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緩緩道來他們的過往

“一千六百年前你愛上了凡人王生，最終犧牲妖靈挽救王生夫妻。三百年後，你再次遇上王生後人王英，可你是狐族必要追捕回來的，胡笙把你追捕回來後關進寒冰地獄，我派了彩雀救你出來，因你失了妖靈，必須每到月圓就要食人心，若到血月之日你依然沒有找到金凰心竅，那你就會灰飛煙滅！可你一心只念著王生後人，根本沒把血月之劫放在心上，與你一起奪愛的還有大唐公主李靜，她的心就是金凰心竅！

你逃出寒冰地獄後，浮生一直跟著你，他本是想看你自食其果，卻逐漸沾染了塵世情緣，有了人的七情六欲，更為你耗盡靈力，出現天家五衰之相，那時，狐族叛徒司徒召喚妖兵、塗炭生靈，王英李靜等人都死於妖兵之下，你為救他們、甘願祭天，浮生施放釋天訣讓時光倒流。而那日就是血月，你靈力耗盡，無力抵抗血月之劫，即將灰飛煙滅，浮生用萬年修為為你擋住血月之劫，而他……卻落了個形神俱滅的下場，女媧娘娘給了你兩個選擇，一是轉世投胎成人，二是陪伴浮生永世！”

小唯多聽一句臉色煞白一分，等到青夫人說完，臉上已經沒有半分血色：腦中破碎不堪的記憶逐漸拼湊成一個個過往！小唯痛苦難當的捂著腦袋倒在地上，青夫人和彩雀大驚，慌忙要去扶。小唯喃喃接出下面的話“我..我選擇陪伴浮生永世，他千年後再修仙體，我卻要墮入輪回，他尋我三百年，為我尋找鸞心花，獻出心臟！而我……卻視他如仇人！”小唯說完，猶如被全身力氣被抽去一樣癱軟在地上，手指緊緊攥著，指甲鑲進肉裏也不覺得疼，眼裏淚水倔強的不肯落下。

青夫人緊緊抱住小唯，滿是心疼的安慰道“小唯，這不能怪你，你忘了一切罷了。”小唯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出血也不松開，青夫人嚇壞了，彩雀亦嚇壞了！

小唯搖著頭，抓著青夫人的手臂，猶如著魔一般道“是我的錯！我不該貪戀生哥的影子，我不該求他救王英李靜，我不該拉他入塵緣，娘～我為何要喜歡上凡人？我為何要認識他？他不該救我的，這顆心……他更不該給我！”

小唯說著就要掏向自己的心，青夫人哭著抱住小唯的手，聲淚俱下道“小唯不要啊！你如果沒了這顆心，你會死的！你要為娘怎麽辦？為娘好不容易和你母女相認，為娘沒有幾個三百年能再等你回來了。”

小唯忍了許久的淚水傾洩而下，抱著青夫人哭的無法抑制，口中只說著一句話。

“帶我去見他…………”

————

寒冰洞內寂靜無聲，蕭聲不在，人亦不在。

“大人！大人！”小唯焦急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寒冰洞，卻無人回應。小唯頗為失望的垂下頭，彩雀不忍心，想要上前安慰安慰，剛走一步，小唯突然擡起頭，欣喜道“我知道他在哪兒了！”彩雀還未反應過來，小唯已經沖出去了。

快入秋了，漫山的楓葉紅的耀眼，魚兒因為秋日的松懈，懶懶的游在水中，蕭聲和著風吹樹葉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不太真實，倒有幾分天外來音的感覺。

浮生自小唯離開寒冰洞後，一直不願待在那兒，他守護了寒冰地獄幾萬年了，第一次感覺那兒冷的讓人害怕，寂靜的讓人難受！也不知怎的，就來到這青林山水間，他覺得這裏很熟悉，可是又陌生。

小唯好像猜到浮生會來這兒似的，猜的極準。

看著浮生高大卻孤寂的背影，小唯的心微微抽疼：大人，你如何熬過數萬年的寂寞？又是如何包容小唯曾經的任性？小唯每次難過，都是大人陪著，大人難過是誰陪著？那支蕭嗎？……

浮生聽到身後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停下吹簫，頭也不回的問“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幹什麽？”

小唯如若未聞，呆呆的望著浮生背影，多想擁抱，那懷抱她只擁有過一次。

浮生見小唯不答話，回身欲發怒，卻見小唯神情眷眷的望著他，他竟有些手足無措，卻依舊淡定不該，問“本尊在問你話！”

小唯淺淺一笑，這天地風景都失色了“小唯……是來還大人心的。”

浮生眸子裏湧現不耐，轉身又看著漫山楓葉，沈聲道“本尊說了，不需要你還！”

“不，小唯要還的心，是欠了大人一千多年的那顆心。”小唯溫溫說著，浮生卻只看著她不語，小唯又道“小唯知道大人忘了從前，可是小唯沒忘。從前是大人陪著沒有心的小唯，現在，就讓小唯陪著沒有心的大人。”

浮生看著小唯的眼眸，似是自問似是回憶道“本尊認識你多久了？……”

小唯笑了笑，淚水隨著笑落下，道“很久，已經兩世了。”

浮生覆手立於身後，偶爾撫摸著玉蕭，都說秋風蕭瑟，可他在這秋景下卻如同一座傲然挺立的山峰，從不知何為低頭何為失敗。

“小唯，回狐族吧，那裏才是你的家。”他的聲音風輕雲淡的好像從遠方傳來，虛無縹緲，讓小唯一瞬間以為還是一千年前依偎在他懷裏的時刻，卻又生怕他下一刻就石碎人亡。

抑制住語氣裏的顫抖，問“那大人呢？”她一如當年所問。

浮生目光看向遠方，悠然道“你有你要守護的，本尊也有本尊需要守護的，都無需在這些沒用功上浪費時間！你走吧。”

小唯笑得勉強又苦澀，問，“大人就是小唯要守護的，大人還要小唯去哪兒？”

浮生微微轉身，用玉蕭指著自己胸口，俯下身子道“本尊沒有心，也沒有情，給不了你想要的。”

小唯倔強的其實一犯，什麽也顧不得，上前一步拽著浮生大氅，帶著幾分耍賴問“如果小唯不走呢？”

浮生聞言，眼裏的柔和漸漸變得冰冷，只見他身上靈氣波動，小唯整個人被震開，退了好幾步，終究沒有站穩，彭的跌在鵝卵石上，咯的她的背生疼。

彩雀正好見到這一幕，趕緊跑過去扶起小唯，轉身對著浮生就是大罵“你幹嘛推我姐姐！她身子剛好，怎麽經得起你這麽一推！”

浮生只高高在上俯視著小唯，猶如俯視一只卑微生物，語氣冷漠無情道“本尊是神，而你是一只卑賤的妖，若是妄想那些不該想的，就是自尋死路！”

彩雀被浮生氣勢震的一楞一楞，一時不敢還嘴，但看到小唯如此可憐，又來了勇氣，就要上前反駁。

“彩雀！退下！”小唯喝止住彩雀，語氣不高，卻帶著不容反對的嚴厲。

彩雀憤憤的跺了跺腳，頗為不甘的站在小唯身後，黑著張臉不說話。

小唯並不因為浮生的這翻話傷心絕望，只保持著兩人該有的距離，微微福身道“小唯冒犯大人，望大人恕罪。”

浮生不予理睬，閉眼呼吸了一下空氣，身形便漸漸消失在河邊。

小唯直盯著他消失的地方出神，苦澀溢上心頭：大人當年也是如此難受隱忍吧？不，一定比小唯現在的感受還難受幾分，因為大人哪有小唯當年不留情。

————

回到狐族，彩雀就開始嘮嘮叨叨個沒完，大抵就是“姐姐，你怎麽還跟他道歉？明明是他不對！姐姐幹嘛討好他！反正他也沒心了，姐姐幹脆聽夫人的話，好好找個適合姐姐的吧？”

小唯連忙打斷道“你管的還真多！我選擇誰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管。”

彩雀知道小唯生氣了，連忙討好道“彩雀也是為了姐姐好，浮生大人是沒有心的，不會愛人，姐姐該怎麽讓他愛上你？”

小唯想了想，失落的搖搖頭“我不知道。”她一直都是自信滿滿的，從沒有覺得這麽力不從心過，可是面對浮生，這種感覺越加明顯了。突然發現彩雀態度前後不一，問“你不是一開始要我喜歡浮生的嗎？現在怎麽不了？”

彩雀嘟著嘴，振振有詞道“我是就事論事！浮生大人如果有心，我也很樂意讓你們在一起，可是他沒心了，姐姐跟著他有什麽用！”

小唯感動彩雀心疼自己，也不讚同彩雀這樣的想法，眼裏閃著堅定的光滿，喃喃道“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的。”

彩雀拉著小唯的手坐下，想起什麽似得，輕聲問道“姐姐，王大哥怎麽辦？他還在找我們啊。”小唯終究是放不下王生，王煜是他的後輩，雖然知道不是同一個人，但是只要出現這張臉，小唯一定方寸大亂。

彩雀見小唯不說話，出主意道“要不姐姐去告個別吧？”小唯眸子裏掙紮著不知如何，青夫人卻在此時出來制止“不準去！”

青夫人魂了眼彩雀，彩雀低頭揪著衣袖訕訕不語。青夫人皺著眉頭道“小唯，你答應過為娘，絕不再和王煜糾纏。”

“是，小唯知道，可是……”小唯剛欲辯解，青夫人無情打斷“沒有可是！你為了這個男人糾纏了三生三世了！哪次有好結果？王煜只是王生的後人，他們不是一個人，那副面孔就這麽讓你念念不忘嗎？”

小唯淚水盤旋在眼眶，倔強的不肯落下，微微撇過頭，帶著濃厚的鼻音道“我沒有放不下，只是生哥對我來說就像是生命的一部分，喜歡他已經成為我的習慣了。”

青夫人感嘆女兒的癡情，更不忍心逼著女兒忘了這個對她來說如此重要的人，只是終究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小唯，你老實告訴娘，你對浮生是感激還是喜歡？如果是感激，趁早打消念頭，如果是喜歡，那就忘了王生！”青夫人擔心小唯兩邊都放不下，如此不僅對不起浮生，更害苦了小唯，當初青夫人不肯告訴小唯當年之事，就是怕小唯有今日的優柔寡斷。

“我……我不知道。”小唯似乎只有這句話可搪塞，腦子裏面浮生和王生面容一一閃過：和王生一起泛舟，和浮生一起品茶，和王生看桃花開遍，和浮生看漫山野花，和王生幸福相對，和浮生淡然悠閑……

種種一切漲的小唯頭疼欲裂，捂著腦袋喃喃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青夫人趕緊打斷小唯所想，輕聲道“好好好，為娘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別傷了別人又傷了自己。”

說罷，青夫人對著彩雀使了個眼色，兩人默默退出房間。

彩雀依舊很不放心，問“夫人，姐姐沒事吧？”

青夫人端正了身子，悠悠道“我只是提點她一下，如何選擇還要看她自己，只是希望她別糾纏兩段感情中，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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