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嘉回到家的時候, 家裏只有弟弟一個人。祖母外出打零工去了——老人家總閑不下來，每回有什麽割草的活兒, 總要去湊個熱鬧。母親丁燦芳照例是在麻將館搓麻將，顧思嘉問起父親，弟弟顧明宇道：“我也不知道爸爸幹嘛去了。”

顧明宇頭也不回地打著游戲, 嘴裏說著：“姐，你再給我五分鐘啊, 我打完這局就把電腦讓給你。”

“不用了，你玩吧, 我去外面看電視。”顧思嘉放下書包，走出房間, 取了刷子與洗衣粉, 拎起穿了兩個禮拜的球鞋，下樓洗鞋子去。

她站在寬大的洗衣板邊上打井水，瘦長的身形包裹在寬大的校服裏, 哪怕再面色清冷，倒底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遮也遮不住的青春氣息。

隔壁的李阿婆正坐在門前擇菜, 見到她, 揚聲笑道：“思嘉啊, 回來了啊！”

顧思嘉微微笑, 回道：“是啊，阿婆。”

李阿婆問道：“明朝又要去了哇？”

當地方言中，明朝就是明天的意思。

“是啊。”顧思嘉聽著李阿婆誇她成績好, 誇她奶奶有福氣。她只笑著，沒有再說話。

顧思嘉鞋子刷到一半，顧明宇跑出來喊她：“姐，游戲我打好了，我的Q/Q你別給我下了啊，掛著漲等級。”

他看到顧思嘉在刷鞋子，又蹭蹭蹭地跑下樓，湊到她身旁，笑道：“姐，要不你幫我把我腳上這雙也洗了吧？”

顧思嘉皺了皺眉頭，道：“過去一點，別被泡沫濺到了。”

她彎腰去拿擱在地上的水桶，此時顧明宇嘻笑著撲過來抱她。

她下盤不穩，被顧明宇這麽一撞，整個人往前一傾，左頰撞上水泥洗衣板的邊角，同時發出一聲輕呼“哎呀——”

邊角的水泥澆得粗糙，這結結實實地一下撞過去，顧思嘉不由疼得齜牙咧嘴。

“姐！”顧明宇一下慌了神，不知所措地松開手，半蹲下來：“姐，你……沒事吧……”

李阿婆見狀，喊了一聲“哎喲餵”，丟下手裏的菜，匆忙跑過來。她瞇著老花眼瞧了一會兒，心疼道：“這都青了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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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許允坐上公交後掏出手機果斷地報了警。他與兩個保安大叔配合警方做完筆錄，才跑回家急著開電腦上游戲。

家政阿姨做好飯等他很久了，見到他臉上的傷，忙翻出家用醫藥箱，一邊給他消毒，一邊問道：“許允啊，你這又打架了啊？”

許允無所謂地說：“反正我爸也不管。”

家政阿姨嘆了一口氣，勸道：“你不要這樣，你爸爸還不是……”

“阿姨，你就別管了。”許允別開臉，“小傷，不算事。我打把游戲就去吃飯。”說完，他帶上耳機。

他一上線，陳琦就發來消息——“允哥，你有沒有看貼吧，你家KTV的人鬧事都鬧到咱們學校了，你管不管哦！”

許允拿起手機進入學校貼吧，看到了首頁最為顯眼的一條主題帖——“剛才逞強那小子，我記住你了。我是百樂壹號陽仔，你給我等著。”

發帖時間是半個多小時以前。

許允冷笑一聲，心想，我倒是要看看，背後那人究竟是哪個班的，小小年紀，不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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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奶奶回來的時候，顧思嘉與顧明宇正坐在電腦前看新出的臺灣校園傳奇電視劇，說白了，就是中二劇。

這是姐弟倆的共同愛好。

顧奶奶上樓前已經聽了隔壁李阿婆的告狀，所以直奔兩個孩子的房間，見二人和氣地坐在電腦前，不由舒了一口氣。

“思嘉，回來了啊。”顧奶奶走上前，擡起顧思嘉的臉，垂目端詳了一會兒左頰，“嗯，也不是很青，不要緊，今晚就能消下去，明天就看不出來了。我給你燒個熱水敷一敷。”

顧思嘉嘴裏說著沒事，說：“剛才已經用熱毛巾敷過了。”

丁燦芳回到家裏的時候，顧思嘉正與顧明宇一起坐在陽臺上理芹菜。丁燦芳一看到她，“喲”了一聲，尖著嗓子笑道：“這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被人打成這副樣子？”

顧明宇擡眼，說：“媽，是我不小心推姐姐，害姐姐撞到水泥板上了。”

晚上顧禮昌回來後，一家五口坐在餐桌上吃飯，顧禮昌問起顧思嘉臉上的淤青。丁燦芳笑了一聲，沒有說話。顧思嘉扒著飯，含糊不清地說：“不小心撞到的。”

顧明宇正要開口，顧奶奶搶先道：“宇宇撞了她一下，撞到水泥板了。不過也怪不得宇宇，她自己作死，怪得了誰？”顧奶奶瞧著丁燦芳，說完了這幾句話。

丁燦芳“嘁”地笑了一聲，說起來：“嬌氣得來，洗個鞋子都要撞個傷，搞得好像我這個做後媽的存心欺負她。”

顧奶奶哼笑道：“她自己沒有福氣，怪得了誰？”

“好了！”顧禮昌擡筷子夾了個雞翅，“吃飯吃飯！”

晚上關燈後，顧明宇翻了個身，面朝顧思嘉床的方向，看著漆黑的房間，說：“姐，對不起。”

顧思嘉翻過身，背對著他的床，不鹹不淡地開口：“睡覺，不要跟我講話。”

顧明宇睡不著，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跟姐姐分享。他又換了個新同桌了啊，他喜歡的那個女同學好像喜歡班上的學習委員啊，哦對了，他這次數學考了一百分啊，還有好多好多的小事情，他都想要說給姐姐聽。

但是，姐姐好像並不想理他啊。

他有些難過，輾轉反側。過了不知多久，他聽到顧思嘉突然開口說：“宇宇，對不起。”

“啊？”

他沒有再聽到顧思嘉的聲音，但他知道姐姐一定還沒有睡著，於是極為認真地說道：“姐，等我以後長大了，就給你買房子，我們搬出去住。”

顧思嘉緊咬嘴唇，沒有發出聲響，臉頰下的枕套卻已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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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

商場底樓飾品店斜對面的拱柱旁倚著兩個男生，後邊跟著三個染發的混混。這三個混混正是圍堵顧思嘉的那三個人，此刻訕笑著立在許允與郭雲川身後，時不時互相間推搡一下。

許允正低頭打著手機游戲。郭雲川問他：“哎，允哥，你打算怎麽辦？”

許允懶洋洋地開口：“我也不知道啊，女生之間的事情，有點棘手啊。”

確實，男生之間打一架也就是了，女生怎麽辦才好呢，真是令人一個頭兩個大。

許允微微擡起眼，蹙眉道：“不是讓你打電話給趙梧恒嗎？怎麽還不打？”

郭雲川苦著臉道：“這你讓我怎麽打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還沒穿開襠褲起就老被他欺負，我對他有心理陰影的啊！”

許允中止游戲，“手機給我。”

郭雲川立馬喜笑顏開地遞上自己的手機。

許允翻出通訊錄，找出趙梧恒的聯系方式，按下了撥打。

很快就接通了，趙梧恒的聲音從郭雲川的手機裏穿出來：“什麽事？”

許允淡淡道：“你弟在我手上，十分鐘，W商場，不來撕票。”

趙梧恒：“許允你傻逼啊？”

許允：“……”

“啊哈哈哈哈哈……”郭雲川在一邊笑得直不起腰。

許允：“十分鐘。”說完，他果決地掛斷電話，將手機扔回給郭雲川，威脅道：“你再笑，信不信老子一腳踹死你？”

郭雲川將手機塞回外套口袋，笑道：“你剛剛真的好像傻逼。”

許允瞪了他一眼，不解地問道：“他怎麽一下子就聽出來是我？”

“你這音色，還不好辨認？再說了，時不時出現在廣播裏的聲音，當然會更讓人印象深刻。”郭雲川想了想，說：“你的聲音啊，跟碎碎冰的一個樣，都很好認，不過碎碎冰的聲音明顯沒你的好聽。”

許允擡著下巴睨他，冷冷道：“人家給你聽了？關你屁事？”

郭雲川倒吸一口涼氣，佯裝驚恐道：“允哥，你這人家指的該不會是你自己吧，自稱？”

許允正待發作，就聽見身後的陽仔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允哥，她們出來了。”

許允略一思忖，說：“你們仨先上去跟她搭話，就說已經幫她教訓過顧思嘉了。”

陽仔等三人答應著，朝飾品店門口走去。

朱珈萱在飾品店門口的櫃臺結完賬，看到不遠處走來的三個男人，不動聲色地對同伴說：“嘉嘉，我想起來我有點事，就不跟你一起去看電影了。”

她口中稱為“嘉嘉”的女生一臉八卦地笑道：“什麽事？該不會是……有約會？”

朱珈萱一低頭，佯裝嬌羞的模樣，輕嗔了一聲“胡說”，緊接著留下句“我先走了”，便就拎著紙袋匆匆跑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餵~

營養液：小天使“江林無湖”，還有一個小天使沒有顯示昵稱，猜不出來，嚶嚶嚶，是小天使26395434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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