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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阿箬以為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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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阿箬以為自己聽錯了

“抓到鬼蛛娘是很難的一件事情麽?”那綠衣女修輕笑。

她的兩名師妹也紛紛幫腔, “就是,我雲夢宮斬妖除魔多年,怎會沒有對付那所謂魔尊的法子?就譬如久居山麓的獵人必然經驗老到、弓矢精良。我雲夢宮也多得是克制邪魔的法器與符咒, 還愁對付不了一個鬼蛛娘麽?”

“你們能制住鬼蛛娘那自然是好,可是——”阿箬不動聲色的攥緊了白霜的劍柄,“我才從海市過來,有人告訴我這麽一個見識淺薄的凡人, 說海市乃是天下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可即便是在那消息最靈通的海市,都不曾聽有人說起鬼蛛娘的下落。雲夢宮捉了一位魔尊,卻將這消息嚴嚴實實的捂著, 實在是很奇怪啊。就算是你們再怎麽不圖名利, 也不至於一點風聲都不走漏吧。你們不像是為民除了大害, 反倒像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似的。”

阿箬的話說得難聽,那兩名額頭上還沾著血的女修當即發怒要對阿箬動手,還是那綠衣女子攔住了她們, “兩位師妹先退下吧。我與這姑娘好好說說理。”她好像並不在乎師妹走後,自己在沒有幫手的情況下會被阿箬暗算, 這也許是她對自己實力的自信, 即便阿箬手握白霜劍她也可以不放在眼裏。

“姑娘懷疑我們捉住鬼蛛娘,其實另有目的?”

“說不定還有什麽陰謀呢。”阿箬冷笑, “鬼蛛娘現在在哪裏?她殺了一座城的百姓,我恨不得她死, 而她此刻不會正在你雲夢宮中當座上之賓吧?”

綠衣女子卻沒有忙著反駁,她註視著兩位師妹踏雲離去的背影,再轉頭看向阿箬時,臉上的表情……讓阿箬感覺頗為古怪。

阿箬也說不上古怪在哪, 綠衣女仍舊一臉溫和,只是那微微彎起的眼角眉梢之中,似乎隱約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譏誚。

“姑娘知道……”

“知道什麽?”

“知道我家宮主過去曾有個丈夫,知道她百年來心心念念只想著讓他起死回生麽?”

這是阿箬已經聽說過了,她先是用點頭回答了綠衣女的提問,接著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你們宮主綁來鬼蛛娘,不會就是為了讓鬼蛛娘幫她覆活亡夫吧。”

鬼蛛娘的確能讓死人覆生,但那覆活的僅僅只是軀殼。重新站起來的死者不再是生前的那個人,而是鬼蛛娘操縱著的傀儡。這種“覆活”毫無意義,阿箬心想那位素不相識的綠卮夫人就算再怎麽思念丈夫,也不當選這樣一條路。

“世人皆道我家夫人與那人皇情深意篤……”綠衣女喃喃,忽然擡起頭問阿箬:“姑娘相信這世上當真有生死不離的感情麽?”

阿箬回答:“鳥獸尋覓伴侶,乃是為了繁衍生息,人苦尋其所愛,除卻傳續香火姓氏之外,更是為了相互陪伴。可是……兩個人永遠做不到像藤蔓一樣緊緊相纏,總有許多的波折會拆散有情之人。就算熬過了一重又一重的險阻,死亡也會將他們分開。我從前讀過話本,話本中描述過不少一方故去,另一方恨不得以死相隨的故事——我不喜歡這樣的故事。”

綠衣女聞言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哥,只是眨了眨眼睫,繼續聽阿箬說了下去。

“我不記得在哪見過一首詩,詩中有句是:易求千金寶,難得有情郎。若這世上當真有人願意為了情之一字拋生忘死,這份情誼固然值得敬佩,但不值得效仿。我身為人,常感慨天地廣袤,己身渺茫如塵芥,一想想這世上還有許多山川待我踏訪,我便覺著,沒有哪個男子是值得我為之豁出性命的。”

綠衣女子輕輕頷首,既不讚同,也不反對,又問:“若是你之所愛先於你而去呢?”

“心中懷念即可。”阿箬回答這一問題時短暫的心神不寧。

所愛之人,她所愛的人是誰呢?她先是想到了這一問題,而後心底悵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有愛的人,如果那人真的是她的所愛,她又何需擔心他會死在她的面前。只怕到時候她白發蒼蒼,而他容顏依舊,她若有幸老死在他膝頭,也不知他是否會為她嘆息一聲。

想到這裏她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掌心,以免她再胡思亂想下去。鎮定下來之後她大約明白了綠衣女子想要和她說什麽,無非是希望她站在綠卮夫人的立場去思考她又多麽為難,多麽不易。

“依我看來,”阿箬說:“世間一切都需隨緣,譬如春時花開、秋時葉落。人能長情固然是好,就怕情深太過成了執念。”

“我家宮主,大約也是也抱著和你一樣的想法。”綠衣女子卻輕笑著說道。

阿箬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家宮主對那人皇,感情並不如你們外人所想象的那樣深。那小皇帝死後,宮主從未流露過半點悲傷之態——你大概要說,人有時悲傷到了極致,反倒顯露出雲淡風輕的姿態。可你如果這樣想宮主,那你可就錯了。宮主是真的一點也不難過,她要是難過,怎會百年來始終野心勃勃的想著罹都、想著那不出世的至寶、想著仙門首席的位子呢?”

“那麽,她想要覆活亡夫的事情……”阿箬悄悄收回了白玉眼,她現在是真的暫時不想同這個綠衣女子動手,對方說給她的情報實在太有意思,她忍不住要繼續聽下去。

“你知道,魔是如何誕生的麽?”綠衣女子卻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

阿箬沒有回答,綠衣女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魔誕生於至陰、至濁、至穢之處,集合世間一切貪嗔癡怨。他們與神同源,和神一樣無情無心,卻又與神殊途,最是縱欲隨心。魔與神明此消彼長,卻始終不死不滅。七千年前神魔戰後,諸神或是歸於寂滅,或是蟄居上界,輕易不出,群魔則大多沈眠,帶著他們的傳說一起在天地間逐漸被人忘卻。九州的每一個角落,過去都曾是神魔的戰場,每一寸土地,深處或許便埋葬著魔。而當年最是兇悍的魔尊們,則大多被封印在一個叫做罹都的地方。罹都在哪裏沒有人知道,罹都的入口七千年不曾打開,所有的魔都被淒慘的困在罹都之中,不見天日。但是——”綠衣女咬重了音節,“魔是不死不滅的啊。”

最後那半句話她說出口時,聲音蒼涼嘶啞,好似奔襲過曠野的風,疲倦而幽冷。阿箬側頭,細細思索著她這話的含義。

“魔是不死不滅,那麽……”阿箬想起了鬼蛛娘。按照聆璇的說法,鬼蛛娘是魔尊之中相對較弱的那一個,可就是這個相對較弱的鬼蛛娘,便能毀滅一整座樾姑城。

“魔既然不死不滅,”她說了下去,“難道七千年來,就沒有別的魔曾經蘇醒過來麽?”如果是更強大的魔醒來,為這人世所帶來的,恐怕是一場劫難吧。

“有。”綠衣女修微微瞇起了眼睛,“當然有。雖說那些實力強大的魔都被封印在罹都,可罹都經過七千年,早就不是從前那座堅固的牢房了。不死不滅的魔找到了機會,你說怎麽可能不設法逃出罹都去尋仇?即便他們逃不出去,可只有這世上有汙穢、骯臟、陰暗存在,便永遠都會有新的魔誕生哪。”

**

被符咒鎖住的鬼蛛娘此時此刻是湛陽翁主的模樣。在樾姑城外聆璇毀了鬼蛛娘的軀殼,於是她俯身到了被聆璇殺死的湛陽身上,從而得到了人皇血脈——之前她那副殼子屬於七千年前的一個未活到及笄的女孩,總之原本也不屬於她,毀了就毀了,沒什麽好可惜的。

湛陽的相貌極好,畢竟皇族出身,論氣韻與五官都不輸凡俗。在這片黑暗之中,她的存在便有如破開黑暗的光,朱紅色的符文寫在黃綢之上,纏繞著她的手足與軀幹,兩枚晶瑩剔透長逾數寸的釘子刺穿了她的掌心,將她釘在了石壁之上。聆璇落在她面前的時候她還沒有醒,垂著腦袋,長發飄散在面前,有種格外淒楚的美。

還好阿箬不在,否則她該有多傷心。聆璇並不認識湛陽,之所以記住這張臉不過是因為他殺死湛陽之時,阿箬看他的眼神。

因為這副軀殼,聆璇決定救鬼蛛娘。

他的思維有時候就是這樣簡單且不講道理。他殺了湛陽,所以覺得自己該賠一個湛陽給阿箬。至於阿箬願不願意接受一個只有殼子的湛陽,他完全沒想過。

就當聆璇擡手施術,打算拆去鬼蛛娘手足纏繞著的符咒之時,他的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他及時的躲開,而片刻前他所站立的地方,則被炸出了一個深坑,燃起的烈火照亮了這座石室,也照亮了匆忙追來的綠卮夫人,那張寫滿了惱怒與陰沈的臉。

“上人不覺得自己過分了麽?”她咬著牙冷冷的說道:“上人先是無緣無故闖入我雲夢宮,對我這個晚輩大打出手還橫加汙蔑,現在竟然打算釋放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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