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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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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財站在門口,見得自家公子眉頭緊皺,忍不住湊上前,勸道,“公子,大夫說你要好好養傷,不能費神,有事小的去張羅,公子還是睡一覺吧。”

楚歌歡回過神來,苦笑長嘆,“罷了,罷了,這虧我吃下下了,下一次絕不會這般容易混過了。”

旺財聽不懂這話是何意,還要再問,卻聽楚歌歡又說道,“去庫房挑幾匹錦緞,兩盒銀首飾,兩盒胭脂水粉,送去雲家村趙家,就說多謝趙娘子出手相助。”

旺財應了,就要往外走,又被楚歌歡喚了回來,那雙丹鳳眼微瞇,邪魅笑道,“記得錦緞要花色素雅的,再添兩匹輕軟的細棉。”

“公子,送細棉布不…”旺財驚疑欲問,卻被公子一個冷眼瞪了回去,連忙應下跑出去。

楚歌歡側臉趴好,輕嘆,“我過得這般熱鬧,你的日子也不能太清凈了…”

瑞雪遠在碼頭,自然不知田府和楚府的雞飛狗跳,每日開門做買賣,回家做飯算賬,督促吳煜習字讀書,日子過得極是平實。

這一日南屋來了兩個小管事,點了兩個菜,一壺酒,閑聊敘舊,說起城中的新鮮事,就笑言楚家二少如何荒唐,栓子那日是聽過石頭說起楚家主仆之事,聽得那些話,就退出來就學說了一遍,瑞雪越聽嘴角翹得越高,心裏極是解氣,楚歌歡這次算是丟了大醜。轉念想想,又有些遺憾,他既然去了青樓,那田家二小姐就是只成功了一半,不知她這嬌蠻女還能否順利嫁進楚家?

趙豐年帶著大壯和吳煜幾個,拎著一條繩子,在自家院子前後測量長寬,怎麽算,都覺得這塊地皮,建個兩進帶作坊的院子,有些太過狹窄,說不得,還要找裏正多劃份宅基地,順便也把這小院子的地契改換個名字。

大壯和黑子都覺建房是件大事,而他們能幫上忙很光彩,所以跑前跑後極賣力氣,就是吳煜都因為想到,以後可以不必再去張家住而臉上帶了笑。

一大三小,屁股後面又跟了嬉鬧的二壯、三丫頭幾個,正熱熱鬧鬧的在後園轉悠,就聽得前院有馬匹嘶鳴之聲,很快雷子就跑過來稟告,“掌櫃的,院門前有個小廝來送謝禮。”

“送謝禮?”趙豐年原本還以為是田老爺子,或者是他那兩個不著調的女兒又上門來了,沒想到卻聽了這麽個緣由,仔細想想並不曾有何助人之處,好奇之下就走去前院。

旺財見著一群人從後面角門出來,打頭的青衫男子,身材高直,俊秀儒雅,看著比自家公子好似還要貴氣三分,就猜到這必定是趙娘子的夫主,心裏不知為何就嘆了口氣,也許趙娘子那樣的女子,也只有這樣的男子才配的上,自家公子,恐怕要白費心思了。

他心裏這般想著,臉上又添了三分敬色,躬身施禮,口稱,“小的旺財給趙先生問安。”

趙豐年挑挑眉頭,仔細打量旺財,確實未曾見過,就回了半禮,問道,“不知小哥兒從何處而來,又為何事登門?”

旺財想起車裏的謝禮,臉色微微有些尷尬,含糊著答道,“我家公子,前日遇得一事,危難之時,幸得趙娘子相助,今日就備了禮,命小的送來,以謝趙娘子相助之義。”

趙豐年聽得他沒有報主子名號,沒有細說相助何事,只說前來送謝禮,心下就有些不喜,為瑞雪沒有與他提及,也為這相謝之人是個…男子!

“我家娘子不在,在下倒是不好隨意替她收取謝禮,不如,小哥兒先回去,改日再來吧。”

旺財眼珠兒一轉,就苦了臉說道,“先生能否通融一二,替趙娘子先收下這謝禮,小的只是個跑腿兒的下人,若是連個謝禮都送不到,我家公子定會責罰小的,還望先生寬宏。”

趙豐年確實是遷怒,才不願收下謝禮,此時聽得他苦求,心下就有些松動,想著瑞雪回來再細問問,頂多明日再派人送回就好。

於是,他勉強點頭,應道,“先放下吧。”

旺財大喜,道謝之後,喚了那車夫一起,每人抱了一堆,放在一只長條案板上,然後就忙不疊的告辭了。

幾個孩子被幾匹精致的禮盒和光鮮的綢緞吸引,圍著一邊細看,三丫頭拽了一角細棉布,笑嘻嘻喊著,“這個軟軟的,真好。”

二壯也翕動著鼻子說道,“有點心的味道。”

大壯怕弟妹沒規矩,在先生跟前失禮,連忙扯了他們到一邊,剛要說話,眼角卻掃到先生臉色沈肅,嚇得他立刻領了弟妹遠遠退了幾步,心裏疑惑,剛才先生雖算不上和顏悅色,可也沒有這般惱怒啊。

趙豐年大步走到案板前,推倒上面幾匹顏色素淡的綢緞,露出底下兩匹細軟的棉布來,臉色愈加黑沈,怪不得那小廝告辭的那般急,好似他們趙家有吃人的野獸一般,原來是這謝禮裏有貓膩,好,真是好,這是向他挑釁,還是像他宣告什麽?

瑞雪自從聽了楚歌歡之事,心情大好,想著栓子又有半月多沒回家,就裝了半籃子的大包子,早早攆了他回城,然後才與張嫂子關了鋪子,說笑著回了村子。

遠遠還沒到家門,就見吳煜蹲在大門外,擺弄石子,背影怎麽看怎麽孤單,這孩子這段時日雖說與大壯、黑子幾個玩的好,但是畢竟年紀大一些,以前經歷也不同,到底還是有些格格不入。

她心裏疼惜,就開口喊道,“煜哥兒,姐姐回來了。”

果然,吳煜聽得姐姐喊,立刻擡起了頭,臉上笑容明媚而歡快,小跑著迎了過來,接過姐姐手裏的籃子,抱怨道,“姐姐,今日回來晚了。”

瑞雪攬著他的肩膀,“姐姐貪財啊,不是想著多賺點兒錢,以後給你娶漂亮媳婦嘛!”

“我才不娶,姐姐還是早點兒回來!”吳煜極不喜娶媳婦這話茬,秀氣的兩道柳葉眉又皺了起來,惹得瑞雪好笑,“好,好,中午吃飽了嗎,晚上姐姐給你燉豆腐羊肉湯啊,撒上一些綠蔥芯兒,熱熱喝兩碗,好不好?”

“好。”

姐弟相處的如此親密和樂,讓張嫂子看得羨慕,笑道,“外人不知道,恐怕都以為你們是親姐弟了。”

瑞雪笑道,“這就是我親弟弟啊,我還指望他以後給我撐腰呢。”

吳煜卻垂了眼簾,默默走著沒有說話,一時到了院門前,張嫂子回了自家,姐弟倆也進了木門。

吳煜突然想起下午之事,就說道,“姐姐,下午有個叫旺財的小廝來送謝禮,先生收了,但是臉色不好。”

“旺財?”瑞雪仔細想了半晌,才記起這是石頭那堂弟的名字,於是就微微皺起了眉頭,猜不透這楚二少又想出了什麽新花招?

她可不認為他在出了那般大醜之後,會想不到她在其中做了手腳,會如此真心實意備禮道謝?最重要的是,這謝禮沒有送去碼頭,直接送到家裏,明擺著就是給她設了套!

這般想著,她腳步就慢了下來,心裏迅速轉了無數念頭,若是趙豐年問起,她是坦白與楚歌歡的結識過程,還是要瞞著些?

權衡半晌終究還是決定瞞著,趙豐年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若是被他知道當日那般艱辛才救得他性命,他心裏定然不好受。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他的感激,是愛!她不要他覺得,她再用密密麻麻的關懷,感激,把他纏在這裏,動不得…

姐弟倆一推開屋門,就見趙豐年坐在桌邊發呆,桌上堆著滿滿的禮盒和布匹,瑞雪笑著打了聲招呼,“掌櫃的,我回來了。”

說著上前倒了杯茶水喝下去,然後擺弄翻檢那些謝禮,笑道,“這楚公子出手真大方,謝禮可夠豐厚的。”

趙豐年原本還打算著瑞雪進屋若是立刻與他解釋幾句,說明白與這送禮公子的瓜葛,再把謝禮原封不動送回去,他就原諒她。

沒想到她進屋半字未提,反倒好似極滿意這謝禮,心裏惱意更甚,說話也就難免尖銳了些,“怎麽,這謝禮很合你心意?我倒是不知,你還有助人渡難的本事?”

瑞雪聽得他口氣不對,事先想好的遮掩借口就放到了一邊,臉色也淡了下來,“掌櫃的,這話是何意?”

“何意?自然是誇讚你好本事!”趙豐年冷笑,“我不過病了半月,你就在外搭訕了富家公子,居然還把謝禮都送到家裏來了,難道不該誇讚?你可知道‘婦道’二字怎麽寫?知道貞潔兩字是何意?”

“搭訕?富家公子?婦道?貞潔?”這是在懷疑她的清白了,瑞雪一字一句重覆,惱怒也隨之一層層頂上腦門,一瞬間,這些時日受得煎熬、委屈,統統湧上心頭,激得她險些掉下淚來,她極力挺直脊背,臉色越發淡了,“原本我還想著扯個借口,瞞下這事兒,此時看來,純屬多餘,既然掌櫃的想知道,我如何搭訕上這富家公子,那我就實言相告吧。

上元節時,在酒樓裏,你吐血病發,大夫要我替你準備後事,我萬般不願看著你就此死去,出門四處亂撞,遇到這富家公子,千肯萬求,才帶了我去田家求救,費盡千辛萬苦,散盡家財,救了你這條命回來。如若沒有我搭訕這人,你如今都在土裏腐爛了,如若沒有我搭訕這人,你的魂魄都重新投胎了!”

“你,你…”趙豐年病愈後,瑞雪不想他愧疚,更不想提及那個改嫁的女子,所以只簡單說過幾句,今日猛然聽得瑞雪口氣淡淡談及當日艱辛,分外嘲諷,心裏就如同被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該心疼,愧疚,還是惱怒。

瑞雪卻不理會他,反正已經把心裏的膿包挑開,索性就說個清楚,“我雖然不是如何睿智之人,但也自認不愚笨。你當日聽得一個女子改嫁,氣到吐血病發,我心裏明明清楚,依然四處求救,拉了你重回陽間,我心裏何其委屈,卻從未問過你與那女子有何瓜葛?今日我只不過收了份謝禮,你未曾親眼見到我與其它男子逾矩之事,你就這般辱我清名。你捫心自問,可記得‘公平’二字怎麽寫?若是你嫌棄我占了趙娘子的位置,嫌棄我妨礙你去找回那女子,那也好辦,我們…我們…”

瑞雪嘴唇哆嗦著,一雙手死死抓了桌沿兒,手背青筋暴起,狠狠吸了口氣,才吐出那兩個字,“和離!我給她讓位置,你不用先扣我個不貞的名頭,這手段太下作,對不起我真心待你半年!”

說完,她轉身拉了早就聽得傻楞的吳煜,推門而出,尚未進得竈間,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劈啪落下,如同夏日最急的雨,毫無征兆,下起來卻最是兇猛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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