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絡雨站在聶乘風面前，腦袋嗡嗡的，她沒見過他喝多過，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麽辦。

剛剛還在客廳裏大肆數落聶乘風的絡志勤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了樓，洪姨端來的醒酒茶都已經正好能喝了，剛剛一時入神，不知不覺客廳只剩下她和聶乘風。

他的眼神如同濃墨，膠著在她的臉上，這幾個月以來，她從未見過他這樣毫不掩飾的眼神，她緩緩移開眼睛。

難以置信，他和她之間，居然有了一個孩子。

絡雨捏捏手心，朝他低聲說：“讓誰來接你？”

聶乘風視線模糊，他眼角微微挑起，一雙丹鳳眼格外好看，他斟酌兩秒：“你開車，好不好？”

或許是因為喝醉了酒，他說話的時候聲音格外低沈好聽，像是外面沙沙的小雨，潤物無聲。

絡雨的心響起重雷，下午那個被他狠狠傷過心的人，到了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居然只剩下了軟弱——還有一直以來對他那絲淡淡的依賴。

她盯著他身上被他自己體溫烤幹的白襯衣，一動不動，他的樣子看著並無異樣，或許並沒有喝多？

已經夜深了，絡志勤的司機早就在後院睡下了，聶家那邊大部分人都在關心著聶母的病情，也沒有人來管這個流落在外的聶醫生。

絡雨朝他伸出手：“鑰匙。”

聶乘風的車鑰匙可能是一進門的時候放在了玄關，他動作緩慢地在自己的褲兜裏翻來翻去，沒什麽結果，這時絡雨才醒悟過來，他表面上看著沒什麽異樣，實際上早就醉得神志不清了。

絡雨恨恨地盯著他泛紅的臉，那好看的眉眼就連醉酒的時候，都是紳士的。

這樣紳士，為什麽苦苦瞞著她這麽久？！

她走到他面前去翻他的褲子口袋，胡亂摸兩下，什麽都沒有，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聶乘風沒有防備，他一下倒向了椅背，絡雨一條腿擱在沙發上，又翻著他的襯衣口袋。

他的眼神暗幽幽的，絡雨直接無視了，她不想看到他。

襯衣口袋裏也沒有，她耐心全無，看他躺在沙發上舒服的樣子，她低下頭，朝他咬牙切齒道：“鑰匙！”

一聲尷尬的咳嗽聲傳來，絡雨擡頭望過去，洪姨在二樓的樓梯上，已經下了一半，臉紅得很，她是優雅的人，從她的角度，能看到絡雨趴在聶乘風身上摸來摸去，可不是誤會了嗎？

絡雨想從沙發上站起來，聶乘風已經拉了她的手，將她往他身邊帶，這下重心不穩，她是切切實實撲在了她身上。

她看到洪姨已經往樓上走了，還飄過來一句話：“小雨，醒酒茶得趁熱喝……”

絡雨被聶乘風渾身的酒氣包圍，心裏氣急了，洪姨一定是誤會了，上去免不了對絡志勤添油加醋，絡雨狠狠捏身下的聶乘風一下：“瞧你做的好事！”

她的雙腿跪在沙發上，整個人坐在聶乘風的長腿上，怎麽看怎麽暧昧，身下那個喝了酒的人，體溫滾燙，烤得她口幹舌燥，她的臉急得比洪姨還紅，偏偏他桎梏著她的手如同鐵網，讓她完全無法掙脫。

“小雨，這些事，不管結果如何，我都做了，你會原諒我嗎？”他的眼神裏帶著一種難言的情緒。

絡雨只當他是喝醉酒了胡言亂語，也沒打算回覆，她用力要從他的手裏抽出自己的手，誰知道聶乘風輕易就翻身將她壓在沙發上，他伏在她身上，鼻間是他的呼吸，還有陳年的酒香，他的表情很認真，深情的眼裏閃著夜空中耀眼的亮光。

“你發什麽瘋！”絡雨壓低聲音，她怕她要是跟他打一架，樓上的人都得下來，那她以後在家裏還有什麽顏面。

聶乘風還是那樣看著她，仿佛她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珍寶，他的唇印在她的粉唇上，他低低喟嘆：“什麽時候，你會記起呢？”

這樣的話他清醒的時候是一定不會說的，他輕易就丟掉了那個可愛的她，就這樣將現在的她捆在自己的身邊，看她傷心，看著自己沈淪。

絡雨一時無語，醉酒的他，似乎變了一個人，帶著一種淡淡的憂傷，他憂傷什麽？

“如果我永遠都記不起來了，那怎麽辦？”

“那我們就重新開始。我說過，我們從頭來過，再喜歡對方一次。”

洪姨上樓的時候關了客廳的燈，外面小花園的路燈隔著雨幕照進來，照耀著聶乘風和絡雨的眼睛，那兩雙眼睛從前倒映過無數次彼此的眼神，漸漸匯聚成最亮麗的光芒。

絡雨還未反應過來，聶乘風火熱的吻已經隨著她的身體而下，她俏麗的臉龐，飽滿的額頭，還有美麗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漸漸到她的下巴，脖子，鎖骨……

她傻了，她的身上沾滿了酒氣，都是聶乘風的，酒精使她的大腦遲鈍，她忘記了自己為什麽會躺在他身下，為什麽會這樣任他為所欲為。

可是醉酒的人格外認真，他像在膜拜，虔誠的，帶著激情，他的呼吸漸漸重起來，他怕了，怕她真的不告而別，怕她離開他的世界……

現在的她，想要離開，是輕而易舉的，沒有彌足深陷，沒有癡心不悔，是可以灑脫的全身而退的。

所以他怕了，他將孩子的事情告訴她，希望她會因此留下來，會接著愛他，和他成為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絡雨渾身僵硬，失去記憶以來，他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她，眼看他就要解開她的睡衣，絡雨的腳趾頭繃緊，準備反抗。

身上的人卻先一步停止了動作，他的頭在她的胸前，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她胸前的紗布睡衣漸漸濕了，熱水凝聚的水汽將她的皮膚打濕了，她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麽，將手伸出來抱著自己胸前的那顆腦袋……

他沒有動，呼吸均勻，好一會兒絡雨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可是她的衣服越來越濕，身上的人越來越重，他的聲音幾乎是無聲的，可是黑夜裏絡雨聽得十分清楚，他在叫她的名字：“小雨……小雨……”

他沒有等著她的回答，也沒繼續說下去，就是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叫著她，好像這個名字對他意義深重。

絡雨的心百轉千回。

早上醒來的時候，她在自己的床上睡得安穩，床上痕跡很淺，聶乘風應該沒在這裏睡過。絡雨看著自己的昨晚那件濕了的睡衣搭在旁邊的矮幾上，她穿了另一件睡衣。

她竟然睡得這樣沈，就連衣服被換了都不知道。

洗漱完畢，她下了樓，餐廳裏絡志勤和洪姨已經坐在位置上，絡志勤在看報紙，洪姨正給絡志勤倒牛奶，小樂一邊吃雞蛋一邊打瞌睡，諾大的廳裏再不見別人。

看到絡雨下來了，洪姨倒比昨天晚上自然了不少，她熱情招呼絡雨過去吃早飯，幾個人都很正常，絡雨也坐過去規規矩矩拿一片沾了果醬的面包片吃。

客廳裏是早餐熱氣騰騰的香氣，昨晚在沙發上發生的事情好像一場夢，絡雨一下一下嚼著全麥面包。

“阿風一早就回去醫院了，一會兒就回來。”絡志勤收起報紙，目不斜視對絡雨說。

知女莫若父，他最知道絡雨心裏的想法。

“哦。”絡雨低頭對付自己面前的早飯，也不知道說什麽，何況洪姨昨晚看到他們在沙發上滾來滾去。

洪姨催促著小樂背上書包去上學，她將小樂的東西收拾好，絡志勤將他們送出門，站在門口看了絡雨半天，他踱回餐桌，吃自己的早餐。

“阿風要去非洲了，你想怎麽辦？”絡志勤將一塊煎蛋放在絡雨盤子裏，“接禾禾過來住一段時間？”

絡雨從自己的刀叉中擡眸，她沒想好，只說：“等禾禾能出院了再說吧。”

絡志勤的目光幾乎算是柔和了，他不忍絡雨受委屈，可是又知道聶乘風的工作性質，再加上昨天兩個人無緣無故回來，又都那麽反常，他再不從中調和，恐怕兩個人很難彼此敞開心扉。

作孽啊，之間他強烈反對的時候，這兩個人可是好得穿同一條褲子的啊！

絡志勤也知道急不得，他點點頭：“禾禾還太小，出院了需要聶乘風多照顧，畢竟他的專業素質還是受到公認的。”

絡雨沒回答，她想起自己那件濕透的睡衣，難以想象，聶乘風要是遠赴非洲，她和禾禾怎麽辦，她又該怎麽辦？

“我想回去工作。”絡雨說得很小聲，她雖然自己記得所有的醫學操作，可是傳統意義上，她還是一個沒有痊愈的病人。

絡志勤又給她倒了一杯牛奶，才說：“只能先試試，這件事不會太樂觀。”

可是他的女兒，難道這一生都不再要工作了嗎？

上午雨勢稍歇，絡雨穿了一件薄薄的開司米針織衫去醫院看聶母，她剛犯了病，神思倦怠，又被拘在醫院不讓出去，只覺得氣悶。

還好絡雨來了，她喜笑顏開，拉著她坐在醫院的長廊裏說了好久的話，都是些日常的家長裏短，絡雨耐心陪著她，哄得聶母心情放松了不少。

回病房的時候路過新生兒科，絡雨心跳加速，她挽著聶母，咬了咬唇說：“媽媽，禾禾她剛生出來，連母乳都沒有，怎麽維持下來的？”

聶母一時震驚，她已經知道了，但是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她用另一只手扣住絡雨挽著她的手，溫婉地說：“傻孩子，委屈你了。你不要內疚，禾禾當時早產，醫生沒有強制要母乳，用奶粉搭著吸管一點點餵的，沒受罪。”

絡雨的淚落下來，可是但凡她有意識，她是不舍自己的親生女兒不吃母乳的。

聶母見絡雨的眼圈紅了，她忙道：“哎喲，傻孩子，你別急啊，我早上剛去看了禾禾，馬上出了院加大奶量，很快就變成阿風小時候，那胖胖的喲，就像中國夢裏面那個孩子，你知道伐，你到時候抱不動呢！”

絡雨想象那個樣子，不由噗呲一聲，破涕為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感謝亂七八糟投雷哦！我看到你們的留言，每次白天都笑得像一個傻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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