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書坑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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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錯，萬千劫。
張良，你自以為是，覺得智謀無雙，刺秦一事定然能成，但你可想過如若失敗的後果。如今，你
不僅害了盟友喪命，更是猶如過街地鼠，見不得日光。
張良，你不僅僅是拿小聖賢莊去賭，更是拿了天下儒生的命去賭。枉你齊魯三傑的名聲，枉你讀
書人楷模的謬譽，你背負著萬千儒生的血債，張良，你可還得起？！
千萬儒生掙紮，嘶喊，呼救的聲音映成一副血光肆虐的寒膽夢境。
自從博浪刺秦失敗後，張良未曾睡過一個好覺，東躲西藏，星夜逃亡。也曾下榻過幾家農舍，卻
因提心吊膽睡不安穩。
自前幾日，得知始皇因張良刺秦之故，遷怒儒生，下令緝捕小聖賢莊所有儒生，並燒毀全部儒家
藏書，明令天下學子不得討論儒學，擅議者處死。
自此張良便夜夜被噩夢驚醒，一想到二位師兄和小聖賢莊因自己受到如此之牽連，痛如尖椎入
骨，兩三日食米未進，整個人消瘦了一圈，再也無了往日的風采。
白鳳尋到張良之時，張良猶如垂暮老者，滿目蒼涼，濃濃的悲郁纏在他四周，仿佛融入身體一
般。
“你來了”
“青夢正在尋你，估計在前往下邳這邊的路上了。嬴政下的令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現在小聖賢莊
已經被團團圍住了，不出幾日，李斯便會下令毀了小聖賢莊。”
白鳳明顯看到張良的身子顫了顫，嘴唇白的厲害，相識多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張
良。
本已有些不忍，但想起臨走時，衛莊吩咐的那些話。他本就不是一個軟心腸的人，此時情勢所
迫，他更是硬的下心腸，不管張良此時是否經得起刺激，徑直將衛莊的幾句話說了出口：“子
房，你以為自己安排詳盡，定可一擊成功。可笑的是，你非但沒有成功，還弄得自己身敗名裂，
害的你的師兄，整個小聖賢莊為你陪葬，你還有什麽臉面活著。”
聞罷，張良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他自小體弱，在小聖賢莊多虧著師兄幫著調理，這些年才
有所起色。可就是這幾日，心力交瘁又聽到這等刺激的話，原來養好的身子骨一朝敗了下來。這
情況，怕是舊疾要犯了。
白鳳別開眼，眉頭尖尖蹙起，像是抱著燙手山芋似得急急道：“你若是不想死，還想報仇，就不
要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該怎麽做，你自己想想罷。”
說完，身後卻沒了動靜，回頭一看，張良已經暈倒在地。
張良這一暈，白鳳只得苦苦守著，硬餵了好幾粒大補的丸藥也不見起色，過了小半天張良這才醒
轉。
“既然你醒了，我走了。”
“等等”
白鳳扭頭，張良臉上掛著虛浮的笑，目光卻飄渺無處。
“博浪沙離這裏挺遠，青夢要來也還要的好幾天，麻煩你在路上截住她，就說張良趕去桑海了”
“你要騙她？”白鳳雙手環胸，挑眉俯視著張良。
“是”張良苦笑。
白鳳轉身就走，行到門前，背對著張良無不嘲諷的說道：“她用真心換你的利用，等她知道真相
那天，你又要如何？”
張良闔上雙眼，臉上連那個虛浮的笑也撐不起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
“我又要如何……”
“我又要如何呢……”
“呵，我又能如何呢……青夢，要恨就恨吧，我別無選擇。”
漆黑的夜沒有半點星光，孤月清冷冷懸在空中，銀色的輝光灑在枝杈間，光影籠住一片陰暗。
“良有一事相求。”
“哦？”
“咚、咚、咚……”
更聲三點，煙攏月牙，人影恍惚，只覺時涼……
--------------------------------分割線-----------------------------
青夢得知始皇下令焚書坑儒時，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李斯那家夥，果然不準備放過儒家，
那之後就更不用對他心慈手軟了。
白鳳找到青夢時，青夢已經讓弦調頭往桑海去了。
“子房回桑海去了。”
青夢仰頭看著站在高處的白鳳，這個角度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聲音還是能發現一些不一
樣的地方。她不想深究，點頭道謝。繼續向著桑海方向趕去。
為了加快速度，在新鎮上青夢撤了馬車，全部騎馬狂奔。
“張良如果在下邳的話，怎麽可能比我們還快的先到桑海？”路上弦有些疑慮的問道。
“還有啊，剛才那個人也有點不對勁，他……”
疾速奔行的厲風將青夢的發絲高高揚起，弦卻僅僅看到了她唇邊的那抹微笑，意味不明的，琢磨
不透的。
心情莫名的低落下來，弦默聲策馬，他只需要聽她的就好，也只會聽她的而已……
桑海的大街上冷冷清清，零星的幾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平常叫賣不絕的商販也不見了蹤影。越
往小聖賢莊方向，秦兵越多，與大街相反，這邊倒是人聲鼎沸。
“李斯那個混蛋，居然放火！”
小聖賢莊內火光沖天，儒家弟子的哭喊聲聲聲震天。小聖賢莊四周圍滿了秦兵，任何一個逃出來
的儒生，都會被秦兵一槍捅死在門口。
“根本是在虐殺！”即便是弦，也被眼前這副景象震了一把。
青夢帶著弦和語繞到後山，果然這邊秦兵不多，輕松的解決了看守的守衛，青夢步入小聖賢莊的
瞬間，以前的記憶毫無預警的洶湧而來，也是蔓蔓大火，也是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夕仿佛回到了
當年韓亡時的場景，青夢臉色煞白，整個人不停的顫抖，目光卻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饗食的小厲
鬼。
“李斯，你好樣的。就憑你造出這番景象，我也不會虧待你，絕不會！”
青夢幾乎是遇佛殺佛遇魔殺魔，最簡潔的殺招一招招直往秦兵身上招呼，倒是弦和語兩人跟在青
夢身後，手指都沒動一下。
直到看到了伏念和顏路時，青夢才斂起了一身的殺氣。
“青夢姑娘？！你怎麽在此處？”此時兩位當家一邊同秦兵交戰，一邊護著儒家弟子往安全的地
方撤去，顏路眼尖，率先看到了青夢。
青夢給後面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將戰圈移出幾步，留下一塊地方供三人說話。
伏念疑惑的看向顏路，這個女子有些眼熟，似乎與子青有些像。
青夢看出伏念困惑，開口解答道：“伏念掌門，我便是子青，當日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
“那你和子房？……”
顏路輕笑，“是子房心尖尖上的人。”
青夢不置可否，只是到底是不是心尖上的人還是個未知數。
伏念沒有再問，情勢也容不得他在這種事上費神。“青夢姑娘為何這時前來？”
“因為張良”
二位當家眸光微閃，看得出對張良的事確實關心的很，即使小聖賢莊是因張良才遭此大劫，也全
然不見怪罪之色，反而擔憂更甚。
“張良現在在安全的地方，青夢此番前來是希望救出二位。我知道二位當家都是重情重義之人，
定不會在這等關鍵時刻棄小聖賢莊不顧。但這次小聖賢莊遇難，全是李斯欲毀了儒家而為之，若
二位當家因此身亡，儒家豈不至此不存。萬望二位以儒學日後能流傳於世為考量，忍一時之辱，
隨青夢離開吧。”
一陣沈默。
青夢的話在情在理，來之前青夢就想到說服二人必然不易，因此考慮了許久才粗粗定下了這番
話，心裏也是緊張的很，就怕二人太固執，拖延下去，反倒是誰都走不了。
“青夢姑娘的話有理，無繇你跟著青夢姑娘離開吧。”伏念發話。
顏路蹙眉，“那師兄呢？”
“我隨後就來”
顏路是知道師兄的性子的，他這一句隨後，怕是多半隨不來，於是語氣強硬的說道：“要走我和
師兄一起走，我留我和師兄一起留，沒有隨後一說。”
伏念嘆了口氣，“好，我們一起走。”
青夢心裏的石頭總算落地，還好說動了二位，看著秦兵有增多的趨向，讓弦那邊退出戰圈，五人
一同快速向後山方向離去。
剛走了一小段路，就聽到伏念在後面喚道：“青夢姑娘”
青夢回頭，卻見顏路已經被伏念一個刀手劈暈，歪在伏念肩上。伏念仍是板著臉的樣子，懇切
道：“青夢姑娘，煩請將我師弟帶走，我身為儒家掌門，勢必要與儒家共存亡。”
青夢張口欲勸，伏念擺擺手，打斷道：“青夢姑娘不必再說，我意已決。還請青夢姑娘帶一句話
給子房，儒家日後就交在他的手中了。”
“青夢，人越來越多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弦湊到青夢耳邊急忙說道。
“青夢一定將話帶到！請掌門保重！”
時不待我，青夢讓弦背著顏路，沖著伏念深深一揖，轉身殺出莊去。莊外，十二血族接應的人也
趕到了，趁著李斯的人還未集結過來，殺出重圍。
畢竟背著一個人，青夢等人的速度還是慢了不少，以至於留了長長的一尾巴追兵，讓青夢煩不甚
煩。又擔心顏路醒了會鬧著回小聖賢莊，青夢幹脆點了顏路睡穴，先睡個一兩天，等他們離桑海
遠些了再說。
路上收到白鳳傳信，告知張良此時正在桑海城外二百裏外的村子裏。
“要趕去張良那裏？”語問道。
青夢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嗯”，擡頭望著天空，神色間淡淡的。
趕了幾日的路，身後的秦兵不但沒少，反而更多。
青夢心裏憋屈的慌，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否則李斯怎麽會耗費如此大力氣追捕他們。果不其
然，第五日語一臉嚴肅的帶來消息：是陰陽家的人。
“你的意思是追我們的人是陰陽家的人？不是李斯？”
“沒錯，李斯早就撤兵了。而且還是陰陽家進言的呢，說這些漏網之魚不值一提，還能昭顯嬴政
之德。哼，假的很。”語不屑說道。
“嬴政也是奇怪，陰陽家勸他他便聽了，他自己兒子的話，倒是聽不進去，反倒把他兒子流放了
去。”弦接嘴說道。
“流放？他流放了誰？”青夢聽的稀裏糊塗的，流放這麽大事怎麽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不是流放，扶蘇上諫為儒生求情，被嬴政罵了一頓，被派去北境跟蒙恬一塊管匈奴去了，這跟
流放有什麽區別。”弦攤攤手，無奈說道。
“其實被派去北境並不算什麽，問題是十八公子胡亥那邊有了動靜，恐怕那邊是不會讓扶蘇回來
了。”語補充道：“對了，扶蘇在李斯放火燒了小聖賢莊之前，將荀卿帶走了。”
“荀子師叔無事也算是一件好事，那個十八公子是什麽回事？”
談話聲戛然而止，簾櫳微動，車夫探頭說道：“顏路先生在車外要見尊主”
青夢點點頭，馬車緩緩停下。撩起車簾，跳下馬車。見著站在車外的顏路，先是行了一禮，滿懷
歉意的說道：“青夢武斷，自行點了顏先生睡穴，還望顏先生見諒。”
“青夢姑娘自有考量，無繇蒙姑娘搭救不甚感激，此番是來告辭的。”顏路仍是溫潤的模樣，可
其中的勉強也是看得出的。
青夢長嘆，顏路還能如此心平氣和的和自己說話，真是好涵養功夫。
青夢思索片刻，試探性的問道：“顏先生不想見見張良嗎？”
一步錯，萬千劫。
張良，你自以為是，覺得智謀無雙，刺秦一事定然能成，但你可想過如若失敗的後果。如今，你
不僅害了盟友喪命，更是猶如過街地鼠，見不得日光。
張良，你不僅僅是拿小聖賢莊去賭，更是拿了天下儒生的命去賭。枉你齊魯三傑的名聲，枉你讀
書人楷模的謬譽，你背負著萬千儒生的血債，張良，你可還得起？！
千萬儒生掙紮，嘶喊，呼救的聲音映成一副血光肆虐的寒膽夢境。
自從博浪刺秦失敗後，張良未曾睡過一個好覺，東躲西藏，星夜逃亡。也曾下榻過幾家農舍，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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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幾日，得知始皇因張良刺秦之故，遷怒儒生，下令緝捕小聖賢莊所有儒生，並燒毀全部儒家
藏書，明令天下學子不得討論儒學，擅議者處死。
自此張良便夜夜被噩夢驚醒，一想到二位師兄和小聖賢莊因自己受到如此之牽連，痛如尖椎入
骨，兩三日食米未進，整個人消瘦了一圈，再也無了往日的風采。
白鳳尋到張良之時，張良猶如垂暮老者，滿目蒼涼，濃濃的悲郁纏在他四周，仿佛融入身體一
般。
“你來了”
“青夢正在尋你，估計在前往下邳這邊的路上了。嬴政下的令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現在小聖賢莊
已經被團團圍住了，不出幾日，李斯便會下令毀了小聖賢莊。”
白鳳明顯看到張良的身子顫了顫，嘴唇白的厲害，相識多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張
良。
本已有些不忍，但想起臨走時，衛莊吩咐的那些話。他本就不是一個軟心腸的人，此時情勢所
迫，他更是硬的下心腸，不管張良此時是否經得起刺激，徑直將衛莊的幾句話說了出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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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的你的師兄，整個小聖賢莊為你陪葬，你還有什麽臉面活著。”
聞罷，張良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他自小體弱，在小聖賢莊多虧著師兄幫著調理，這些年才
有所起色。可就是這幾日，心力交瘁又聽到這等刺激的話，原來養好的身子骨一朝敗了下來。這
情況，怕是舊疾要犯了。
白鳳別開眼，眉頭尖尖蹙起，像是抱著燙手山芋似得急急道：“你若是不想死，還想報仇，就不
要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該怎麽做，你自己想想罷。”
說完，身後卻沒了動靜，回頭一看，張良已經暈倒在地。
張良這一暈，白鳳只得苦苦守著，硬餵了好幾粒大補的丸藥也不見起色，過了小半天張良這才醒
轉。
“既然你醒了，我走了。”
“等等”
白鳳扭頭，張良臉上掛著虛浮的笑，目光卻飄渺無處。
“博浪沙離這裏挺遠，青夢要來也還要的好幾天，麻煩你在路上截住她，就說張良趕去桑海了”
“你要騙她？”白鳳雙手環胸，挑眉俯視著張良。
“是”張良苦笑。
白鳳轉身就走，行到門前，背對著張良無不嘲諷的說道：“她用真心換你的利用，等她知道真相
那天，你又要如何？”
張良闔上雙眼，臉上連那個虛浮的笑也撐不起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
“我又要如何……”
“我又要如何呢……”
“呵，我又能如何呢……青夢，要恨就恨吧，我別無選擇。”
漆黑的夜沒有半點星光，孤月清冷冷懸在空中，銀色的輝光灑在枝杈間，光影籠住一片陰暗。
“良有一事相求。”
“哦？”
“咚、咚、咚……”
更聲三點，煙攏月牙，人影恍惚，只覺時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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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夢得知始皇下令焚書坑儒時，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李斯那家夥，果然不準備放過儒家，
那之後就更不用對他心慈手軟了。
白鳳找到青夢時，青夢已經讓弦調頭往桑海去了。
“子房回桑海去了。”
青夢仰頭看著站在高處的白鳳，這個角度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聲音還是能發現一些不一
樣的地方。她不想深究，點頭道謝。繼續向著桑海方向趕去。
為了加快速度，在新鎮上青夢撤了馬車，全部騎馬狂奔。
“張良如果在下邳的話，怎麽可能比我們還快的先到桑海？”路上弦有些疑慮的問道。
“還有啊，剛才那個人也有點不對勁，他……”
疾速奔行的厲風將青夢的發絲高高揚起，弦卻僅僅看到了她唇邊的那抹微笑，意味不明的，琢磨
不透的。
心情莫名的低落下來，弦默聲策馬，他只需要聽她的就好，也只會聽她的而已……
桑海的大街上冷冷清清，零星的幾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平常叫賣不絕的商販也不見了蹤影。越
往小聖賢莊方向，秦兵越多，與大街相反，這邊倒是人聲鼎沸。
“李斯那個混蛋，居然放火！”
小聖賢莊內火光沖天，儒家弟子的哭喊聲聲聲震天。小聖賢莊四周圍滿了秦兵，任何一個逃出來
的儒生，都會被秦兵一槍捅死在門口。
“根本是在虐殺！”即便是弦，也被眼前這副景象震了一把。
青夢帶著弦和語繞到後山，果然這邊秦兵不多，輕松的解決了看守的守衛，青夢步入小聖賢莊的
瞬間，以前的記憶毫無預警的洶湧而來，也是蔓蔓大火，也是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夕仿佛回到了
當年韓亡時的場景，青夢臉色煞白，整個人不停的顫抖，目光卻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饗食的小厲
鬼。
“李斯，你好樣的。就憑你造出這番景象，我也不會虧待你，絕不會！”
青夢幾乎是遇佛殺佛遇魔殺魔，最簡潔的殺招一招招直往秦兵身上招呼，倒是弦和語兩人跟在青
夢身後，手指都沒動一下。
直到看到了伏念和顏路時，青夢才斂起了一身的殺氣。
“青夢姑娘？！你怎麽在此處？”此時兩位當家一邊同秦兵交戰，一邊護著儒家弟子往安全的地
方撤去，顏路眼尖，率先看到了青夢。
青夢給後面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將戰圈移出幾步，留下一塊地方供三人說話。
伏念疑惑的看向顏路，這個女子有些眼熟，似乎與子青有些像。
青夢看出伏念困惑，開口解答道：“伏念掌門，我便是子青，當日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
“那你和子房？……”
顏路輕笑，“是子房心尖尖上的人。”
青夢不置可否，只是到底是不是心尖上的人還是個未知數。
伏念沒有再問，情勢也容不得他在這種事上費神。“青夢姑娘為何這時前來？”
“因為張良”
二位當家眸光微閃，看得出對張良的事確實關心的很，即使小聖賢莊是因張良才遭此大劫，也全
然不見怪罪之色，反而擔憂更甚。
“張良現在在安全的地方，青夢此番前來是希望救出二位。我知道二位當家都是重情重義之人，
定不會在這等關鍵時刻棄小聖賢莊不顧。但這次小聖賢莊遇難，全是李斯欲毀了儒家而為之，若
二位當家因此身亡，儒家豈不至此不存。萬望二位以儒學日後能流傳於世為考量，忍一時之辱，
隨青夢離開吧。”
一陣沈默。
青夢的話在情在理，來之前青夢就想到說服二人必然不易，因此考慮了許久才粗粗定下了這番
話，心裏也是緊張的很，就怕二人太固執，拖延下去，反倒是誰都走不了。
“青夢姑娘的話有理，無繇你跟著青夢姑娘離開吧。”伏念發話。
顏路蹙眉，“那師兄呢？”
“我隨後就來”
顏路是知道師兄的性子的，他這一句隨後，怕是多半隨不來，於是語氣強硬的說道：“要走我和
師兄一起走，我留我和師兄一起留，沒有隨後一說。”
伏念嘆了口氣，“好，我們一起走。”
青夢心裏的石頭總算落地，還好說動了二位，看著秦兵有增多的趨向，讓弦那邊退出戰圈，五人
一同快速向後山方向離去。
剛走了一小段路，就聽到伏念在後面喚道：“青夢姑娘”
青夢回頭，卻見顏路已經被伏念一個刀手劈暈，歪在伏念肩上。伏念仍是板著臉的樣子，懇切
道：“青夢姑娘，煩請將我師弟帶走，我身為儒家掌門，勢必要與儒家共存亡。”
青夢張口欲勸，伏念擺擺手，打斷道：“青夢姑娘不必再說，我意已決。還請青夢姑娘帶一句話
給子房，儒家日後就交在他的手中了。”
“青夢，人越來越多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弦湊到青夢耳邊急忙說道。
“青夢一定將話帶到！請掌門保重！”
時不待我，青夢讓弦背著顏路，沖著伏念深深一揖，轉身殺出莊去。莊外，十二血族接應的人也
趕到了，趁著李斯的人還未集結過來，殺出重圍。
畢竟背著一個人，青夢等人的速度還是慢了不少，以至於留了長長的一尾巴追兵，讓青夢煩不甚
煩。又擔心顏路醒了會鬧著回小聖賢莊，青夢幹脆點了顏路睡穴，先睡個一兩天，等他們離桑海
遠些了再說。
路上收到白鳳傳信，告知張良此時正在桑海城外二百裏外的村子裏。
“要趕去張良那裏？”語問道。
青夢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嗯”，擡頭望著天空，神色間淡淡的。
趕了幾日的路，身後的秦兵不但沒少，反而更多。
青夢心裏憋屈的慌，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否則李斯怎麽會耗費如此大力氣追捕他們。果不其
然，第五日語一臉嚴肅的帶來消息：是陰陽家的人。
“你的意思是追我們的人是陰陽家的人？不是李斯？”
“沒錯，李斯早就撤兵了。而且還是陰陽家進言的呢，說這些漏網之魚不值一提，還能昭顯嬴政
之德。哼，假的很。”語不屑說道。
“嬴政也是奇怪，陰陽家勸他他便聽了，他自己兒子的話，倒是聽不進去，反倒把他兒子流放了
去。”弦接嘴說道。
“流放？他流放了誰？”青夢聽的稀裏糊塗的，流放這麽大事怎麽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不是流放，扶蘇上諫為儒生求情，被嬴政罵了一頓，被派去北境跟蒙恬一塊管匈奴去了，這跟
流放有什麽區別。”弦攤攤手，無奈說道。
“其實被派去北境並不算什麽，問題是十八公子胡亥那邊有了動靜，恐怕那邊是不會讓扶蘇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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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師叔無事也算是一件好事，那個十八公子是什麽回事？”
談話聲戛然而止，簾櫳微動，車夫探頭說道：“顏路先生在車外要見尊主”
青夢點點頭，馬車緩緩停下。撩起車簾，跳下馬車。見著站在車外的顏路，先是行了一禮，滿懷
歉意的說道：“青夢武斷，自行點了顏先生睡穴，還望顏先生見諒。”
“青夢姑娘自有考量，無繇蒙姑娘搭救不甚感激，此番是來告辭的。”顏路仍是溫潤的模樣，可
其中的勉強也是看得出的。
青夢長嘆，顏路還能如此心平氣和的和自己說話，真是好涵養功夫。
青夢思索片刻，試探性的問道：“顏先生不想見見張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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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你自以為是，覺得智謀無雙，刺秦一事定然能成，但你可想過如若失敗的後果。如今，你
不僅害了盟友喪命，更是猶如過街地鼠，見不得日光。
張良，你不僅僅是拿小聖賢莊去賭，更是拿了天下儒生的命去賭。枉你齊魯三傑的名聲，枉你讀
書人楷模的謬譽，你背負著萬千儒生的血債，張良，你可還得起？！
千萬儒生掙紮，嘶喊，呼救的聲音映成一副血光肆虐的寒膽夢境。
自從博浪刺秦失敗後，張良未曾睡過一個好覺，東躲西藏，星夜逃亡。也曾下榻過幾家農舍，卻
因提心吊膽睡不安穩。
自前幾日，得知始皇因張良刺秦之故，遷怒儒生，下令緝捕小聖賢莊所有儒生，並燒毀全部儒家
藏書，明令天下學子不得討論儒學，擅議者處死。
自此張良便夜夜被噩夢驚醒，一想到二位師兄和小聖賢莊因自己受到如此之牽連，痛如尖椎入
骨，兩三日食米未進，整個人消瘦了一圈，再也無了往日的風采。
白鳳尋到張良之時，張良猶如垂暮老者，滿目蒼涼，濃濃的悲郁纏在他四周，仿佛融入身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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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
“青夢正在尋你，估計在前往下邳這邊的路上了。嬴政下的令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現在小聖賢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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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鳳明顯看到張良的身子顫了顫，嘴唇白的厲害，相識多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張
良。
本已有些不忍，但想起臨走時，衛莊吩咐的那些話。他本就不是一個軟心腸的人，此時情勢所
迫，他更是硬的下心腸，不管張良此時是否經得起刺激，徑直將衛莊的幾句話說了出口：“子
房，你以為自己安排詳盡，定可一擊成功。可笑的是，你非但沒有成功，還弄得自己身敗名裂，
害的你的師兄，整個小聖賢莊為你陪葬，你還有什麽臉面活著。”
聞罷，張良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他自小體弱，在小聖賢莊多虧著師兄幫著調理，這些年才
有所起色。可就是這幾日，心力交瘁又聽到這等刺激的話，原來養好的身子骨一朝敗了下來。這
情況，怕是舊疾要犯了。
白鳳別開眼，眉頭尖尖蹙起，像是抱著燙手山芋似得急急道：“你若是不想死，還想報仇，就不
要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該怎麽做，你自己想想罷。”
說完，身後卻沒了動靜，回頭一看，張良已經暈倒在地。
張良這一暈，白鳳只得苦苦守著，硬餵了好幾粒大補的丸藥也不見起色，過了小半天張良這才醒
轉。
“既然你醒了，我走了。”
“等等”
白鳳扭頭，張良臉上掛著虛浮的笑，目光卻飄渺無處。
“博浪沙離這裏挺遠，青夢要來也還要的好幾天，麻煩你在路上截住她，就說張良趕去桑海了”
“你要騙她？”白鳳雙手環胸，挑眉俯視著張良。
“是”張良苦笑。
白鳳轉身就走，行到門前，背對著張良無不嘲諷的說道：“她用真心換你的利用，等她知道真相
那天，你又要如何？”
張良闔上雙眼，臉上連那個虛浮的笑也撐不起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
“我又要如何……”
“我又要如何呢……”
“呵，我又能如何呢……青夢，要恨就恨吧，我別無選擇。”
漆黑的夜沒有半點星光，孤月清冷冷懸在空中，銀色的輝光灑在枝杈間，光影籠住一片陰暗。
“良有一事相求。”
“哦？”
“咚、咚、咚……”
更聲三點，煙攏月牙，人影恍惚，只覺時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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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夢得知始皇下令焚書坑儒時，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李斯那家夥，果然不準備放過儒家，
那之後就更不用對他心慈手軟了。
白鳳找到青夢時，青夢已經讓弦調頭往桑海去了。
“子房回桑海去了。”
青夢仰頭看著站在高處的白鳳，這個角度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聲音還是能發現一些不一
樣的地方。她不想深究，點頭道謝。繼續向著桑海方向趕去。
為了加快速度，在新鎮上青夢撤了馬車，全部騎馬狂奔。
“張良如果在下邳的話，怎麽可能比我們還快的先到桑海？”路上弦有些疑慮的問道。
“還有啊，剛才那個人也有點不對勁，他……”
疾速奔行的厲風將青夢的發絲高高揚起，弦卻僅僅看到了她唇邊的那抹微笑，意味不明的，琢磨
不透的。
心情莫名的低落下來，弦默聲策馬，他只需要聽她的就好，也只會聽她的而已……
桑海的大街上冷冷清清，零星的幾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平常叫賣不絕的商販也不見了蹤影。越
往小聖賢莊方向，秦兵越多，與大街相反，這邊倒是人聲鼎沸。
“李斯那個混蛋，居然放火！”
小聖賢莊內火光沖天，儒家弟子的哭喊聲聲聲震天。小聖賢莊四周圍滿了秦兵，任何一個逃出來
的儒生，都會被秦兵一槍捅死在門口。
“根本是在虐殺！”即便是弦，也被眼前這副景象震了一把。
青夢帶著弦和語繞到後山，果然這邊秦兵不多，輕松的解決了看守的守衛，青夢步入小聖賢莊的
瞬間，以前的記憶毫無預警的洶湧而來，也是蔓蔓大火，也是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夕仿佛回到了
當年韓亡時的場景，青夢臉色煞白，整個人不停的顫抖，目光卻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饗食的小厲
鬼。
“李斯，你好樣的。就憑你造出這番景象，我也不會虧待你，絕不會！”
青夢幾乎是遇佛殺佛遇魔殺魔，最簡潔的殺招一招招直往秦兵身上招呼，倒是弦和語兩人跟在青
夢身後，手指都沒動一下。
直到看到了伏念和顏路時，青夢才斂起了一身的殺氣。
“青夢姑娘？！你怎麽在此處？”此時兩位當家一邊同秦兵交戰，一邊護著儒家弟子往安全的地
方撤去，顏路眼尖，率先看到了青夢。
青夢給後面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將戰圈移出幾步，留下一塊地方供三人說話。
伏念疑惑的看向顏路，這個女子有些眼熟，似乎與子青有些像。
青夢看出伏念困惑，開口解答道：“伏念掌門，我便是子青，當日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
“那你和子房？……”
顏路輕笑，“是子房心尖尖上的人。”
青夢不置可否，只是到底是不是心尖上的人還是個未知數。
伏念沒有再問，情勢也容不得他在這種事上費神。“青夢姑娘為何這時前來？”
“因為張良”
二位當家眸光微閃，看得出對張良的事確實關心的很，即使小聖賢莊是因張良才遭此大劫，也全
然不見怪罪之色，反而擔憂更甚。
“張良現在在安全的地方，青夢此番前來是希望救出二位。我知道二位當家都是重情重義之人，
定不會在這等關鍵時刻棄小聖賢莊不顧。但這次小聖賢莊遇難，全是李斯欲毀了儒家而為之，若
二位當家因此身亡，儒家豈不至此不存。萬望二位以儒學日後能流傳於世為考量，忍一時之辱，
隨青夢離開吧。”
一陣沈默。
青夢的話在情在理，來之前青夢就想到說服二人必然不易，因此考慮了許久才粗粗定下了這番
話，心裏也是緊張的很，就怕二人太固執，拖延下去，反倒是誰都走不了。
“青夢姑娘的話有理，無繇你跟著青夢姑娘離開吧。”伏念發話。
顏路蹙眉，“那師兄呢？”
“我隨後就來”
顏路是知道師兄的性子的，他這一句隨後，怕是多半隨不來，於是語氣強硬的說道：“要走我和
師兄一起走，我留我和師兄一起留，沒有隨後一說。”
伏念嘆了口氣，“好，我們一起走。”
青夢心裏的石頭總算落地，還好說動了二位，看著秦兵有增多的趨向，讓弦那邊退出戰圈，五人
一同快速向後山方向離去。
剛走了一小段路，就聽到伏念在後面喚道：“青夢姑娘”
青夢回頭，卻見顏路已經被伏念一個刀手劈暈，歪在伏念肩上。伏念仍是板著臉的樣子，懇切
道：“青夢姑娘，煩請將我師弟帶走，我身為儒家掌門，勢必要與儒家共存亡。”
青夢張口欲勸，伏念擺擺手，打斷道：“青夢姑娘不必再說，我意已決。還請青夢姑娘帶一句話
給子房，儒家日後就交在他的手中了。”
“青夢，人越來越多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弦湊到青夢耳邊急忙說道。
“青夢一定將話帶到！請掌門保重！”
時不待我，青夢讓弦背著顏路，沖著伏念深深一揖，轉身殺出莊去。莊外，十二血族接應的人也
趕到了，趁著李斯的人還未集結過來，殺出重圍。
畢竟背著一個人，青夢等人的速度還是慢了不少，以至於留了長長的一尾巴追兵，讓青夢煩不甚
煩。又擔心顏路醒了會鬧著回小聖賢莊，青夢幹脆點了顏路睡穴，先睡個一兩天，等他們離桑海
遠些了再說。
路上收到白鳳傳信，告知張良此時正在桑海城外二百裏外的村子裏。
“要趕去張良那裏？”語問道。
青夢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嗯”，擡頭望著天空，神色間淡淡的。
趕了幾日的路，身後的秦兵不但沒少，反而更多。
青夢心裏憋屈的慌，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否則李斯怎麽會耗費如此大力氣追捕他們。果不其
然，第五日語一臉嚴肅的帶來消息：是陰陽家的人。
“你的意思是追我們的人是陰陽家的人？不是李斯？”
“沒錯，李斯早就撤兵了。而且還是陰陽家進言的呢，說這些漏網之魚不值一提，還能昭顯嬴政
之德。哼，假的很。”語不屑說道。
“嬴政也是奇怪，陰陽家勸他他便聽了，他自己兒子的話，倒是聽不進去，反倒把他兒子流放了
去。”弦接嘴說道。
“流放？他流放了誰？”青夢聽的稀裏糊塗的，流放這麽大事怎麽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不是流放，扶蘇上諫為儒生求情，被嬴政罵了一頓，被派去北境跟蒙恬一塊管匈奴去了，這跟
流放有什麽區別。”弦攤攤手，無奈說道。
“其實被派去北境並不算什麽，問題是十八公子胡亥那邊有了動靜，恐怕那邊是不會讓扶蘇回來
了。”語補充道：“對了，扶蘇在李斯放火燒了小聖賢莊之前，將荀卿帶走了。”
“荀子師叔無事也算是一件好事，那個十八公子是什麽回事？”
談話聲戛然而止，簾櫳微動，車夫探頭說道：“顏路先生在車外要見尊主”
青夢點點頭，馬車緩緩停下。撩起車簾，跳下馬車。見著站在車外的顏路，先是行了一禮，滿懷
歉意的說道：“青夢武斷，自行點了顏先生睡穴，還望顏先生見諒。”
“青夢姑娘自有考量，無繇蒙姑娘搭救不甚感激，此番是來告辭的。”顏路仍是溫潤的模樣，可
其中的勉強也是看得出的。
青夢長嘆，顏路還能如此心平氣和的和自己說話，真是好涵養功夫。
青夢思索片刻，試探性的問道：“顏先生不想見見張良嗎？”
一步錯，萬千劫。
張良，你自以為是，覺得智謀無雙，刺秦一事定然能成，但你可想過如若失敗的後果。如今，你
不僅害了盟友喪命，更是猶如過街地鼠，見不得日光。
張良，你不僅僅是拿小聖賢莊去賭，更是拿了天下儒生的命去賭。枉你齊魯三傑的名聲，枉你讀
書人楷模的謬譽，你背負著萬千儒生的血債，張良，你可還得起？！
千萬儒生掙紮，嘶喊，呼救的聲音映成一副血光肆虐的寒膽夢境。
自從博浪刺秦失敗後，張良未曾睡過一個好覺，東躲西藏，星夜逃亡。也曾下榻過幾家農舍，卻
因提心吊膽睡不安穩。
自前幾日，得知始皇因張良刺秦之故，遷怒儒生，下令緝捕小聖賢莊所有儒生，並燒毀全部儒家
藏書，明令天下學子不得討論儒學，擅議者處死。
自此張良便夜夜被噩夢驚醒，一想到二位師兄和小聖賢莊因自己受到如此之牽連，痛如尖椎入
骨，兩三日食米未進，整個人消瘦了一圈，再也無了往日的風采。
白鳳尋到張良之時，張良猶如垂暮老者，滿目蒼涼，濃濃的悲郁纏在他四周，仿佛融入身體一
般。
“你來了”
“青夢正在尋你，估計在前往下邳這邊的路上了。嬴政下的令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現在小聖賢莊
已經被團團圍住了，不出幾日，李斯便會下令毀了小聖賢莊。”
白鳳明顯看到張良的身子顫了顫，嘴唇白的厲害，相識多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張
良。
本已有些不忍，但想起臨走時，衛莊吩咐的那些話。他本就不是一個軟心腸的人，此時情勢所
迫，他更是硬的下心腸，不管張良此時是否經得起刺激，徑直將衛莊的幾句話說了出口：“子
房，你以為自己安排詳盡，定可一擊成功。可笑的是，你非但沒有成功，還弄得自己身敗名裂，
害的你的師兄，整個小聖賢莊為你陪葬，你還有什麽臉面活著。”
聞罷，張良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他自小體弱，在小聖賢莊多虧著師兄幫著調理，這些年才
有所起色。可就是這幾日，心力交瘁又聽到這等刺激的話，原來養好的身子骨一朝敗了下來。這
情況，怕是舊疾要犯了。
白鳳別開眼，眉頭尖尖蹙起，像是抱著燙手山芋似得急急道：“你若是不想死，還想報仇，就不
要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該怎麽做，你自己想想罷。”
說完，身後卻沒了動靜，回頭一看，張良已經暈倒在地。
張良這一暈，白鳳只得苦苦守著，硬餵了好幾粒大補的丸藥也不見起色，過了小半天張良這才醒
轉。
“既然你醒了，我走了。”
“等等”
白鳳扭頭，張良臉上掛著虛浮的笑，目光卻飄渺無處。
“博浪沙離這裏挺遠，青夢要來也還要的好幾天，麻煩你在路上截住她，就說張良趕去桑海了”
“你要騙她？”白鳳雙手環胸，挑眉俯視著張良。
“是”張良苦笑。
白鳳轉身就走，行到門前，背對著張良無不嘲諷的說道：“她用真心換你的利用，等她知道真相
那天，你又要如何？”
張良闔上雙眼，臉上連那個虛浮的笑也撐不起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
“我又要如何……”
“我又要如何呢……”
“呵，我又能如何呢……青夢，要恨就恨吧，我別無選擇。”
漆黑的夜沒有半點星光，孤月清冷冷懸在空中，銀色的輝光灑在枝杈間，光影籠住一片陰暗。
“良有一事相求。”
“哦？”
“咚、咚、咚……”
更聲三點，煙攏月牙，人影恍惚，只覺時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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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夢得知始皇下令焚書坑儒時，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李斯那家夥，果然不準備放過儒家，
那之後就更不用對他心慈手軟了。
白鳳找到青夢時，青夢已經讓弦調頭往桑海去了。
“子房回桑海去了。”
青夢仰頭看著站在高處的白鳳，這個角度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聲音還是能發現一些不一
樣的地方。她不想深究，點頭道謝。繼續向著桑海方向趕去。
為了加快速度，在新鎮上青夢撤了馬車，全部騎馬狂奔。
“張良如果在下邳的話，怎麽可能比我們還快的先到桑海？”路上弦有些疑慮的問道。
“還有啊，剛才那個人也有點不對勁，他……”
疾速奔行的厲風將青夢的發絲高高揚起，弦卻僅僅看到了她唇邊的那抹微笑，意味不明的，琢磨
不透的。
心情莫名的低落下來，弦默聲策馬，他只需要聽她的就好，也只會聽她的而已……
桑海的大街上冷冷清清，零星的幾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平常叫賣不絕的商販也不見了蹤影。越
往小聖賢莊方向，秦兵越多，與大街相反，這邊倒是人聲鼎沸。
“李斯那個混蛋，居然放火！”
小聖賢莊內火光沖天，儒家弟子的哭喊聲聲聲震天。小聖賢莊四周圍滿了秦兵，任何一個逃出來
的儒生，都會被秦兵一槍捅死在門口。
“根本是在虐殺！”即便是弦，也被眼前這副景象震了一把。
青夢帶著弦和語繞到後山，果然這邊秦兵不多，輕松的解決了看守的守衛，青夢步入小聖賢莊的
瞬間，以前的記憶毫無預警的洶湧而來，也是蔓蔓大火，也是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夕仿佛回到了
當年韓亡時的場景，青夢臉色煞白，整個人不停的顫抖，目光卻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饗食的小厲
鬼。
“李斯，你好樣的。就憑你造出這番景象，我也不會虧待你，絕不會！”
青夢幾乎是遇佛殺佛遇魔殺魔，最簡潔的殺招一招招直往秦兵身上招呼，倒是弦和語兩人跟在青
夢身後，手指都沒動一下。
直到看到了伏念和顏路時，青夢才斂起了一身的殺氣。
“青夢姑娘？！你怎麽在此處？”此時兩位當家一邊同秦兵交戰，一邊護著儒家弟子往安全的地
方撤去，顏路眼尖，率先看到了青夢。
青夢給後面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將戰圈移出幾步，留下一塊地方供三人說話。
伏念疑惑的看向顏路，這個女子有些眼熟，似乎與子青有些像。
青夢看出伏念困惑，開口解答道：“伏念掌門，我便是子青，當日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
“那你和子房？……”
顏路輕笑，“是子房心尖尖上的人。”
青夢不置可否，只是到底是不是心尖上的人還是個未知數。
伏念沒有再問，情勢也容不得他在這種事上費神。“青夢姑娘為何這時前來？”
“因為張良”
二位當家眸光微閃，看得出對張良的事確實關心的很，即使小聖賢莊是因張良才遭此大劫，也全
然不見怪罪之色，反而擔憂更甚。
“張良現在在安全的地方，青夢此番前來是希望救出二位。我知道二位當家都是重情重義之人，
定不會在這等關鍵時刻棄小聖賢莊不顧。但這次小聖賢莊遇難，全是李斯欲毀了儒家而為之，若
二位當家因此身亡，儒家豈不至此不存。萬望二位以儒學日後能流傳於世為考量，忍一時之辱，
隨青夢離開吧。”
一陣沈默。
青夢的話在情在理，來之前青夢就想到說服二人必然不易，因此考慮了許久才粗粗定下了這番
話，心裏也是緊張的很，就怕二人太固執，拖延下去，反倒是誰都走不了。
“青夢姑娘的話有理，無繇你跟著青夢姑娘離開吧。”伏念發話。
顏路蹙眉，“那師兄呢？”
“我隨後就來”
顏路是知道師兄的性子的，他這一句隨後，怕是多半隨不來，於是語氣強硬的說道：“要走我和
師兄一起走，我留我和師兄一起留，沒有隨後一說。”
伏念嘆了口氣，“好，我們一起走。”
青夢心裏的石頭總算落地，還好說動了二位，看著秦兵有增多的趨向，讓弦那邊退出戰圈，五人
一同快速向後山方向離去。
剛走了一小段路，就聽到伏念在後面喚道：“青夢姑娘”
青夢回頭，卻見顏路已經被伏念一個刀手劈暈，歪在伏念肩上。伏念仍是板著臉的樣子，懇切
道：“青夢姑娘，煩請將我師弟帶走，我身為儒家掌門，勢必要與儒家共存亡。”
青夢張口欲勸，伏念擺擺手，打斷道：“青夢姑娘不必再說，我意已決。還請青夢姑娘帶一句話
給子房，儒家日後就交在他的手中了。”
“青夢，人越來越多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弦湊到青夢耳邊急忙說道。
“青夢一定將話帶到！請掌門保重！”
時不待我，青夢讓弦背著顏路，沖著伏念深深一揖，轉身殺出莊去。莊外，十二血族接應的人也
趕到了，趁著李斯的人還未集結過來，殺出重圍。
畢竟背著一個人，青夢等人的速度還是慢了不少，以至於留了長長的一尾巴追兵，讓青夢煩不甚
煩。又擔心顏路醒了會鬧著回小聖賢莊，青夢幹脆點了顏路睡穴，先睡個一兩天，等他們離桑海
遠些了再說。
路上收到白鳳傳信，告知張良此時正在桑海城外二百裏外的村子裏。
“要趕去張良那裏？”語問道。
青夢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嗯”，擡頭望著天空，神色間淡淡的。
趕了幾日的路，身後的秦兵不但沒少，反而更多。
青夢心裏憋屈的慌，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否則李斯怎麽會耗費如此大力氣追捕他們。果不其
然，第五日語一臉嚴肅的帶來消息：是陰陽家的人。
“你的意思是追我們的人是陰陽家的人？不是李斯？”
“沒錯，李斯早就撤兵了。而且還是陰陽家進言的呢，說這些漏網之魚不值一提，還能昭顯嬴政
之德。哼，假的很。”語不屑說道。
“嬴政也是奇怪，陰陽家勸他他便聽了，他自己兒子的話，倒是聽不進去，反倒把他兒子流放了
去。”弦接嘴說道。
“流放？他流放了誰？”青夢聽的稀裏糊塗的，流放這麽大事怎麽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不是流放，扶蘇上諫為儒生求情，被嬴政罵了一頓，被派去北境跟蒙恬一塊管匈奴去了，這跟
流放有什麽區別。”弦攤攤手，無奈說道。
“其實被派去北境並不算什麽，問題是十八公子胡亥那邊有了動靜，恐怕那邊是不會讓扶蘇回來
了。”語補充道：“對了，扶蘇在李斯放火燒了小聖賢莊之前，將荀卿帶走了。”
“荀子師叔無事也算是一件好事，那個十八公子是什麽回事？”
談話聲戛然而止，簾櫳微動，車夫探頭說道：“顏路先生在車外要見尊主”
青夢點點頭，馬車緩緩停下。撩起車簾，跳下馬車。見著站在車外的顏路，先是行了一禮，滿懷
歉意的說道：“青夢武斷，自行點了顏先生睡穴，還望顏先生見諒。”
“青夢姑娘自有考量，無繇蒙姑娘搭救不甚感激，此番是來告辭的。”顏路仍是溫潤的模樣，可
其中的勉強也是看得出的。
青夢長嘆，顏路還能如此心平氣和的和自己說話，真是好涵養功夫。
青夢思索片刻，試探性的問道：“顏先生不想見見張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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