胤禛就將瀾兒弘暉和靜恬帶到圓明園。民間有句俗話: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果不其然,一輪明晃晃的白玉盤躍然於雲水間。飄飄渺渺,隨著微微的清風,恍若湖面的波光淋漓。浮雲游動,又如月輪飛馳。看到眾星捧月,雲漢飄渺,才明白為什麽古人會用銀河來形容這會兒的天際。星燦月朗,心也隨之開闊。站在水木明瑟的樓臺上,並肩仰望著月亮,下面的流水叮咚作響。粼粼的水波,在月光的倒映下,比白日多了一份神秘和悱惻。

靜恬和弘暉由劉住兒帶著在下面的水榭旁邊看水裏的月亮。靜恬站在水榭的東首,弘暉西首。

靜恬叫道:‘哥哥,你看,我這裏有一個和天上一模一樣的月亮!”弘暉也同樣驚奇的回說:“不對,是我這裏有一個和天上一樣的月亮。”靜恬不依不饒:“哥哥撒謊,明明是我這裏有,不信你來看看!”

弘暉轉過來一看,池水裏果真有一個和他那邊一樣的月亮。他撿起旁邊的一塊鵝卵石,擲向水裏的月亮。隨著‘嘭’的一聲,水花四起,水中的月亮抖了幾下,銀輝散落一池,月亮碎了!

弘暉指著水池,說:“你看,你的月亮是假的,現在沒有了吧。”靜恬看弘暉打碎了她的月亮,哇哇大哭起來:“嗚嗚,你賠我的月亮,你賠我的月亮。。。。。。”

劉住兒看小主子鬧了起來,他可不好交差,就哄著大哭的靜恬說:“格格,別哭了,你看,月亮又回來了。”靜恬停止了哭,不相信的往水裏一看,咦,月亮還真的回來了。

連弘暉也覺得不可思議,問道:“月亮是不是你給叫來的?”劉住兒剛想答是,轉念一想,山川水月,自然萬物皆有靈性,能驅使者必是龍孫鳳子,世間賢者,豈是他這般小人物所能僭越的。他謹慎的回道:“世子說笑了,這月亮是夜間的神明,能讓它回來的一定是咱們爺。哪是奴才能做到的。”

弘暉哪裏能想到這些,也不理論劉住兒用心琢磨的這些話。靜恬也覺得好玩,撿起一塊石頭,跑到弘暉那邊,朝弘暉的‘月亮’扔了過去。同樣的,弘暉的月亮也隨著水花四散而去。不多會就重新攏聚成原來的樣子。

二人先以為奇,繼而又以此為樂。讓劉住兒多多的撿來一些鵝卵石,輪番著去打那月亮。打累了,擡頭看看天上的,依舊在天上飛呢。

瀾兒和胤禛在樓上聽見動靜,屏氣細聽。知道了原委後,二人開心的笑著。看兩個孩子輪番的跑著鬧著,聽著水花落入水面的清泠聲。隨著片片漣漪的暈開,攪得湖面流銀般絢麗。鏡花水月雖然是虛無的,可身置其中也難擋當時的旖旎。

笑過之後,不禁淚濕衣襟。遙想當年和十三芊芊在皇宮裏嬉戲玩耍,也是靜恬和弘暉這般年紀,也是這般的無賴無知。兄弟姊妹間的親昵,總在淚水和歡笑裏顯現。那時,真的是年幼無知,無憂無慮。像沒有煩惱的鳥兒,永遠也不知道憂和愁。現在,十三已為人父,早已分府另住。來往雖然親密,也沒有當日那般的親昵。而芊芊呢?斯人已逝,不知今日月圓時,天上的她可與人伴其左右?為其解悶,為她除憂。

相擁無言,悲喜參半。一泓月色如酒,飲入心底,化作兩行清淚而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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