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一轉, 帶了幾分撒嬌的味道：“我不管，你喜歡我, 我也喜歡你，我就要跟你在一起。班主任反對？那我找她去……”

顧思嘉倏然轉回身，眉宇間神色疏離, 清亮的淺棕色瞳孔裏透出慍怒：“許允，你怎麽不講道理？”

許允唇角上翹, 聲音清越：“不好意思，我長得好看, 不想要跟你講道理。”清高的眉棱骨下，一雙漆黑的眼睛炯炯有神。

許允正色道：“我大概猜得到班主任對你說了什麽, 無非就是成績, 不是嗎？”

他微微一揚英氣的濃眉，俊朗的臉龐浮上兩分桀驁。

許允：“顧思嘉，那我們就賭一賭。賭這次月考, 如果我們兩個都在理科排名年級前五，我們就在一起；如果沒有，那我就退避三舍, 等你三年, 絕不食言。”

他是破釜沈舟, 直接把話說開了。

顧思嘉微擡下頜, 瓷白的小臉上眼眸清冷，淡淡道：“這可是你說的。”

許允勾了勾唇角，盯著她, 一字一句地說：“但是，你要答應我，你不能故意考砸，不然，我就明目張膽地追你，要多招搖有多招搖。”

顧思嘉輕蹙眉頭：“你這話蠻不講理，我要是真的沒考好，你非說我考砸了怎麽辦？”

許允歪頭想了想，說：“那這個考砸，就以年級第五十名開外為界線。如果你考五十名開外，我就當你是故意考砸的。這沒有問題吧？”

顧思嘉冷冷地看著他：“憑什麽？我如果真要故意考砸，完全可以考在十名開外，五十名前。”

許允笑道：“你這麽笨，還想套路我？或許一失手，就不止五十名了。”

顧思嘉語氣平靜地說：“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拿成績開玩笑的。剛剛說過了，我不像你，做事不會隨性而至。”

許允低頭淺笑，清咳了一聲，聲音驟然變得慵懶沙啞：“顧思嘉，我不是等不了，只是我們明明可以早早地在一起，為什麽要浪費三年去等著？”

她沒有說話。

他徐徐說道：“等到明年春天，我帶你去M市看杜鵑花，好嗎？”

顧思嘉的耳邊縈繞著那幾句溫暖甘洌的詩句：“我願是滿山的杜鵑，只為一次無憾的春天。我願是繁星，舍給一個夏天的夜晚。我願是千萬條江河，流向唯一的海洋。”

作文題幾度涉及“生命”的話題，顧思嘉與千千萬萬的學子一樣，引用名人事跡，闡述深度與廣度。然而到了這一刻，顧思嘉突然意識到，生命是一條河，而她在奔流入海前，遇上了另一條河。

她已經獨自流淌太久，缺乏家人的呵護，沒有朋友的陪伴。在遇到他之前，她已經習慣了這樣枯燥乏味、鮮少波瀾、不被重視的生活。

她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在悸動的年紀裏，也會憧憬詩詞中的風花雪月，憧憬故事中的美好感情。而這些本來望塵莫及的東西，突然有一天，變得觸手可及了。他鮮活地出現在她的面前，滿足她對於理想中那個少年的絕大部分幻想。

可是，她卻退縮了，止步不前。

許允說得對，如果成績沒有受影響，那麽，為什麽還要放棄呢？

想到這裏，顧思嘉頓時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朵含苞怒放的杜鵑花。她鼓起勇氣，看著他，字句鏗鏘：“好，我跟你賭。”

**

有了賭約的存在，許允終於挺直腰桿，重新在顧思嘉身邊晃蕩，美其名曰——答疑解惑。

顧思嘉將筷子插進面條裏，無語道：“我吃個面，你難不成是來教我怎麽吃的？”

許允歪了歪唇角：“我只提供餵食服務。”

最後兩節晚自習，顧思嘉做了套數學練習卷，錯了好幾道題目，一直到下課鈴響後還沒訂正完。

教室裏人已經走光了。

補完課的許允身姿矯健地一口氣跑上五樓，進教室擠到顧思嘉身側。

顧思嘉一邊用紅筆修改答案，一邊瞥了他一眼，“你怎麽跟猴子一樣？”

許允探過頭看了看她筆下的題目，嘴裏說著：“瞎扯，我明明既成熟又穩重。”

許允指著最後一道大題問她：“這題我是不是給你講過的呀，你怎麽又錯啦？”

顧思嘉看了看題幹，反駁道：“什麽時候？”

許允搖搖頭，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同題型的那道拋物線，上周不是才講過嘛？”

顧思嘉冷漠道：“哦，果然相似，兩題都是拋物線。”

許允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來，準男朋友給你再講一遍。”

他取過她手中的水筆，拉了拉草稿紙，一邊列式子一邊講著步驟，細致詳盡。

日光燈的光線微醺，他的嗓音溫柔繾綣，猶如廣袤星河。

夜色下，暖意橫生，顧思嘉不由恍惚了心神。

許允的嗓音溫暖磁性。

他拍了拍她白皙的小手，柔聲問道：“聽明白了嗎？”

顧思嘉趕緊點頭，嘴上說道：“明白明白。”

許允翻了一頁新的草稿紙，含笑說道：“好，那你給我講一遍。”

方才一直在走神的顧思嘉瞬間當場石化。

許允早就看穿了她的心不在焉，輕輕笑道：“你呀你。”

**

十二月中下旬，顧思嘉除了日常課業與額外的習題之外，開始忙碌學生會事務。許允對此頗有怨言，總覺得顧思嘉會因為分心於學生會事務而影響月考成績。因此，許允決定親自監督顧思嘉的日常學習狀態與精神狀態。

每天早上，許允冷打不動地帶三個核桃與一盒溫熱純牛奶，非要看著顧思嘉吃完。

中午，是高三生常吃的一個營養品，入口異常酸澀；到了晚上，還要吃鈣片。

初時她一擺臉色，他還會嘟嘟囔囔地妥協；到了後來，哪怕她臉再臭，他都要親眼看著她吃完，不然絕對不肯罷休。

學習上，許允整理出知識要點與各類自印裝冊的習題，每天早上丟給顧思嘉做，晚上收回來批改，雷打不動。

顧思嘉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提前到了高三。

校籃球隊與其他學校的友誼賽，許允一概推了，直接把話撂出來：“到月考前，不接受一切的打擾。”

轉眼就到了元旦，返校日，吳菀倩約顧思嘉出來吃飯。

吃的是烤肉，吳菀倩笑道：“思嘉，放開了吃，這店我爺爺開的，不用付錢，哈哈哈哈哈。”

顧思嘉一邊倒果汁一邊問道：“你爺爺是不是就是許允的外公？”

吳菀倩說：“對的，許允的媽媽是我爸爸的妹妹。說來，姑姑過世都快三年了。”

顧思嘉略有些驚訝。

吳菀倩笑道：“所以啊，我看快月考了，就請你答應我一件小事。”她頓了一頓，接著說：“如果你暫時不能和許允在一起，可不可以麻煩你，不要躲著他，可不可以一直做朋友呢？說實話，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這麽開心過了。”

顧思嘉微微一笑，毫不避諱道：“其實，我生母已經走了將近十年了。”

吳菀倩張了張嘴巴，猶豫再三後方問道：“是離異還是？”

顧思嘉：“也是過世。”

吳菀倩立馬說：“I'm sorry.”

顧思嘉搖搖頭，笑道：“沒事。只是我覺得，雖然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但是許允既然答應了我，如果這次他賭輸了會不再糾纏我，那麽無論……”

吳菀倩趕緊否認：“思嘉，你誤會了，不是許允讓我找你游說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是真的沒有料到，顧思嘉的母親過世十年了。

吳菀倩不由心想，顧思嘉沒有媽媽的時候該有多小啊，難怪會養成之前這麽內向冷僻的性格。

吳菀倩：“思嘉，真是對不起。對了，許允知道嗎？”

顧思嘉彎著唇角：“沒有什麽對不對得起的啦。只不過，每個人都有幸與不幸，實在沒有必要事事說出口。”

吃完午飯，吳菀倩與顧思嘉繞進步行街。街角有家賣炸雞、爆米花與棉花糖的店面，排了六七個人的隊伍。

吳菀倩興奮道：“哇，什麽時候開的新店，老子竟然都不知道！我已經好久沒有吃過棉花糖了！”言畢，她拉上顧思嘉排到隊尾。

很快，就輪到了她們。

吳菀倩問道：“思嘉，你要什麽顏色的？”

顧思嘉：“白色吧。”

吳菀倩於是要了兩個棉花糖，一個粉色一個白色。

才拿了棉花糖出來，吳菀倩就接到個電話，緊接著就滿臉歉意地對顧思嘉說：“思嘉，我突然有點事，不能陪你逛街了啊，真不好意思。”

顧思嘉笑道：“學姐言重了，沒事的。”本來，她就並不是很想出來逛街。

吳菀倩問道：“你是再逛逛還是直接回學校？要是直接回學校的話，我們正好一起去中山路的公交站等車。”

顧思嘉道：“我回學校吧。”

作者有話要說：  加快速度走劇情啦，允哥今天追到碎碎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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