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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龍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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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刀斬斷菟絲子的圍攻,在下一波進攻湧上來之前Z字形全力沖刺,靈活的路線甩開好幾重截擊,與巴錢天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了一半。輕而易舉就實現目標,他心中反而更添一層疑慮。

——雜草的警惕性有所下降,為什麽?

“真舒服啊,她血液的溫度。”巴錢天陶醉地搖晃手臂,隨著他的動作,大量裹挾鉤刺的菟絲子狂亂地湧出地層,看似來勢洶洶,其實已經沒有了之前精密安排下的殺傷力,夜鶯輕輕松松就閃了過去。

——他現在的狀態到底是……

視線快速移動——花痕依然低著頭一動不動,看上去既單薄又脆弱;巴錢天的笑聲卻越加癲狂,眼珠胡亂轉動著,嘴裏喃喃不休,“本來想用完就丟掉的,現在我改主意了……我要把龍舌蘭豢養起來,就讓她做我專屬的,唯、唯……呵呵,呵呵嘻嘻嘻,唯一的……嘻嘻,宿主!熱死了……嘻嘻。”

夜鶯就站在他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他卻一無所覺,只搖搖晃晃地擡起手丟掉外套。

“怎麽熱成這樣?可真難搞啊,龍舌蘭……嘻嘻嘻,只不過是個廢物。大爺我才……我才是應該……啊,熱得受不了!”

長臉上泛起了顯而易見的燥紅,巴錢天胡亂地揪著自己的頭發,似乎嫌它們太過悶熱。他暴露在外的皮膚都已熱得通紅,身體上卻一滴汗都沒有,這種狀況簡直讓人為他擔心起來。

不過,夜鶯擔心的對象明顯不是他。

沈黑鳳眼瞬也不瞬地註視著昏睡少女毫無血色的下巴,她此刻的外表靜若無物,但少年花匠直覺地捕捉到了——正在她皮膚下、血管中,最熾熱剛烈的鮮紅液體裏劇烈擴展的熱量。

滾動。

蒸發。

翻湧。

炸裂。

——沸騰。

巴錢天喉嚨中傳出野獸般的嘶吼,頭、臉、脖頸……全身所有的皮膚,都在剎那之間轉為血紅,幾乎讓人以為它們下一秒就會燃燒熔化。

然而,實際出現在他膚表的是——銳物撕開的裂口。

一道,兩道,三……四五六七□——以至無窮。

數之不盡的縱向傷口在同一瞬間裂開在他皮膚上,迅捷,利落,悄無聲息,像天上剛落了一陣隱形的刀雨。霎時間,血液四濺,血滴落在花痕臉上,立即化為一陣炙熱的白煙,蒸發殆盡。

“!!!”

夜鶯條件反射地握緊刀柄,身形一晃,人已站在巴錢天身後。刀刃飛揚,螺旋形的風軌頓時從他腳邊升起。刀光從左下至右上倒朔,如同逆行的流星,牽引著耀眼的光芒割破夜與霧。

風聲尖銳。

刀鋒森寒。

馭風的薄刃朝著巴錢天的後頸疾速逼近,卻在堪堪接觸皮膚的瞬間——戛然而止。

嘩。餘勢沖破刀刃,化為微風,割斷了巴錢天的一綹頭發。

暗沈鳳目倒映著男人的背影——僵硬呆滯,不像活人的背影。刀刃就停留在他頸後半寸處,他卻完全不為所動。

寂靜延續數秒。

突然,巴錢天身軀一晃,緩緩向後仰倒。與此同時,大量鮮血從他胸腹之中朝外噴湧,很快浸沒全身,溢出的血液滲進土地,將大片泥土都染成了不祥的暗色。

在重重血色的最中央,一道既深又長的傷口縱向切開了男人的胸腹,切口銳利整齊,深入體腔,幾乎貫穿後背。這道無藥可救的致命傷,正位於他之前用花痕作擋箭牌來加以保護的部位。

……她……在昏迷之中斬殺了敵人?

夜鶯立刻看向花痕,正瞄到一抹極長的金屬亮色消失在她背後,就像有一片銳薄鋒刃剛剛沒入脊背的皮膚中。

可他不過眨一眨眼,金屬亮光就消失了,少女一人倒在大片血泊裏一動不動。心臟微微抽緊,他沖過去俯身扶起她,接觸到她手臂皮膚的一瞬,那遍及全身的滾燙溫度差點讓他松開手。

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他試試她的呼吸,又摸了摸脖頸側面,還好,呼吸與心跳都很平穩,身上沾著的只是巴錢天的血,只有突如其來的高燒令人憂心。暗紫發絲朝旁滑落,露出了緊閉的雙眼和不符合體溫的蒼白膚色,原本就纖弱的輪廓更顯憔悴。

思慮數秒,他收回長刀,臂彎用力將她抱起來,朝花田外走去。

剛走出兩步,虛弱的喃喃聲在他身後響起。

“……不……這不可能。”

巴錢天雙眼空洞地映著夜空,嘴唇無力地翕動,“……我才是……應該繼承的……‘紫晶石’的……位置……屬於我……我……嘻嘻嘻……”

低啞笑聲像咳嗽一樣折磨著他的聲帶和氣管。夜鶯皺皺眉,收回視線正要離開——

異樣的風從他身後吹過。

風中混著輕盈的破空聲。

夜鶯驟然止步,扭頭回望。

一頂漆黑鬥篷在他視野的角落獵獵飛舞。

在他轉身的同時,鬥篷輕飄飄地飛上高空,輕盈得像無感於重力。隨即,鬥篷悄然落在巴錢天身側,一只戴著手套的手伸出鬥篷,抓住巴錢天的後領,輕而易舉將他拎起來甩在肩膀上。

隨後,鬥篷恢覆站姿,兜帽下露出了半張慘白泛青、下巴尖細的臉。

夜鶯的眼睛瞇了起來,“你是誰?”

鬥篷人咧嘴露出了一絲微笑。雖說是微笑,艷紅雙唇卻朝兩邊咧開到了不可思議的幅度,讓人想到劇毒的青蛇。

“現在尚未到我報上姓名的時候,花匠。”他的語氣雖有禮,滑膩的嗓音卻令人極其不快,“組織的叛徒無禮沖撞痕大人,等她醒來後,請向她轉達我們的歉意。”

他提到花痕時的語氣讓夜鶯心中掠過一絲惱火,全新的詞匯進入他大腦中存儲“異常事態”的區域。

——“組織”。

從巴錢天傷口中流出的汙血在鬥篷人身上暈染開來,但他全然不以為意,繼續彬彬有禮地說:“花匠,痕大人暫時就交給你照看。”蛇一樣的微笑幾乎固定在他臉上,“不過在未來,她是屬於我們的。”

說完,他朝昏迷中的少女輕輕鞠了個躬,翩然後掠,兩個起落就與黑暗融為一體,再也看不見蹤影了。

夜鶯抱著花痕站在旋轉的白霧中,額發下的瞳光為陰影所淹沒。

突然。

極淺的弧度在他唇邊一掠而逝。

這抹笑意中摻雜著怒火、輕蔑、殺機,還有收藏在極深處、幾乎難尋端倪的溫柔心情。

然後,他回過身,走向夜色更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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