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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 再回梅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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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中許多官員已經雙手打顫,更甚者竟有一人暈了過去,相反,當事人朱勔卻穩重了許多。朱勔不怕嗎?他當然怕,秦王趙有恭的兇名早已傳遍大宋各處,他朱勔又不是神仙,怎能不怕趙有恭的刀?不過他朱勔怎麽也是天子親信,定**又大都駐防昆山和吳江縣,至於蘇州城內外萬餘士兵大都是蘇州府兵,這些兵丁都聽從童貫命令的,童貫會蠢到畏懼趙有恭,轉而殺了他煮面麽?更何況,駐防西邊常州境內的便是宋江所部。

朱勔心中雖慌,卻又慌而不亂,不過阿朱可不會在意那麽多,冷著小臉,毫無顧忌的讀著。

“政和五年,蘇州供奉處朱勔占常州金家大院,金家大院所存雨花石、青花瓷全部被卷走,金家大公子上告州府,被朱勔以攻擊朝廷為由打入大牢,於政和六年秋病死獄中。政和七年,朱勔以遷墳為由,霸占蕭家祖上墓地,將陪葬之物一搶而空,蕭氏族長蕭歸誠也因此氣怒而亡。重和元年,蘇州供奉處占姑蘇山,並由知府公文奪姑蘇山木瀆山莊,山莊之內金器盡入供奉處,山莊地契落知府韓應元之手。宣和元年,蘇州府私扣河渠款項二十三萬貫,致使秀州、睦州幾十萬漕戶三年沒有餉錢,導致民亂四起。”

隨著阿朱一句句讀下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見了冷汗,尤其是蘇州府官員,還有漕運衙門的主事人。阿朱整整讀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才停下。此時趙有恭掃視廳中。一臉冷笑。突然間,他手拍桌案,發出一聲悶響。

“朱勔、韓應元、匡碧生、徐定奇,你們可知罪?”一聲大喝,直如天雷,威嚴十足,隨著這一聲質問,廳中嘩啦一陣響。跪下了好幾個人,仔細數數,可不僅僅四個人,足有十二三人,其中就包括了蘇州知府韓應元,漕運使匡碧生和蘇州長史徐定奇,至於作惡最多的朱勔反倒冷靜的坐在位上,仿佛諸事與他無關一般。

“殿下息怒,我等冤枉啊,臣等忠心為國。勤勉做事,殿下可不能聽宵小誣陷之詞啊!”韓應元跪在地上放聲痛哭。那淒涼神色,當真讓人同情,趙有恭嘴角上翹,滿是譏諷之色,他並沒有理會韓應元,而是看向了那個穩坐如山的朱勔。

感受著趙有恭不善的目光,朱勔心中也是直犯嘀咕,不待趙有恭說話,他便轉頭一臉憤怒道,“這些事殿下從何得知?是真是假還不曉得,如何能定我等罪名?”

就知道朱勔一定會硬抗的,否則那就不是朱勔了,拍拍手,廳外突然多了許多人,這些人在衛兵護送下走進廳中,先有唐渺將一些證物呈上,隨後那些衣著各異的人爭相說了起來。看到這些人,朱勔臉都白了,要說金家的人前來還有情可原,可也有太多不認識之人了。朱勔想的一點都不差,廳中這些所謂的認證,大部分都是假的,可這有關系麽,只要能坐實朱大總管的罪名就行了。

童貫也發覺勢頭有點不對了,看今日情景,趙有恭這是要鐵了心拿掉朱勔啊。平日裏受朱勔的好處也不少,再加上同為官家親信,從根本上來說也好似同路人,所以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朱勔的。待那些所謂的證人都退下後,童貫起身拱手道,“殿下,朱管事、韓知府都為我大宋州府大員,按照規矩,罪名坐實,當送歸京師交由三司法處置才對。”

送到京師處置?哼哼,估計一到京師,朱勔就不是罪臣,而要變成功臣了吧。趙有恭鐵了心要借機抹掉朱勔,這樣做不僅有利於剿滅方臘賊寇,也有助於自己在江南安插勢力,總之,朱勔是一定要死的。

童貫自然知道幾句話不可能說服趙有恭的,所以他對身後的蘇州府馬步都統制寧國曉打了個手勢,“來人,將朱勔、韓應元等一幹罪臣押下去,擇日押解京師,將由官家發落。”

只要將朱勔和韓應元送歸軍營,再想殺他們,就無異於癡人說夢了。童貫想得很簡單,就是想強行保住朱勔等人的性命。隨著童貫一聲令下,從外闖進二十多名蘇州府兵,只是這些府兵並沒有立刻將朱勔等人帶離,而是全部看著寧國曉。寧國曉退後一步,擡起手緩聲道,“朱勔、韓應元等人貪贓枉法,其罪當誅,今有秦王殿下主持公道,明正典刑,爾等還不快快退下?”

趙有恭淡淡的笑著,可這笑容落盡童貫眼中滿是諷刺。童貫扭過頭緊緊盯著寧國曉,似乎想看明白為什麽寧國曉會這麽做。

寧國曉出身廣德軍,後升任杭州馬軍指揮使,兩年前調任蘇州馬步都統制,說起來寧國曉升官的速度也算快了,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童貫和高俅的功勞,所以這寧國曉該是童貫親信的,否則童貫也不可能在眾多將軍中留寧國曉守衛蘇州府。可偏偏該是親信之人的寧國曉卻背叛了童貫,轉而投向了趙有恭。其實寧國曉投向趙有恭一點都不稀奇,寧國曉雖然為人圓滑,善於鉆營,但絕對不是什麽奸佞之徒。這些年朱勔以及江南官員所作所為他一清二楚,就江南亂局,誰是官逼民反一點都不為過,尤其是自方臘起兵以來,朝廷所作所為更是讓寧國曉寒了心,於是,趙有恭還沒來江南之前,寧國曉已經遞帖子去了楚王府。

趙有恭不是蠢材,如果不是確定寧國曉倒向了定**,牛臯也不會放心將大部兵馬派往昆山和吳江縣的。

寧國曉的所作所為,無異於表明了自己的立場,眼看著童貫已經命令不了寧國曉,朱勔才真的怕了,如果連蘇州府兵都救不了他,誰還能救他?於是。剛剛還穩如泰山的朱勔。已經面色灰白。從椅子上滑下來,撲通跪在了地上,“殿下饒命,饒命啊...”

“來呀,將這些人全部關押到大牢之中,並以州府之名行文各處,兩日後,於蘇州南市街口明正典刑!”

一句話。無異於宣告了這些人最後的命運,南市街口明正典刑,那還不是開刀問斬麽?韓應元等人連忙哭聲求饒,有一人竟已嚇得下身全濕,可惜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根本不理會這些,拖著他們離開了大廳。那些人被拖走了,可廳中還餘留著一股淡淡的尿騷味兒,剩下那些官員依舊戰戰兢兢的,就連童貫也是心有餘悸的冷著張臉。

趙有恭站起身,面色輕松的踱著步子。看了看那些戰戰兢兢的官員們,他慢條斯理道。“本王來這蘇州府,便是為了剿滅賊寇,還江南百姓一個太平盛世。本王不管你們以前是怎麽做的,總之,從現在開始,但有本王之令,爾等哪個敢有怠慢,本王不在意多派一名刀斧手,都聽明白了嗎?嗯?”

冷目如電,只是輕輕一望,那些州府官員們全都站起身,拱手道,“謹遵殿下號令,我等當盡心戮力國事,不敢絲毫怠慢。”

“如此便好,只要爾等好生做事,本王絕不為難,有功者升,有罪者下,本王治下,決不允許庸碌者,當然,也不會埋沒任何有才幹之人。好了,本王已經讓人備下了飯菜,諸位就將就著吃一點吧!”

吃飯?估計這會兒面前就是擺著海參鮑魚,這些官員們也吃不下的,不過趙殿下有令,誰敢不從?

童貫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眼中閃過一絲覆雜之色。對趙有恭,不得不說一句佩服,這個年輕人當真有手段有魄力,不聲不響的就控制了寧國曉,一來蘇州府就一口氣拿下朱勔和韓應元以及府衙十幾個官員,直接給江南各州官員來了個下馬威。現在威風已經耍了,接下來就是恩賞了吧,否則怎麽叫恩威並施呢?

朱勔死定了,如今蘇州府兵落入趙有恭掌控,誰還能救得了朱勔,所以童貫不會再去救朱勔,強行救人,最後救不了朱勔,還得把自己搭進去。如果不是趙有恭忌諱他童貫統兵多年,軍中威望不低,又有親信大軍在常州附近,恐怕他童貫也會成為趙殿下掌控江南的墊腳石了吧?

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七,蘇州府內因為一紙公文鬧得沸沸揚揚,為禍江南近十年的豬刨墳垮了,而下令抓捕豬刨墳的則是那個年輕的秦王殿下。百姓是容易忘事的,這一刻他們忘了趙殿下有沒有幫過朱勔,總之,傳誦在酒樓茶肆的都是些讚美之詞。

而此時,趙有恭並沒有留在蘇州府,當天早晨,他便領著人去了梅裏鎮,與此同行的,還有神色頹敗的朱勔。

梅裏鎮,對趙有恭來說是個值得紀念的地方,如果不是從蕭家那得來的金子,他趙有恭也不可能迅速在大楊灘拉起一支兵馬。原來的蕭家祖墳是在鎮子東南方的,但當年朱勔和趙有恭一鬧,蕭家只能將祖墳遷到了西南方,而上一任族長蕭歸誠死後,也埋在了鎮子西南。趙有恭這次來梅裏鎮,就是為了祭奠蕭歸誠的,對這個老人,心中一直有一種濃濃的愧疚感,祭奠一下,也許心裏會好受一些吧。

聽說有官兵再次前來梅裏鎮,鎮子上的蕭氏族人全部緊張了起來,由於幾年前發生的事,蕭氏族人對官兵可是沒有半點好印象。蕭歸誠死後,繼任蕭氏族長的乃是蕭歸誠三子蕭翎業。一聽蘇州府兵又跑到梅裏鎮來了,還是沖著族中祖墳去的,蕭翎業當即就怒了,喊上族中青壯全部朝著鎮子外奔去。只是來到墓地後,蕭翎業就楞了神。官兵並沒有像上次那樣挖祖墳,反而擺著香案,香案前坐著十幾名僧人打坐念經,其中一個年長的大和尚甚是熟悉,那不是智光大師麽?

智光大師乃是有名的得道高僧,想請他做法超度亡靈的不知凡幾,但智光大師真正下山做法的時候卻很少,這次竟然來到了梅裏鎮。

除了智光大師,還有不少熟人,其中二人便是趙有恭和朱勔了。對這兩個人,蕭翎業這輩子都不會忘的,當年不就是這二人領兵前來,老父親怎麽會被活活氣死?蕭翎業眼神清冷,旁邊一個五十餘歲的男子也是一臉憤慨,他握緊手中柴刀便要沖過去,蕭翎業卻伸手阻止道,“大哥,稍安勿躁,倒要看看這些人要做什麽。”

臨近午時,智光大師做法完畢,剛起身,趙有恭便走過去,雙視合什道,“大師辛苦了!”

“殿下客氣了,蕭老乃江南名士,多有善舉,為他做一場法事,乃是老衲應該做的!”

趙有恭淡淡一笑,如今法事已經做完,智光大師不肯多逗留,行了禮領著弟子離開了鎮甸。趙有恭讓人撤去香案,邁步來到一座墓碑之前,那石碑之上寫著“蕭氏太公歸誠之墓”。

看到這個墓碑,趙有恭又想起了那個陰暗的日子,那個倔強的老人,他保住了族人性命,卻沒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蕭老,過去的事,終是我趙有恭對不住你,趙某敬重你,卻因世事不能相告,還害得你丟了性命。本來,趙某早該來祭拜你老人家的,可久在關中,諸事纏身,性命也不敢保證,自此耽擱了下來,時隔四年有餘,方才前來,還望蕭老勿要責怪。”

說罷,趙有恭撩起錦袍下擺,屈膝跪在了墓前,他一臉肅穆,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如今的趙有恭已是大宋秦王,他身份尊貴,哪怕當今官家見了都要懼怕七分,可就這樣一個權勢滔天的天潢貴胄,竟跪在了蕭歸誠墓前。以秦王之尊,跪拜一介草民,所以無數人動容了,就連那些蕭氏族人也不禁流出了淚水,這種淚水不是恨,而是感動。不管趙有恭是不是誠心悔過,至少這一跪,是許多人無法做到的。

起了身,三娘親自將朱勔押到了墓前,此時朱勔心中很清楚趙有恭要做什麽,所以他跪爬到趙有恭腳下,哭聲道,“殿下,求你饒了小的,小的做牛做馬伺候你....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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