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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相思,兩處閑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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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相思,兩處閑愁(一)

日子漫無目的過著,無驚亦無喜。哥哥每天很忙,老太太偶爾會著人問一下衣食起居,二太太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每天一半的時間用來思念親人(她從未覺得佟家人是她的親人,不過,舜安顏有了一點例外。)另一半的時間,她會對著天上的流雲瞅上大半天。從它們悄然聚攏,到肆意變幻,再到最後的灰飛煙滅。看累了,她就到裏間的軟榻上發發呆,翻翻女戒之類的書,偶爾也讀幾句唐詩宋詞,學學古人排解心中的幽怨。

一天瀾兒正呆呆的坐在軟椅上胡亂翻一本唐詩,不一會就聽著院子裏有嘈嘈雜雜的說話聲。好像是幾個小廝在和花蕊說什麽。估摸著是小廝們又在央求花蕊幫他們做些針線活,瀾兒也懶得理他,只裝作沒聽見。

沒過多會就聽見花蕊在院子裏興奮的叫著:“小姐,你快來看一下,春生少爺讓幾個小哥給你送來一棵梨樹,還打了好多骨朵呢!”

瀾兒先是一楞,接著扔下書本,人還未站穩就奔向院中。只見幾個十四五歲的小廝小心翼翼的擡著一個大理石盆栽梨樹,剛要道謝,驀然發現,竟然是一棵小腿粗的黃花梨樹。霎時懵了,心裏不知是驚多一點,還是喜多一點。這麽稀奇的東西極其貴重,哥哥是怎樣尋來巴巴的又送來給這個小妹妹。在老家的時候,有一次在一個鄉紳家裏吃喜宴,她見到了這樣的黃花梨。那棵比這一個可小了許多,那個肥油油的鄉紳還顯擺的說了一大堆的高話,真正是當成了一個寶了。

幾個小廝見瀾兒未有說話,一副驚呆了的模樣,其中一個叫盧陽的說道:“小姐喜歡梨花,春生少爺上個月就托人在幾個有名的花木園子尋訪名貴梨樹。少爺指明要那貴而不俗形態玲瓏的,眾人也尋來了幾株,都不入少爺的眼,少爺說一定要這麽個樣子的才行,便叫眾人再去尋來。前幾日,翠綠園的老板得了一棵百年樹齡的黃花梨,聽說是在南方一個名山寶剎處得來。春生少爺一聽說,立馬趕去買了來。咦,小姐您瞧瞧,這樹幹都趕上奴才的腿了。更難得的是,那麽遠的路,一路走來竟未損傷絲毫。”

瀾兒喜得幾乎跳了起來,她一邊輕輕地摩挲著橢圓形的梨樹葉,鼻尖湊近黃色的花蕾,嗅著淡淡而悠長的梨花香味。

“本來前天就要給您送過來的,可春生少爺說這是南方的樹木,怕冬天不好養,又趕緊找手藝好的石匠雕了個樸而不拙的大理石盆子,暖和的時候放在院子裏養著,這樹可喜光了。到了寒冬臘月,就給擡到屋裏。冬天的時候雖沒有花香,可這樹卻散發一股子檀香,曾聽老人說能安神的。昨天那幾個小兄弟幾個走了一夜的路,小心翼翼生怕碰著一絲半點。”

花蕊也如聽天書,喜得一楞一楞的,聽他說的頭頭是道,便在額頭上戳了他一指頭:“小盧你這個小鬼,就你嘴甜,才見過兩面,你就和春生少爺這麽熟了?是不是想在小姐這兒討賞呀?”

小盧趕緊正正顏色說:“這個奴才可真沒想過,見過春生少爺幾次,我就覺得和他頗有眼緣。其實,最主要的還是感慨春生少爺對自己妹子的疼愛,就這一棵樹,它能換的城郊一個四合院。銀子小姐自是看不上,難得的是少爺把您這個妹妹放在手心裏疼。放眼望去整個大清朝無人能及,小姐有這麽個哥哥,真是萬千福氣。”

本就喜得不得了,聽小盧一說,更是滿心感激,忙吩咐花蕊多多給他們一些賞錢,那些小廝們忙作揖謝了。

小盧轉頭又說:“春生少爺不好在府裏進進出出,讓小的轉告小姐,凡事要放開心。太太如今一切安好,小姐不必牽掛。”

瀾兒笑應了,仍讓小盧捎回話,自己也好,勿要擔心。眾人走後,瀾兒獨自守在梨樹旁邊,就像守在家人旁邊一樣。

哥哥竟對她的一句話如此上心,她喜歡梨花,哥哥就傾己之力,竭力搜羅。

高興之餘轉而傷感,佟家給的錢哥哥不好好留著以後家用,反而為一棵樹花了那麽多錢。心中百轉千回,悲喜難辨。

一個春天在花開花落間走過。轉眼到了夏初。因南北方氣候相差太大,黃花梨的枝頭只零零落落的掛了幾個青果。遠遠望去,倒也玲瓏可愛。

舜安顏一日得了空,就又溜達到瀾兒的小院。望著院裏的黃花梨,舜安顏問道:“瀾兒,你喜歡梨花?”

“嗯”

“春生真是有心,這麽貴重的東西都舍得給你買。當日他們幾個小廝進不來,還是劉媽媽找了我才能進府送來過來。為了避嫌,春生沒有進來,他等那些小廝走了之後還眼巴巴的站在門口好半天。我本不想告訴你這些,卻又被你們的親情所感動。如今看來,咱們這些親兄妹,倒不如你一起長大的玩伴。”

舜安顏說完,瀾兒心中有些不快:“他可不是旁人,是我的親哥。”

舜安顏開玩笑的說:“我難道不親?可笑你把遠的當近,近的反倒處遠了。”

瀾兒一聽,怒不可赦:“什麽叫遠的當近,近的處遠了?他才是我的親哥哥!我生病的時候他為我端茶端藥,我闖禍的時候他替我挨打挨罵,有了一點好東西,他都會偷偷的留給我。凡我所想要的,哪一樣他又不是盡力而為。所謂骨肉親情莫過於此!倒比一些虛情假意的親情,兩面三刀的小人強的多。你們家的人哪一個這樣對過我,還好說什麽遠了近了的話!”

舜安顏一開始也感覺自己唐突了,聽了瀾兒後面的話後卻覺得很是拉不下面子。他想,自己本是一番好意,反被瀾兒一頓怒駁。只得面上訕訕的說道:“算我說錯了,是我多嘴。”說完,不等瀾兒回話就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憤憤地想,真是惟女子和小人難養也。

舜安顏走後,瀾兒並沒消氣,她收拾出舜安顏著人送來的詩書擺設,統統扔到院中,口內兀自言到:“裝什麽好人!你們背地裏都欺負我,還跑到這兒說這些混賬話。誰是我的親人,我自己清楚,還需要你來這兒叨叨。”

花蕊見瀾兒越說越氣,萬一再說出什麽不該說的,可不是鬧著玩的。遂上前勸道:“小姐先不要生氣,進屋喝口茶緩一緩再說。”說著,不由分說就將瀾兒拉進屋裏。

進屋之後,瀾兒仍是悶悶不樂。花蕊勸道:“小姐,奴婢說句僭越的話,今天雖然少爺說的不中你的意,可還是小姐你的不是。少爺本是無心之說,反倒被你一番譏罵,你叫他面上怎過得去。他好心好意的幫了小姐幾次,不過看在兄妹情分上,並為其他。小姐心裏過不了那個坎兒不喜歡別人那樣說,可事實畢竟是事實。你若不喜歡,想必少爺以後也不會那麽說,可你也不必傷人顏面。”看了看外面,花蕊又說道:“想少爺是那心胸坦蕩之人,縱是不痛快也沒什麽,可要是被有心人聽到,還不定惹出什麽風言風語來。”怕瀾兒越發糾結,便又說道:“他和那個雖是母子,卻不是一樣的為人。

瀾兒聽後心中隱隱有些後悔,畢竟他說過得話更傷她的心,一時仍然無法釋懷。花蕊見狀,只能搖頭嘆氣。

天氣一天天熱了起來,清晨的陽光照在身上也是燥熱無比。樹上的知了,吱吱的叫個不停。那盆梨樹枝葉漸漸茂盛起來,好像已經適應了這裏環境,和周圍的草木,競相而生,融入一體。

望著瀾兒悶悶懶懶的樣子,花蕊說:“小姐,我們到院子裏走走吧?”

“有什麽好走的,就那麽一個四方地方,我這半年就走了幾百遍了。”瀾兒懨懨的說。

“小姐,我們的院子裏不好玩,可後花園的池塘這回可好玩了。好大的一個池塘,長得滿滿的荷葉,昨天我經過的時候還開了一朵紅蓮花呢!”

“是嗎?”瀾兒來了精神,“我見過好多花,卻沒有見過荷花,只是從詩詞裏讀過,那些大詩人都把它描述的好美。”

花蕊一聽,就慫恿道:“小姐,詩詞都是一個一個的字,這真的荷花可比那什麽詩上的有趣好看的多了。荷花早上看才好,等到晌午一熱,花就蔫了。小姐,我們趕緊收拾了去吧!”

聽花蕊這麽一說,瀾兒心裏也癢癢的,很想一睹荷花的芳姿。轉頭一想,後花園緊挨著舜安顏的書房,萬一碰上了豈不尷尬。思來想去還是不去的好。

花蕊明知主子的心事,怎奈小姐脾氣犟的很,即使心裏已經心平氣和,面上還是冷冷的不願低頭和好。而大少爺畢竟養尊處優慣了,哪裏碰過這種刺頭,興沖沖的來,反被人家譏罵一番,好心不得好報。

最重要的是,舜安顏和春生不同,春生對瀾兒是無比疼愛,而他只有對她身世的可憐。如今這條在他心中已經抹去,其他的也就沒有什麽感情可言。上次不快之後,在飯桌上見過幾次,隔著眾人也無多言,索性撩開手,隨她去。

花蕊也不多言,仍像往常一樣忙著分內的事。正午的時候,見眾人都打著呵欠,東倒西歪的。她叫來小丫頭冬雲吩咐道:“好好看著小姐午覺,我出去一會就來。”冬雲小心點答應著。

花蕊徑直走到後花園。正午的太陽已有些灼人,四周靜悄悄的,連盛開的荷花都合了花苞。她走近集雅軒的院墻,裝作不經意的路過,自言自語道說:“日頭太熱了,連荷花都謝了。早上沒來的及看,真是可惜了。”

裏面舜安顏的小廝壽兒聽到動靜,出來問道:“大熱的天,姐姐不在院裏涼快,怎麽到這兒來了?這裏連棵乘涼的樹都沒有,姐姐還是到那邊避避光吧。”

花蕊回道:“沒事,我沒覺得很熱,就是心裏悶悶的,才出來逛逛,剛好經過這裏。怎麽這幾天沒見著少爺?”

壽兒小聲的說:“少爺這幾天心情不好,每天從宮裏回來後除了給老太太請請安,就是一個人在書房裏發發呆、嘆嘆氣。”

花蕊道惱告辭,回院裏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花蕊就拿了一個白底五彩的花瓶,采了五六朵含苞待放的荷花送到集雅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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