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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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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蒙蒙的仇離再次夢到了那個做了千百次的夢,依舊是鮮紅的戎裝,殷紅的鮮血,只是這次,她的臉不再是模糊的輪廓,而是一張無比清晰而熟悉的面容,赫然正是江柳柳的模樣。

她手持□□,騎著戰馬飛馳在前,□□所及之處滿是刺目的殷紅,激戰越憨,她便越是興奮,唇邊的笑意像是被殘血染紅,美的耀眼,卻又閃爍著危險的光。

“柳將軍威武!柳將軍威武!”她身後的士兵氣勢高漲,隨著她的鐵騎踏平了一座又一座城池,夢中的仇離不禁替她歡喜。

可是,畫面一轉,卻是一片殘敗不堪的景象,她終於還是走上了絕路:身前是三百裏大軍壓境,身後是緊緊關閉的城門。

年輕的帝王站在高高的城樓之上,滿口怨責:“柳柳,只要你聽話,放下你的鐵騎□□,在這皇城之中做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我便大開城門,咱們同他們酣暢淋漓地戰一場,如若不能——”年輕的帝王臉上閃過狠厲,“便休怪我無情,為家國戰死沙場,也算是給你們最體面的結果。”

她擡頭冷冷地註視著城墻上她護了半生的帝王,看著將她拒之門外的生他養他的家國,薄唇緊緊崩成一條線,靜默不語。

二百裏——

一百裏——

待到地方黑壓壓的大軍就要兵臨城下,年輕的帝王終於慌了:“柳柳!你難道寧願眼睜睜地看著你的將士因你而死,也不願向我低頭嗎?!”

她仍是不語,只是滿眼眷戀地望著她所守護的山河,她所珍愛的戰友。

敵軍來了。

為首的將領她再熟悉不過,他們已經交鋒了不知多少年,也算是老相識了。

那將領騎在戰馬上居高臨下地看她,她所守護的家國,因為可笑的理由毫不猶豫地將鋒利的劍刺向她的背。他望著她的眼神甚至有絲不可察覺的憐憫和心疼。

見此情景,敵方的士兵振臂高呼,仿佛勝利唾手可得。

那將領一聲呵斥止住了喧鬧,他不發令進攻,又不下令撤退,只是騎在馬上靜靜地望著那道鮮艷的紅色倩影,意氣風發的女子此刻說不盡的孤寂與蕭條。

片刻後,柳將軍回眸,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朝那敵方將領綻放出一個明媚的笑:“仇將軍,我死不足惜,可否請將軍看在相識多年,放過我的士兵?”

那將領想也沒想,堅定地點了點頭。

下一刻,柳將軍飛快地抽刀歌喉,沒有半分猶疑。

“不!”

“柳柳!”

年輕的帝王目瞪口呆。

敵方的將領飛身而出,一把接住她緩緩倒下的身體,溫熱的血自那雪白的脖頸噴湧而出,將一身戎裝染得更加鮮紅。

江柳柳低頭看著躺在臥榻上的仇離,他愁眉緊鎖,額間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外冒,正想是什麽事能將鬼王這般強大的人物刺激成這般模樣。

“柳柳!”仇離突然驚恐大叫著醒來,漆黑的雙眼此刻蘊滿水光。

江柳柳楞了,他方才竟是喊著她的名字?

仇離大口喘著氣,待看清眼前人熟悉的眉眼時,心中一時滿是失而覆得的喜悅,終於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把將她攬進懷裏。

江柳柳不敢妄動,乖乖被他抱著。他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雙臂的力氣幾乎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猝不及防地,肩頭一陣冰涼滑落,江柳柳聽見慣來孤傲狠厲的鬼王輕聲喃喃道:“別再離開我!柳柳,柳柳……”

奈河橋上年輕的女子正站在一大口湯鍋前,纖細的手拿著一只長柄勺一下一下地攪動著白色的液體,突然,竈下傳來一聲脆響“哢嚓——”

便瞧見鍋底猝不及防地裂開一條縫,鍋內就要熬好的湯順著那條裂縫咕嘟嘟地向著竈臺漏去,方才還燒的紅彤彤的爐竈不一會兒功夫便被澆滅了。

“唉——”孟婆幽幽嘆了口氣,眼角卻染著笑意,“想起來了啊——”

江柳柳覺得,仇離一定是病了。

自那日之後,他便如同換了個人一般,不再冷著一張臉,眼角眉梢甚至還刻意地掛上幾分笑意。可他頂著那張冷若寒霜的臉已然數百年,冷不防擠出幾分笑意來,一眼瞧過去反而帶著幾分詭異的恐怖,竟比他那張森冷冷的臉還要可怕幾分。

仇離先是“嬌弱”地躺在床上養了數日,變著法子地指使江柳柳端茶遞水,捶腿按背。絕口不提渡魂和送她入輪回的事,好像將此事忘得一幹二凈一般。

江柳柳則秉著惜命的原則,委屈求全地待在他身側當起了粗使丫頭,反正,十日期限將至,左不過三兩日的光景罷了。

這日,江柳柳閑來無事,同阿竹在一樓正廳踢毽子玩——十來歲的少年正是貪玩的時候,即使阿竹早已做鬼多時,到底是個心智未全的孩子。

“柳柳……”虛弱沙啞的聲音自二樓仇離的房間內幽幽傳來。

阿竹踢毽子的腿驀地僵住,一張小臉上表情古怪的很,見慣了鬼王嗜血殺戮的模樣,阿竹有些懷疑,樓上躺著的連下地都費勁的那個人真的是這冥府中讓人談之色變的鬼王大人嗎?

江柳柳對於他的變化倒還勉強可以接受,可他自認熟悉地喊她“柳柳”,這讓她整個人渾身不自在。

“柳柳……”

江柳柳翻了個白眼,將手中的毽子拋給阿竹,揉了揉他發頂的軟發,輕聲對他道:“自己先玩。”旋即轉過頭朝著樓上的方向道,“就來!”

仇離斜倚在床頭,長發散亂地自肩頭披下,將他身下的位置鋪滿。他略一思忖,又伸手揉了兩把散亂的長發,甚至還悄悄地在發尾處打了幾個結,旋即滿意地勾了勾唇角,雙眼緊盯著屋門處。

待屋門自外推開,仇離面上淡然的神色盡數褪去,換做一張虛弱無力的表情。

然而,江柳柳並沒有過多留意他的臉色如何,只是粗粗掃了一眼,裝作畢恭畢敬的模樣道:“大人有什麽吩咐?”

她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大半日來,仇離頻頻指使他,然而都沒有什麽要緊的事,大都是茶水涼了、傷口疼了、衣裳皺了之類的瑣事,可她還不敢發作,只得憋憋屈屈地忍了。

仇離幽怨地望著她,指了指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沙啞著聲音道:“太亂了。”

果然。

江柳柳這才擡眼細細瞅他一眼,心下怪道:方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於是,江柳柳將仇離艱難地扶下床,他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幾乎都壓在她身上,從床榻到凳子前,短短幾步路,江柳柳走的滿頭大汗。

將他安置好,江柳柳又開始慢慢地為他梳理打了結的頭發。

仇離乖乖坐在凳子上,她靈巧的手指在他的發間輕柔地翻轉,動作小心認真,絲毫沒有將他弄疼。熟悉的人就在咫尺,仇離唇角眉梢染上滿足的笑,那笑意悄悄擴散,直暈進眼底,在那兩汪幽潭中曳起動人的水光。

待到第十日,江柳柳已經止不住地雀躍,頻頻朝著竹樓大門處望去,期待那抹綠色身影的出現。

仇離:“怎麽?你就這麽急著離開?”

江柳柳想點頭,臉上卻只能裝作一副惋惜的模樣:“歸期已至,我雖對大人多有不舍,可到底天命難違啊!”

只是,江柳柳盼了大半日卻沒有盼來衛賢,來得是個從未謀面人物。

那人身著華服,頭戴方冠,生的五大三粗,身後跟著數位垂首斂目的鬼差。那些鬼差衣著頭冠與衛賢相似,江柳柳暗暗猜度,這位為首的人物當是判官之上的閻羅之一了。

果然,見到來人,仇離噙在唇角的笑霎時凍住,眼風涼涼地掃過去,沈聲道:“不知九殿下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那九殿下捋了捋下額處的短須,聲如洪鐘道:“血洗地獄間這等大事,便是變王有意替你隱瞞也是瞞不住的。你雖得閻王特赦,到底也是冥府之鬼,自該遵循冥府的法度。”

仇離冷笑道:“勞殿下費心了。”

他扭轉頭對江柳柳擠出一個自認為溫和的笑,柔聲道:“你且在這等一等,我去去便回。”

江柳柳點頭如搗蒜,心裏早已樂開了花:真乃天賜良機。

誰料,那九殿下眼神越過仇離,定定地落在江柳柳身上:“仇將軍莫急,據聞這件事情皆由這位姑娘而起,因而,這位姑娘免不得要同仇將軍一道往地獄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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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叮,今日第二更已送達,明天休息一天,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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