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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風範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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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抱了一會兒,心裏皆是低低喟嘆,時光飛逝,這樣靜謐的一刻難能可貴。

後門傳來叫聶乘風的聲音,剛送來的病人已經檢查完畢,夏立愷等他去會診。

絡雨從他肩膀的地方往出去,不遠處的醫院還是忙碌而緊張的。

她從他懷裏站直了身體,本來她來也不是添亂的。

“去吧,他們在等你。”

抱著她的手卻沒有放,反而越來越緊了。

然而不得不走,他摸摸她的腦袋,頭發順滑:“去我的宿舍換雙鞋休息一下,晚上我來接你。”

絡雨下意識蜷縮起自己的腳趾頭,一雙鞋子早就泥濘不堪,沒想到他看在眼裏。

“知道啦!”她說。

聶乘風都來不及帶她到宿舍,只簡單指了路,最後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囑咐不要再去找黑人兄弟。

絡雨不常見這樣霸道的他,只能失笑而對。

聶乘風一走,絡雨便從後門繞到前面,黑人兄弟委屈巴巴坐在駕駛室等著她,見她一臉紅暈過來,他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說:“你的先生力氣大得像頭牛!”

絡雨聽了“咯咯”直笑,她開心起來:“看不出來他只是拿手術刀的吧!”

從前他還不是這樣的呢,一定是這裏諸多狀況,將他也磨煉出越來越強大的力量。

快和黑人兄弟告別的時候,絡雨突然想起來,她輕輕咬了咬唇,問:“之前這只醫療隊是失去聯系了嗎?那高老板怎麽找到他們的呢?”

“哦,前段時間疫情爆發,又遭遇強降雨,這個醫院所有的聯絡線都斷了,大使館都來了,無奈洪水爆發,汽車過不來,後來另一支隊伍來了,洪水漫漫退了,才重新修路找到他們。”

絡雨大概都聽懂了,她的心輕輕揪著,聶乘風都瘦了,那段失去聯系的日子會多難熬啊。

送走了黑人兄弟,絡雨憑著感覺去了聶乘風的宿舍,他的宿舍在二樓角落邊上,簡易的臨時搭建房,推門進去,一股熟悉的味道襲來,絡雨不由自主地環顧四周。

幹幹凈凈,整整潔潔。

像是聶乘風這個人,清雅,淡然,卻像空氣一樣無所不在。

絡雨在洗手池仔仔細細洗了手,坐在他的床上,看到他的枕頭上有一根他的頭發,她傻乎乎笑起來。

沒出息呀,來之前帶著一肚子的委屈與怨氣,結果只是看到他一眼,就全軍覆沒了。

夕陽美好,第一次,她深深覺得非洲的天,地,人,都是如此可愛。

絡雨翻著聶乘風床頭的書,不知不覺趴在床上睡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漫天星光,非洲的天特別低,星星就像在眼前,她輕輕伸出手去夠……

“小雨!”是夏立愷的聲音。

絡雨聽到有人敲門,她跑過去,果然,門口是夏立愷,戴著口罩,太黑暗,看不清表情。

“夏醫生好~呀!”絡雨歪著頭看他。

夏立愷沒有笑,只是用力抱了一下她,他摘下口罩,打量著她的神情,“終於跟來了。”

“嘻嘻,”絡雨難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這不是響應夏醫生號召嘛。”

絡雨準備往外走,夏立愷輕輕叫她:“小雨,阿風暫時不能來。”

什麽意思?

她呆呆望著夏立愷,逆光中他的眉眼也是疲憊,她聽他說:“下午送來了一個病人,有發燒現象,後來又出現頭痛,肌肉酸痛……”

發燒,頭痛,肌肉痛……

絡雨不是不知道這幾個字代表的意思,她大腦空白,幾乎第一時間只能做出最本能的反應——

“那聶乘風呢?”絡雨喉嚨幹澀。

他接診的那個患者,那他……

“小雨,”夏立愷不忍再說,“他現在在隔離室。”

這場病毒來的時候,很多人就已經預感到隔離室和隔離區域將會成為最冰冷的地方,如同冷宮一樣,讓人充滿恐懼。

明明剛剛才見到他,他還像是和煦春風一樣纏繞著她,不過一場夢的時間,他怎麽身陷危險之中呢?

“我去看看他。”

絡雨不再多言,她一路跑著,白色寬大的T恤被夜風吹起來,鼓鼓的,像是要飛向非洲平原的蝴蝶。

夏立愷明顯看到她的身體顫抖,不是義無反顧跑著,他都擔心她會雙腿酸軟,從這高懸的樓梯滾下去。

“小雨!你知道的,你進不去!”

“我就看一眼,看他沒事,就好了。”絡雨站住腳步,因為她並不知道隔離室在哪裏。

夏立愷過來拉著她,自上而下看她的表情,她總是帶著一點小小的倔強,很別扭的時候小嘴巴自然咬著,她也不說話,濃密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輕顫。

他想起聶乘風進去前對他說的話,不由重重嘆口氣:“他沒事,只是先隔離,觀察一下就出來了。”

絡雨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前方,似乎也很堅定這句話,她輕輕點點頭。

原來隔離室就在聶乘風宿舍對面的一層,在後院範圍,前面一個小小的牌子,寫著隔離室,冰冰涼的感覺。

夏立愷領著絡雨去了醫院大樓裏,從醫生通道站在門口往裏望。

其實什麽都不看到。

就像是手術室,神秘,未知,讓人帶著敬畏而害怕的情緒。

雖然條件簡陋,但是由於被安排進隔離室的都屬於危險者,當初這裏搭建的時候就是九曲十八彎,有個小通道進去才是隔離病房。

除非從隔離室的玻璃窗去看,否則裏面發生的一切都無從知曉。

絡雨緊緊咬著唇,她迅速往後院跑過去,繞到玻璃窗那頭。

果然,一個躺著的病人出現在眼前,他皺著眉頭,似乎不好受,正在輸液,護士全副武裝,在他床邊監測。

她接著往前跑,這些隔離病房不少,她的聶醫生會在哪一間?

夏立愷幾乎都沒跟上她,直到她突然止住腳步,呆立站著往裏看。

他順著她的視線往玻璃窗裏面看。

那個人正坐在角落小房間的小桌子旁邊,臺燈微亮,他伏在桌子上,右手在寫東西,神情專註,微微蹙著眉,但似乎也不影響他快速翻著幾案上的醫學書。

夏立愷看到絡雨的眼睛都沒眨一下。

“我說他沒事吧!你知道他在醫學院,每次坐電梯去拜訪那些大體老師的時候,都能露出迷之微笑嗎?”

可能是夏立愷自己都覺得自己說得比較誇張,他摸摸手臂,企圖再安慰絡雨,卻見她的眼睛還是一眨不眨。

他意識到不對,走到她前面。

她的臉上已經都是淚水,眼裏蓄積的那些眼淚懸而未掉,仿佛吹來的風再大一點,這些淚珠都會隨風而逝。

夏立愷輕輕戳戳她:“餵……”

絡雨低下頭,眼淚三兩顆又往下流,她吸吸鼻子,模糊說:“我可以進去看他嗎?”

“據聶醫生本人吩咐,是不可以的。”夏立愷一本正經地說:“他進去的時候就說誰都可以進,你不可以。”

絡雨不說話,一雙眼睛看著他。

“看什麽看,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這個不是開玩笑的。況且你覺得我放你進去以後,他還會放過我嗎?”夏立愷真的怕了,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他分分鐘首當其沖成為受害者。

“行,那我現在就去看望一下那位患者,我的白大褂在行李箱裏,等我拿出來。”絡雨擦幹了淚,她看一眼裏面的人,開始往回走。

夏立愷慌了,“哎喲,我的小姑奶奶,你放過我,行不行!我還沒娶媳婦兒!”

他要攔,也知道攔不住。

半個小時以後,絡雨已經穿好嚴格的防範措施,夏立愷帶著她一路便捷地進了隔離區。

這裏建立了這麽久以來,還沒有真正啟用過。雖然埃博拉肆虐,但坦桑尼亞暫時並沒有發現一例疫情。

唯一可怕的是,它的鄰國卻是重災區,這一點無形中給大家增加了很多未知的恐懼,惶惶不安。

絡雨進來的時候無所畏懼,可到底記憶裏那些關於曾經在這裏的記憶都已經不覆存在,越往裏面,越是心疼,他似乎總是能走在第一線。

聶乘風的隔離病房在最裏面,夏立愷一出現,聶乘風看他穿得嚴實,才拿著手裏的本子對夏立愷說:“這是今天這位病人的記錄,你看看。”

原來是在寫這個。

語氣還算溫和,夏立愷不說話,只敢側身讓一讓。

絡雨覺得自己裹成一個球一樣的人,沒想到進去這間病房的時候還是腿腳麻利的。

她板著臉,全身上下只剩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此刻靜靜盯著聶乘風,像是非洲維多利亞大瀑布,他們從前一起去看過的波瀾壯闊的大瀑布一樣,迷人,深邃。

現在這雙眼睛裏面風起雲湧。

聶乘風看一眼夏立愷,馬上說:“出去!”

他準備要關門,進來這裏不是開玩笑的,她以為自己來幹什麽?!

“關!”隔著厚厚的防護措施,還有一層大口罩,絡雨的這一聲“關”還是那麽明顯,高昂,把夏立愷嚇了一跳,他就知道自己卷進來,絕對無法自保。

絡雨開始要取下腦袋上的防護頭盔,聶乘風一把上前將她的頭盔按住了,他抓著她的小手臂將她兩只手固定住,防止她再亂動。

“帶她走!”他很少這樣激動,剛剛從外面看著的時候都是冷靜自持的,現在突然怒發沖冠,夏立愷也不敢惹他。

畢竟有的事,不是開玩笑的,也不是人定勝天的。

萬一……

他知道聶乘風和他的想法一樣,他是不冷靜了,可是這個非要進來的小矮個,他能怎麽辦啊?

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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